卓誌行是靈溪派當之無愧的戰堂大弟子,可是汶陽府知道他名頭的人卻極少,除了他為人低調之外,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生不逢時——汶陽府發生的幾件大事,好像都沒有他的份?


    生不逢時,懷才不遇,幾乎是每一位天才的苦惱,即使是修真者也概莫能外。


    曆史的車輪滾滾向前,修真十萬年,淘盡多少英傑?每一位驚才絕豔者,都脫不開驚才絕豔的時代。


    過一枝獨秀,或爭一時瑜亮,或大放異彩,或為之掣肘。


    得意者,如千年前掌門穆誌明,可以說打遍齊西無敵手,這得益於天時氣運,當時齊西數十萬裏沒有任何一個修士能與他爭鋒——


    失落者,如東極聖土付家主,實力可算華夏頂尖了,可依然被時代所拋棄,為莫家後來居上,不得翻身——


    就算是如今的西川劍聖青蓮雪,也不是被解聽安生生壓製了兩百年?


    卓誌行今年四十二歲,早趙蹠三十年入派,前一代剛剛經曆了大清洗的靈溪高層,不想再折騰一次,所以休養生息了二十年。所以卓誌行這一代的學子,做起事來十分保守。


    卓誌行既沒有趕上那次清洗之事,也沒有入稷下王庭秘境的機會,當他入派之時,上一次王庭秘境才剛剛結束。


    而且靈溪派上次秘境之行表現的很一般,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差——因為剛剛經曆了殘酷的清洗,靈溪派弟子凋零了大半,所以入選的弟子根本沒有跟齊東修士爭鋒的本事,隻得在外圍兜兜轉轉,連前百都沒進去——


    要不是有井鴻在大比上力挽狂瀾,靈溪派早就落沒了。


    每次卓誌行都暗暗歎息,若是自己能夠早十年入派,何至於此?


    卓誌行是近三十年靈溪派最優秀的弟子。


    當年的卓誌行,絕不差於如今的夏騰龍,甚至煉氣圓滿的他,越階挑戰築基修士也毫無壓力。


    但王庭秘境三十年一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就算再想去,總不能生生憋在煉氣境界不進階吧?


    可惜,可惜。


    趙蹠不禁想到了前世時,一位長者曾經說過:一個人的命運啊,不僅要靠個人的努力,還要看曆史的進程——


    看人家這覺悟,比起某些唉聲歎氣的不知道要高到哪裏去了!


    卓誌行正色道:“諸位師弟師妹,還是那句話,我即使全力出手,因為顧及同門依然會有分寸。若是遇到外人,那劍劍都是殺招,招招都有殺意,萬萬馬虎不得!大家可明白了?”


    眾人嚴肅道:“明白!”


    “好,那我可要開始了——”


    話音未落,卓誌行氣勢陡然一變,逼人的氣勢如寶劍般鋒銳,與之前的溫文爾雅判若兩人。


    因為有之前對敵的經驗,眾人很快就進入了狀態,五人圍著趙蹠組成了一個圈子,在陳恬的操縱之下流暢回轉,變成了一個完整的“圓”。


    卓誌行看得微笑點頭,深青色的身影如同雛燕般的輕盈,腳尖一點,已經躍在了眾人頭頂。


    伴隨著清脆的劍吟,卓誌行一把抻出劍鞘裏的銀光。


    琉璃玉匣吐蓮花,錯鏤金環映明月。


    青鶴劍!


    卓誌行手腕輕輕旋轉,那三尺劍芒也如同閃電般快速閃動,化作一條優美的弧線,直驅林璧的脖頸。


    一出手就是陣眼,卓誌行想要一擊破陣!


    林璧好像早就料到卓誌行的動作,隻是往後踏了一步,就鬼魅般躲過了這快如霹靂的一擊。


    一擊不中,立刻變招,卓誌行從天而降,身姿扭轉,劍勢橫切蔡星河。


    “叮——”


    銀蟒劍與青鶴劍倏得一合,蔡星河被反震之力震得連連後退,但一旁的夏騰龍和林水瑤卻欺身趕上,及時彌補了空缺——


    左拳右掌,左赤右青;


    拳如熊熊烈焰,掌如森森寒冰;


    卓誌行身形急撤,被逼得倒退了數步。


    卓誌行不僅不惱,還欣慰笑道:“你們進步了很多。”


    “都是師兄點播的好——”


    “那接下來,你們可要小心了!”


    此言一出,陳恬的麵色變得無比凝重,她知道剛剛隻是試探,接下來卓師兄要全力出手了。


    “劍無塵!”


    卓誌行大喝一聲,隻見一道深灰色的劍影突然從背後飛出,在靈識的駕馭之下直取林璧!


    他居然還有一把劍!


    趙蹠瞳孔微縮,在他看來,卓誌行走的是執劍的路子。


    卓誌行作為聶飛塵的弟子,受他衣缽,走執劍的路子是理所當然的,但卻沒想到,這個人劍走偏鋒,居然兩者通吃?


