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超,你個狗東西,竟然敢偷我的酒。”一大早,興山上吳亙給自己新修的歸北樓中,傳出了其氣急敗壞的吼叫聲。


    伴著吼聲,有一個瘦小的少年從樓中竄出,手裏還拎著一壇酒,如脫兔般向著山下跑去。


    從樓中飛出一個臭靴子,正好砸到少年身上。身體趔趄了一下,少年穩住身子,跑到山邊攀著樹枝,晃了幾下便消失不見。


    吳亙光著一隻腳,怒氣衝衝從樓中跑出,衝著那遠去的背影破口大罵。


    翠鬆山一戰後,等回到興山,吳亙和無畏軍上下便開始著手擴軍之事。


    至於不被吳亙接納的牛超,卻也是偷偷跟著跑了回來。因為不允許他入營,便在砥柱寨邊給自己搭了個小窩棚,每日裏東躥西跳,靠偷東西度日。


    牛超不是沒有被抓到過,隻不過看他年齡小,也不好下死手,隻能打一頓了事。


    可這小子偏偏皮糙肉厚,前一天被打得皮開肉綻要死要活,第二天就又變得活蹦亂跳生龍活虎。


    按說自打被收編後,興山上很多人都是牛超的故舊,估計是因為他嘴太臭,竟然沒有人肯幫他一下。


    隻有牛也偷偷給些接濟,倒也讓他在興山上呆了下來。這小子呆時間長了,膽子也越來越大,竟然偷到了吳亙的頭上,讓視酒如靈玉的吳亙可謂怒不可遏。


    樓前,寶象、孫宏等人慢悠悠晃了過來。看到吳亙如此模樣,寶象不由抵掌大笑,


    “吳亙,可有些熟悉的味道。”


    “什麽熟悉的味道。”吳亙氣哼哼問道。


    “想當初你在廂軍中,可是過之而無不及。”寶象衝著孫宏使了個眼色,笑眯眯道。


    孫宏深有感觸的點點頭,


    “不僅是在廂軍中,在開遠城時可也把校尉府折騰了個夠嗆。”


    “屁,我可比他好多了。”吳亙沒好氣的罵道,掉頭往樓中走去。孫宏他們幾個人到此,肯定是有事相商。


    每次無畏軍高層議事,倒多是寶象他們發起,吳亙極少主動組織,水從月也是甚少參加。


    今天看幾人都找了過來,定是有事要吳亙定奪。等到了一樓正廳,吳亙重新找了雙鞋穿上,


    “想喝茶,自己倒,想喝酒,沒有,都被那小子給偷光了。我就不信了,藏這麽隱秘,也能被他這狗鼻子給聞到。”寶象坐在椅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牛超的經曆倒與你相似,準備怎麽處置,天天讓他這麽浪蕩也不是個事兒。”頹然倒在椅子上,吳亙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怎麽辦呢,隻能先把他塞在淩雲八騎裏看著,放到哪個營中都說不得會捅出什麽漏子來。”現在想想,當初說不得就是看他與自己的遭遇相似,才默認讓這小子一路跟來。


    都是出身於匪寨,都是被人打破寨子,都是在偷錢物的路上被人捉住。


    自己現在的處境,恐怕與張遠頗為相似。麵對如此頑劣的少年,打也不是,攆走也不是,隻能捏著鼻子放到身邊看著。


    報應啊,吳亙心中哀歎,果然天道好輪回,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寨主啊,這是這幾次出戰的賬本。”孫宏站了起來,將一摞賬本放在吳亙身邊的桌子上,


    “這幾次收成都不錯,再加上姬家的軍資,咱無畏軍可以再養三千人沒問題,隻不過這大營還需要再擴一擴。”吳亙隨手翻了翻賬本,便扔在了一旁,


    “你自己把握著就行,反正咱要有一年的儲備,萬一有什麽變故,也不至於缺糧少藥。”打完翠鬆山一戰後,無畏軍得了不少戰利品。


    受此鼓舞,吳亙便馬不停蹄的派人收拾其他的大股匪盜,這樣既可練兵,又可補充興山的收入。


    到後來,吳亙將無畏軍分為左右兩軍,每次都派人領隊輪流出戰,水從月、寶象、薛信他們都單獨領軍出戰過。


    這麽一來,無畏軍也不必過於疲憊,同時積累了作戰經驗。如今,無畏軍已經擴大到了五千人,原本吳亙還想著多擴些,隻不過經孫宏一算,再多擴恐怕軍資跟不上,隻得作罷,隻能安排多餘的人去種地打獵,反正無畏軍不養閑人,除了那個該死的牛超。


    “行啊,這事你與薛信商量就成,補充到左右兩軍中。”吳亙有氣無力吩咐道,現在楊正他們也回來了,諸事都不用自己操心,倒也樂得做個甩手掌櫃。


    “賈逵那裏進展順利,這條線算是搭上了。”楊正忽然開口,手裏摩挲一個兩寸長的黑色圓筒,那是信隼所攜,


    “據他所說,幾個家族對無畏軍也有不少興趣。對了,陸烈可能要請你吃飯。”


    “陸烈?”吳亙聞言一愣,蹙眉道:“他請我幹什麽,難不成還想打一場。”


    “不曉得,我原本以為他是想下黑手,但據賈逵所言,陸烈全然沒有這樣的安排,倒是真心請客。看來上次幾個家族興山一行,倒是讓他們有了些想法。”楊正坐直了些,讓堆起來的肚子好受些。


