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吳亙駕著飛梭,哼著小曲向神武院飛去。


    這次在歸元宗一呆就是五天,五天裏,朱淺畫陪著吳亙四下遊玩,雖然有趙嬤嬤這個偌大的燈籠,也擋不住二人卿卿我我,情儂我儂。


    吳亙送給朱淺畫的禮物,被趙嬤嬤收了起來,不過有這麽一位看著,倒也不必擔心別人覬覦。


    至於太初石,則是被朱淺畫又取了一顆假冒的石頭,做了兩個繡球,鑲在了鞋子之上。每次看到太初石隨著朱淺畫的腳步微微顫動,吳亙的心也隨之而忽上忽下。


    這次歸來,送了禮,吃了飯,插了簪,遊了景,可謂大圓滿,如今吳亙已經想的是,尋機去向朱不展,自已曾經的先生捅開這層窗戶紙。


    葛山已經出現在眼前,吳亙在空中瀟灑的轉了個彎,向著神武院中落下。等回到穀中,吳亙便去了浮躁心思,專門等著蹇行的消息。


    三日後,蹇行終於派人送來了消息,同意吳亙以昭玄司的名義,前往寶安郡公幹,並送上了公文。這麽一來,若是有人盤問,也好有個幌子。


    吳亙當即準備動身,將玄凝玉髓和七星草裝上了飛梭,寶象亦是想一同前往,隻不過考慮到星落原上危險重重,被吳亙給拒絕了。


    真正隨行的隻有楊正,他自打來到神武院中,就有些不太合群,整日裏離群索居,甚少與他人交往,隻有吳亙在時,方才出來活動一下。


    一個異洲人,到此人生地不熟,大夥覺著孤僻些也是正常。這次前往星落原,楊正竭力要求一同前往,吳亙考慮了一下卻也是同意了。


    至於鳳兒,本也有些意動。但吳亙告訴了李益回來的消息後,反而不好離開神武院。在院中有洛冰護著還好,離開葛山,萬一被哪個立功心切的人給盯上,救都不好救的。


    二人準備妥當,由吳亙操船,直接向著西南而去。一路之上,吳亙除了到一些城池勘驗公文外,其他地方絕不停留,直奔星落原而去。


    前方已經隱隱約約出現黑氣,吳亙知道,這已是到了星落原的邊緣。再往前就隻能步行了,飛梭乃是靠靈玉驅動,若是闖入星落原,恐怕飛不了多遠就得炸開。


    落地後,吳亙和楊正將飛梭放於一處穀中,細心掩藏好。又去尋當地人買了輛馬車,上麵裝滿了食物、衣物等日用之物,這才一頭紮進了茫茫的原野。


    行走於空曠的戈壁中,吳亙一邊看著天上星辰,一邊回憶著上次去時的路線。楊正已經服下了固元丹,此時正好奇的打量著四周情形。


    二人業已闖過那處密布馬鬼頭的區域,再往前,地麵上已經飄著若有若無的黑氣。


    「楊正啊,你們天元洲可也有戍徒。」吳亙在車上沒話找話說,這楊正平日裏隻要你不主動搭話,他肯定不會先開口。一路上,讓性子跳脫的吳亙頗為難受。


    「自是有的,隻不過沒有北洲這麽多。在我們那裏,人族往往可與異族直接爭鬥,而且有神教統一調度,用不著專門組成這麽一支龐大的防衛力量。」楊正趕緊向吳亙介紹了一些天元洲的情況。


