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聲震耳欲聾的響聲從遠處天際傳來。徘徊在魚鉤附近的魚嚇得一個激靈,掉頭往海水中鑽去。


    吳亙放下魚竿,有些詫異的盯著遠處。遠處的天幕上出現了一帶紅線,如晚霞般橫亙於天際,一眼望不到盡頭。


    看了看正在當空的日頭,吳亙有些摸不著頭腦。


    “來來來,往船上澆水,每一處都不要遺漏。沙勁,你個蠢貨,快把酒壇收回艙裏。”冉篷光著腳,叉腰在甲板上叫罵。


    楊正和卓克也跑出船艙,好奇的打量著天邊異象。


    “那是火雷雲,常年不散的。”冉篷走過來解釋道,“在漲海上臨近昆天洲的一側,分布有一層厚厚的火雷雲,這種雲隻要有較大的東西飛入,就會引發雷擊,繼而點燃雲彩,將飛入其中的一切燒成灰燼。


    這下你知道為什麽飛船不能直接飛過漲海,到達昆天洲了吧。有人說,這是神為了庇佑牧人,而設下的巨大陣法,讓人無法淩空到達昆天洲。”


    吳亙和楊正不禁愕然,還有這樣的說法。不過,如果昆天洲外圍都有這麽一圈火雷雲,還真不好乘坐飛船或禦空飛達,這也無形中為牧人提供了絕佳的空中屏障。


    “這片雲層寬足有五十裏,船在海上航行一般無事,但偶爾也會有火星從天而降,所以到了此處的船,都要將甲板上澆上水,以防引來火災。”冉蓬又繼續解釋道。


    再往前走,海麵上的海鳥漸漸多了起來,很多隻是貼著桅杆飛行,用手一抓就可以抓一隻下來。這些鳥都是為了避開火雷雲而特意選擇低飛,便形成了此處這一怪景。


    臨近火雷雲時,吳亙站在船頭四下打量,過了許久方才失望的跳了下來。


    “吳亙,你在尋找什麽。”楊正手裏把玩著一隻死鳥,好奇的問道。


    吳亙指著一望無際的海麵,歎了口氣,“昆天洲至天元洲距離遙遠,要是有飛船,倒是可以大大縮減時間。既然飛船無法直接飛越,若是在火雷雲外有一處落腳地,倒是可以以此為依托,直接飛往天元洲。”


    “一兩艘倒也不是什麽難事,不過你準備要用多少飛船。”楊正明白吳亙的意思。大軍乘飛船進襲天元洲,那所需的飛船定然不少。


    “當然是越多越好,若是船少,幾百艘也可以。”吳亙在神武院中時,與胡嘉使用戰棋對壘,對義鶻兵的作用可謂印象頗深。這些飛行於空中的勁卒,行動迅速,無論是執行襲擾、截擊,還是破城等任務,都有無可比擬的優勢。


    “幾百艘?”楊正頭搖得如同撥浪鼓,幾百艘飛船,這得耗費財力、人力,僅打造飛船的錢就是個不可想象的數字。就是放在趙國這樣的國家,也得舉全國之力,不知要把國庫掏空多少年,方能形成這樣的規模。


    除此之外,飛船上的士卒、飛船日常的維護,哪個不需要錢,這就是個無底洞。僅憑吳亙和自己兩人,就是把骨頭砸碎賣了,也不可能湊齊這麽多船。


    而且,在牧人的地盤上,竟然有人族擁有這樣的力量,那不純粹是老頭吃砒霜,活的不耐煩了嗎。


    吳亙也是笑著搖搖頭,自己有些想當然了,若想實現如此願望,恐怕得在昆天洲打拚一輩子了。


    “幾百艘船的話,那一次得拉多少貨物,豈不是賺翻了。”冉蓬聞言亦是唏噓,“不過,這須得牧人鼎力支持方可,將飛船拉過這片火雷雲再起飛。


    牧人常年會派人巡視這些火雷雲。若是神教進襲,隻要稍稍施些手段,引動這些火雷雲,無數的火焰和雷擊從天而降,管你有多少人馬船隻,都得被燒成灰燼。隻要有這一層防線,神教就無法攻到昆天洲。”


    聽了冉蓬的話,吳亙不由心中一動。若這麽多飛船隻是用來與神教作戰,牧人的腦袋被驢踢了都不會讓自己掌控。但若是用於通商呢,在巨大的利益下,說不得牧人會同意。


    船緩緩開到了火雷雲下,小心翼翼前行。紅雲如霞、好似翻滾的海浪不停起伏,不時有火焰從雲隙間噴出。


    雲層極低,行走於雲下,就好像天塌了一般,不免讓人心驚膽戰,生怕說話聲音大一些,就有無盡天火降落。


    滾滾熱浪落下,一些稍稍飛得高些的鳥兒,被熱的失了神智,直直向著海麵墜下。


    整整走了一個時辰,船方才通過這片厚重的火雷雲,船上的人都不禁鬆了一口氣。


    又行了兩日,船緩緩駛近一片島嶼,這是一條呈鏈形的島嶼群,不時有船隻從島嶼中間進進出出。


    遠遠望去,有不少的船隻紛紛向此地駛來。這些都是起航於各地、跨過萬裏海疆,如燕子銜泥般將貨物送到昆天洲的走私船。


    站在此地,看著百舸爭流,頗有一種諷刺的意味。神教的禁令,在巨大的利益麵前,顯然連一張廢紙都不如。


    哞,一陣低沉的聲音傳來,海麵上出現了十幾隻巨鼉,身披厚重的鱗甲,露在外麵的獠牙足有七八丈長。粗壯的四肢劃著水,掀起了巨大的浪花。


    在每隻巨鼉身上,都有百餘名牧人,手持長槍,身後拖著長尾,麵色冷厲的掃視著四方。


    這些巨鼉沿著島鏈來回巡邏,維持著海上航行的秩序。


    “前方就是迎客島,乃是航路的第一站。這些是牧人的巡邏小隊,隻要不在海上生事,他們一般不會管的。”冉蓬看著這些巨鼉,向吳亙解釋道。“相較神教,牧人並不擅長造船,所以平日裏出行於海上,多馭使海獸。”