    這裏就得提一下,無畏軍連戰連捷,名聲自然大了起來。而且這些家族都有自己的門路,諸種消息匯集,倒也讓他們認識到,原本寂寂無名的無畏軍,有了足以同小家族掰手腕的實力。


    再過些日子,說不得一些萬戶家族也不是無畏軍的對手。作為姬夜手下的一支強軍,自然讓人浮想聯翩,對於姬家未來的走勢也多了些猜測。


    於是幾個家族的人在得到姬夜的允許後,便相約到了興山一探究竟,有些東西還是實地看一看方好。


    古家、烏家、蒼家、公西家等幾個家族都聯袂而至,乃至慕容羽薔都到了興山。


    隻不過,吳亙就是不讓他們上山,隻在山下支了個棚子,喝了一頓大酒了事。


    好巧不巧的是,酒宴快結束的時候,水從月正好領軍歸來。看著那殺氣騰騰、凶悍桀驁的隊伍,這些家族的子弟又不是傻子,自家也有兵,當然能看出這支隊伍的彪悍。


    於是,這些人紛紛醉酒,隻言醉後不好趕路,須得留宿幾日,好好欣賞一下興山美景方肯回去。


    連慕容羽薔都尋了姬嫣,非要話一話小時候的情誼,全然忘了吳亙曾羞辱過自己。


    無奈之下,吳亙隻得讓這些人在砥柱寨逗留了幾日,登鳴寨是死活不讓上的,義鶻軍就在山頂,讓這些人摸了去豈不虧大了。


    等這些人離去後,吳亙與各家族的聚會便多了不少,被請到寒陸城相會多次。


    每次宴飲過後,都會送一些新奇玩意,反正吳亙每次都是來者不拒。送錢最好,若是其他物件也被他給變賣換成了靈玉,自家的義鶻軍、震天弓都是個無底洞,有多少都不夠用的。


    “不去,我怕我見著他就想打架,萬一把他打死了,豈不是讓姬夜難辦。”吳亙大手一揮,當場回絕,與古陽思等關係好些的喝點也就罷了,陸烈是誰,不想認識。


    “還是去一去的好。”胡嘉站了起來,背著手在屋中來回踱步,


    “這次我與楊正周遊鐵手行省,說實話,雖然七成多反對改製,但這些人中,訴求各不一樣,有激烈反對的,有猶豫觀望的,有持平折中的,不一而足。如今我無畏軍初創,沒必要把立場定得如此鮮明,多接觸一些家族,聽聽他們的想法,總不是什麽壞事。而且,他們都是聰明人,背後也有一幫幕僚,都會根據局勢和家族利益隨時調整立場,今天反對最激烈的,說不得明天就會變成最擁護的。陸烈雖然對人族苛刻,但放在牧人的立場上並無可厚非。此人性子暴烈,但心機相對少些,倒是便於我們下手,況且還有賈逵這條線。吳亙,你不妨去聽聽他有什麽想法,我們再酌情定奪。”吳亙咧了咧嘴,看眾人都不反對胡嘉的意見,隻得點點頭道:“行吧,我就去會一會這個陸烈,就當是與一頭豬吃飯了。”在場眾人見吳亙不再反對,也是鬆了一口氣。


    說實話,吳亙雖然有時做事荒誕不著調,但有一點大夥都公認,那就是聽勸,哪怕是姬嫣讓他給慕容羽薔賠罪,在幾次勸說後,也腆著臉皮買了個新簪子,給人家小姑娘送了過去。


    “寨主,興山這裏太明顯了,我覺著我們無畏軍不妨另辟一處據點,悄悄擴軍,免得引來一些人的忌憚。”一幫人又議了無畏軍其他事,眼看議事已到尾聲,坐在遠處的張武陽忽然出聲提議道。


    在場的人聞聽,皆是一愣,此事以前也議過,隻不過當初無畏軍人少,便擱置了下來。


    “不錯,武陽這個提議很好。”率先肯定的卻是楊正,衝著張武陽點了點頭,轉身麵向吳亙,


    “咱雖然有姬夜護著,但他畢竟隻是個二少主,族中大權還掌握在他父親、兄長和一眾老人手中。我無畏軍作為一支異族領軍的隊伍,剛開始弱小時人家不會關注,等日漸壯大後,難免會有人起了心思。這若是在天元或北洲,早就會被奪了軍權或是安插其他人手監視。所以,若是擴軍,興山這裏不宜太多,最多一萬人,這已相當於一個萬戶家族。再多了,有人就可能要下手了。到那時,咱難不成還要反了姬家不成。所以,安全起見,我們確實有必要新立一個據點,放在暗處慢慢壯大,此事不能再拖。隻不過,這麽一來,咱這些人就要分成兩套班子,如何分配還需寨主你定奪。而且,這個新據點設在哪裏,還需要細細思量。”


    “不錯,我也附議。”胡嘉接著楊正的話說道:“若是新立據點,必須得確保興山這裏的無畏軍牢牢掌控在我們手中,免得被人摘了桃子,我們盡量通過姬夜施壓,不讓別人摻沙子過多。至於這新的據點,我倒是建議寨主你親自過去主持,畢竟你在鐵手行省人脈還是有一些的。”


    “那興山這裏怎麽辦,不是生生給了人家嗎。”楊正急急問道。


    “從月在此主持,足以穩住軍心。另薛信也得留下,畢竟他與這些士卒更相熟。”胡嘉胸有成竹,侃侃而談。


    從月啊,吳亙眼睛一亮,心裏不禁盤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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