    吳亙聽出了楊正的意思,不禁有些詫異,「神教可能調動各國的軍卒,難不成各國皇帝聽它的嗎,這可是兵權啊。」


    楊正點了點頭,「各國的皇帝登基,都需神教首肯,神教自是可以調動各國。」


    「那這神教倒是有些手段,竟然掌控了這麽些國家。隻不過,這些國家難道就這麽俯首帖耳,甘願受其命令。」吳亙接著問道。


    「倒也不是,權乃威勢,奪其威弱其勢,就如這馬被閹,又有哪個國主願意。隻不過是拳頭沒有人家硬罷了。有些不甘的人,便偷偷組成各種聯盟,以抵抗神教。


    比如我聽說過有個磨刀門的門派,就是一


    幫失了權勢的人組成,意圖推翻神教,還權於世俗。」楊正拍了拍身下的馬,一本正經解釋道。


    「磨刀門。」吳亙喃喃自語,與宋鐵言分別時,對方曾說過有事可尋磨刀門在扶黎城中的據點,自已卻是打心裏抗拒,與這個門派扯上關係,恐怕一不小心就會為其所製。


    眼見吳亙沉思,楊正卻也知趣的不再打擾,默默隨著其前行。正在此時,天空傳來一聲鴉鳴,吳亙抬頭,卻見一隻烏鴉掠空而過,並未過多停留。


    看著越飛越遠的烏鴉,吳亙眼神有些冷厲,用力抽了一下馬,加速向前跑去。


    一路無言,吳亙和楊正順利的找到了那處荒陵。看著密密麻麻的墳塚,楊正臉色驚異,待聽說了這些陵墓的來曆,楊正一改以往木訥,倒是主動提出要到陵中祭拜。


    「吳亙,你回來了。」於守遠遠迎了上來,神色激動,不住向吳亙身後打量。可看到並無初霽的身影,又不免有些失望。


    吳亙笑嘻嘻遞上一壇酒,「於老,您盡可放心,初霽如今可是貴人,正在朱卷國享福呢。好好保重身子,等初霽大些,自會回來看望你的。」


    「好說好說。」聞聽初霽喜訊,於守也是放了心,趕緊將吳亙和楊正讓入屋中。閑談間,木濟卻也是走了進來,看到吳亙,不免有些詫異。


    木濟的麵容又老了些,多年奔波於戍徒散居之地,救治為逆氣所害之人,亦是耗費了其不少精力。修為不僅沒升,反而有些下降的趨勢。


    「多年不見,你倒是越發的精進了。」木濟點了點頭,泡了一壺茶,卻是給吳亙三人都倒了一杯。


    茶葉並非茶葉,乃是采自荒漠中的一種低矮灌木,味極苦,沒有所謂的回甘,一口下去,苦的讓人腸胃都糾結在一起。


    吳亙的整個臉都擠在了一起,看著甘之若飴的木濟,敬意油然而生。


    活著苦,為別人活著更苦。木濟這麽些年跋涉於荒原,就如這杯中茶,過的苦啊。


    吳亙從身上取出那兩個皮囊,裏麵盛的都是玄凝玉髓,又取出一個大的包裹,那裏是玄凝玉的碎塊。


    「大師,這是我從異洲所尋的靈藥,可治逆氣之毒。」吳亙將皮囊推到了木濟麵前。救人一事,還是讓木濟來的妥當些。


    「哦。」木濟長眉一挑,伸手取過皮囊,擰開蓋子聞了聞,不由麵露疑惑。此中玉髓雖然看著神異,但又能救治多少人呢。


    吳亙收了賣關子的心思,趕緊向木濟解釋了玉髓的用法,並且提出能否請木濟先救治一下暗穀中的人。若是去的再晚些,隨著一批批人的凋零,不知最後還能剩下多少人。


    木濟的手微微顫抖,死死盯著水囊中氤氳的紫色氣霧,抬眼時,已是老淚縱橫。多年辛苦,多年奔波,終是有了個結果。


    看到一向好惡不言於表、悲歡不溢於麵的於濟如此失態,吳亙也是心中唏噓,所謂泛愛眾而親仁,不遺餘力,講的就是木濟、武寞這樣的人。無論是起於信仰,還是源於德行,這樣的人,都值得世人尊重。