    執劍,卻沒放棄禦劍——


    以他出手的姿態來看,已經離煉出劍氣不遠。


    以他禦劍的情形來看,靈識駕馭已經圓轉如意。


    眼看那蒼蒼寶劍已經迎上了林璧的麵龐,陳恬手中蒼翠的竹劍一點,那灰色寶劍登時軌跡一變,飛向旁邊一棵挺拔的古鬆。


    眾人耳廓中隻聽見有輕輕“嚓”的一聲,片刻後就傳來了一陣悶響。


    趙蹠看得仔細,隻見那樹身中劍時微微一震,不見變化,然而稍後不久,像一把綠傘的的鬆蓋就在吹來的西風中悠悠倒下——


    來不及驚訝,卓誌行已經揉身而上,頭頂禦劍,手中執劍;一個在地,一個在天,雙劍縱橫兩開花……


    夏騰龍大喝一聲,手中一把黑色巨劍捂舞得密不透風,即使狂如夏騰龍,也隻能在卓誌行刁鑽的劍勢下隻求自保——因為第一次切磋的大意,現在胸口還是疼的。


    林水瑤則腳踏七星,他已突破斬癡境,速度不亞於卓誌行的身法,卓誌行很少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所以林水瑤的裂玉掌時不時能還擊一下。


    但最難受的是林璧,卓誌行無論劍招如何改變,最重要的目標還是他,隻要陣眼一破,就能各個擊破。


    卓誌行劍勢極其刁鑽,不僅繼承了聶飛塵的無痕之快,而且還帶著極強的個人風格,雖然手上是把硬劍,但詭異怪譎的劍勢卻如同軟劍——


    “神行陣!”


    陳恬冷冰冰的下著變陣的命令,隻見陣盤一轉,整個天機陣已經變得白霧蒙蒙。


    這下變陣,卓誌行雙眼一蒙,隱約間看不出五人的行跡。


    陳恬和趙蹠從始至終沒有出過手。


    “迷霧踏莎行!”


    一聲令下,五人刷得散開,而且放下了手中的法器,隨著陣型的左右起伏隨波逐流——


    “出塵!”


    卓誌行臉上卻毫無變化,憑著直覺揮出一劍,而那灰撲撲的禦劍則因為找不到目標而盤旋在頭頂。


    “倏!”


    劈空了。


    “噌——”


    一道銀光斬下身旁的一串樹葉。


    “刷!”


    劍光從林璧的衣袖底下驚險的閃過——


    雖然未中一劍,但卓誌行毫不氣餒,隻是不停地出劍,逼得五人陣型團團轉——


    雖然看起來兩方僵持不下,但趙蹠知道,天機陣盤這一方落敗是遲早的事。


    因為陳恬從那道致命的灰劍出現之後就已經采取了守勢。


    而神行大陣是一個迷幻困陣,容不得行差踏錯,若是同修為間幾人困敵是沒問題的,但麵對修為高上一個大境界的卓誌行,落敗隻是時間問題。


    並不是說采取守勢不對,恰恰相反,陳恬的決定十分明智,麵對這樣等級的敵人,除了守別無他法。


    而趙蹠並未練習迷霧之陣——也不用他練習,他隻是縮在一角,暗暗用靈識探查卓誌行的動作——


    突然,卓誌行寶劍一橫,極其精準地確定了林璧的位置,一劍朝他切下。


    陳恬仿佛早就料到這一招,一回頭,竹劍已經將那索命一擊擋下。


    隨著陳恬的移動,眾人及時變陣,很快就趁著雙方空擋填補了陣型缺陷。


    陳恬心中稍有得意,這一劍果然被自己給料到了。


    她知道,即使卓師兄出手再有分寸,以林璧他們幾個的煉氣之軀,也很難承受住一招半式,所以陳恬不求傷敵,隻求護己,能夠多堅持一刻也是好的——


    然而下一刻卓誌行的動作卻驚掉了他的眼球——


    不知道那灰色寶劍從哪裏飛了出了,正對著林璧直直插了下去,陳恬驚得花容失色,正要護持,隻見眼前劍光閃閃,一道銀光卻與陳恬那抹青色柔弱的身影相融合……


    “卓師兄,我又輸了——”


    陳恬無奈說道,陣盤一收,眾人隻見在她細長的脖子上已經橫了一把銀白色寶劍。


    一旁的林璧臉色漲紅,急切說道:“陳師姐,我沒事,我……”


    陳恬擺了擺手,她知道自己中計了——


    陳恬苦笑道:“卓師兄這招打草驚蛇可騙得我好苦!”


    卓誌行收招笑道:“陳師妹,若不是你守得太嚴,我又豈會討巧用這種花招?”


    陳恬慚愧道:“是我想得淺了,連累了諸多師弟。”


    林璧忙道:“師姐,我……”


    這一劍的確是陳恬是始料未及的,陳恬當時的心情緊張到了極點。原本天機陣將卓誌行的進攻招式化解得一幹二淨,沒想到那柄灰劍居然能從天而降,直指林璧——


    情急之下,卻忘了卓誌行靈識已經招式用老,那灰劍看起來極具威脅,實際上已經沒了力道,就算落在林璧身上也不會造成什麽傷害。


    卓誌行一開始的目標就是吸引陳恬上鉤,陣眼隻是佯攻,真正的殺招在執劍之上。


    所以陳恬果然中計,在飛身護持的同時被卓誌行一劍橫在了脖子上。


    兔起鶻落,聲東擊西,卓誌行不僅劍術精妙絕倫,而且對敵極有戰術。


    卓誌行正色道:“師妹,你其實沒錯,隻是臨敵經驗少了些,隻是不要忘記,在護人的同時一定要護住自己——”


    陳恬恭敬道:“多謝卓師兄提醒,我省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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