    “這裏距昆天洲還有多遠。”吳亙好奇問道,沒想到剛過火雷雲就見到了牧人。


    “若是僅憑我們的船駛到昆天洲,大約需要近一個多月的時間。若是使用牧人的海獸,會快上很多,二十天足矣。隻不過,使用海獸是要額外交一些錢的。”冉蓬一邊小心觀察著海上的動靜,以防與那些橫衝直撞的家夥相撞,一邊回答著吳亙的問題。


    “嗬嗬,這牧人做生意倒是精明,什麽都要算錢。”吳亙嗤笑道。方才冉蓬已經說了,走上這條航路,除了空氣不要錢外,其他都得要錢,這些牧人恐怕是要把這些船的利潤一層層刮幹淨才罷休。


    “這倒也不能全怪牧人,這些海獸,大多是由鮫人提供,所以有一部分費用是付給鮫人的。不過呢,有一種船是不用交運費的,那就是運人的船,畢竟人才是昆天洲最為需要的。”冉蓬指了指遠處一艘寬大的船。


    “說實話,牧人對海域的把控遠比神教做得好,隻要交了錢,就會保你一路平安,其他牧人也不敢動你分毫。而且用了他們的海獸,航行少用十幾天的時間,可以早些卸貨返回,累積下來就能擠出多跑一趟的時間,何樂而不為,所以很多船主並不吝於這點運費。”


    聽了冉蓬的話,吳亙卻也說不出什麽來,牧人為了這條航路,確實是費了不少心思。


    冉蓬將船緩緩停在一處港口,岸上人來人往,各種奇異裝飾、相貌千奇百怪的人來來往往。


    在海上走了這麽長的時間,驟然看到這麽多的人,頗有恍若隔世的感覺。


    冉蓬找了處客棧,除了船上留下必要的人看守,其他人都是上了岸,讓眾水手享受一下難得的陸上時光。


    閑來無事,吳亙與楊正便帶著卓克在岸邊閑逛起來。一路之上,各處秩序井然,不時有巡邏的牧人經過,連吵架這種市井常見的事都沒有看著一例。


    按說能到這裏的,都是海賊私販之流,本就性情暴躁,可到岸上卻變得規規矩矩。一打聽才知道,在岸上鬧事的,一律貶作奴隸,直接帶回昆天洲。


    所以,岸上雖然多相貌凶惡之人,卻也隻敢用眼神做些挑釁,無人敢出手的。


    正閑逛間,吳亙發現有一艘船靠在了港口。從船上下來十幾個水手打扮的人。


    這些人與巡邏的牧人打了聲招呼後,就在岸邊用木棍和繩子作為圍欄,圈了很大一塊區域。很快有一些牧人便圍攏在了繩子外,卻是不肯踏入一步。


    這下子連楊正也起了好奇心,這是要幹什麽。不一會兒,有一列戴著枷鎖的人魚貫從船上走下來,到了繩子所圈的區域內。這些人在水手的嗬斥下,席地而坐,一個個看起來精神有些萎靡。


    不一會兒,有更多的人被趕下船來,有男有女,大部分都是青壯,陸陸續續幾乎將圍欄內的空間坐滿。


    大略數了數,這些人竟有近兩百人。在這艘船上竟然裝了這麽多人,想來這一路海上的日子過得肯定十分清苦。


    “這些應都是販賣到昆天洲的奴隸。”楊正輕聲低語,“可惜了,這麽多人。”


    吳亙亦是有些神情黯淡,這些人被劫掠到昆天洲,恐怕一輩子也無法返回故土,淪為異鄉孤魂。


    這些水手取來一些髒兮兮的木盆,隨意丟在人群之中,又往盆裏倒了一些水,任由這些人如狗一般把頭埋在其中喝水。


    人多水少,不時有人因爭搶而吵鬧哭泣。水手們趕了過來,手中皮鞭一頓揮舞,口中罵罵咧咧,全然不把這些袍澤當作人看。


    目睹此情此景,楊正的眼皮跳了跳,眼神冷漠起來,手緊緊抓住了腰帶。


    吳亙輕輕拍了拍其肩膀,長歎道:“救得了這些人,救不了其他人,等到了昆天洲,我們看看有沒有法子,斷了這種買賣。”


    在圈外圍觀的牧人興奮起來,不時有人點指著圈中某一個奴隸,讓水手拉過來仔細打量,不時還在紙上記著些什麽。隻不過,在牧人軍卒的監視下,這些牧人卻不敢跨過這矮小的圍欄半步,隻能招呼水手幫忙把人拉了過來。


    聽了旁人的議論,吳亙這時才明白,原來這些牧人提前趕到此地,就是來挑選自已中意的奴隸,隻不過在此地不準買賣,等回到昆天洲,才出重金搶下自已看中的奴隸。


    正在此時,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被兩名水手拖到了圍欄邊。男子並不反抗,直直站著,任由牧人挑選牲口般擺弄著自已的身體。


    這名牧人很滿意,當即在紙上記下男子的名字。


    “我要藥,現在就要,若不然,我就是死也不會到昆天洲的。”男子忽然開口,對著當麵的牧人大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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