    將水囊細細收好,木濟鄭重走到吳亙麵前,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卻是以世俗之禮跪下,頭重重的磕在地上。


    吳亙嚇的撲通一聲也是跪在地上,趕緊扶住了木濟,「大師啊,你這是要折我的壽啊,使不得,您這是打小子的臉啊。」


    木濟抬頭,神情堅定,「行醫多年,救人寥寥,今日得此神藥,萬千戍人得以脫離苦海,此乃大功德,大善業。施主具大慈悲心,救人於厄難,今日不是木濟拜你,而是替萬千戍徒,感謝施主大義。」說著又磕了兩個頭。


    眼見攔不住木濟,吳亙隻得也跪在地上向對方磕頭還禮,這事搞的,著實有些措手不及。


    好不容易


    起身,木濟不管幾人,自是拿了皮囊去調配。


    借著這一空當,吳亙帶楊正去祭奠了荒陵先人。看著筆墨如劍的「魂兮歸來,天昭其忠」八個大字,看著一排排、一座座不知有多少的墓塚,楊正默默不語,跟著吳亙鄭重拜祭這些無名的先人。


    拜祭完後,吳亙又拿起掃把,與楊正將整個荒陵打掃了一遍。經曆過大遺洲一行,此時再入陵已是十分輕鬆。


    等出來後,木濟已是調好治療逆氣毒性的藥。


    清晨的星落原上,薄霧迷蒙,不時有如帶的黑氣從地上升起,如同一條條毒蛇。吳亙、木濟和楊正三人,匆匆奔往那處安置戍徒的暗穀。


    行走於路上,不時有黑鴉從空中飛過,紅色的眼睛冷冷注視著三人。


    木濟抬頭看了一眼,卻是沒有理會,跟著吳亙默默前行。


    等到了那處峽穀邊,吳亙從木濟手中取過藥水,「大師,楊正,你們且在此等候,我下去送藥即可。若是順利的話,三五日即可,若是事有不諧,我自也會上來尋你二位。」


    吳亙說完,就縱身躍入穀中,融入了濃濃的黑霧中。


    看著吳亙消失的身影,楊正望向這一望無際的黑穀,忽然轉頭問道,「大師,在下有一問,北洲寺廟極少,平日裏少見僧人,大師可是扶搖洲人氏。」


    木濟盤坐於地,看了楊正一眼,眼睛慢慢盯著遠方,久經風霜的臉上多了些蕭瑟,「不錯,貧僧正是來自扶搖洲,一別二十載,久忘故鄉音。施主應也是外洲人吧,我看你身上有些神教的痕跡。」


    楊正點點頭,「大師好眼力,我本天元洲人,與吳亙相識於大遺洲。大師在此耽擱多年,既無益於修行,又失了傳法之責,且斷了宗門關係,可謂多失。」


    木濟目不斜視,「我佛慈悲,所謂無緣大慈,同體大悲,行走於此,救治世人,又豈不是修行。又言人有南北,佛無南北,既如此,在扶搖與在北洲又有何異。至於傳法一事,且行且看。」


    楊正沉吟片刻,對著木濟拱手施了一禮,「還有一事,一路行來,這討厭的黑鴉一直相隨,可有什麽隱憂。」


    木濟看了一眼遠處盤旋的黑鴉,「隻要在星落原上,自是無妨。不過你倒是要提醒一下吳亙,出原時小心些。如今的星落原,已不是兩年前模樣,多了些魑魅魍魎。」


    楊正一臉不在乎,「我聽吳亙的,他能一路從大遺洲安然返回,說不定是個有氣運的人。不過,這麽多的戍徒,一個個救治,何日是個頭啊。」


    「到頭之日。」木濟說完,緩緩閉上了眼。


    楊正笑笑,知道對方不想再與自已攀談,起身走到穀邊,扔了一塊石頭下去。石頭在黑霧上砸開一個洞,轉瞬間黑霧卻又渾然一體。


    「到頭之日?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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