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畏軍可代征三郡的賦稅?」弦晚城私宅中,吳亙詫異盯著對麵的姬楠。


    「不錯,這是大少主的意思。雖然沒有正式的軍令,但都督可照此辦理,至於漆雕家所在的山北郡和陽家所在的近良郡我已打過招呼,若是有人不聽話,可發兵討之。」姬楠手捧茶盞,笑眯眯盯著吳亙。


    吳亙眉頭一皺,聽出來不一樣的味道,「寒陸城中可是起了紛爭,姬夜可知此事。」


    猶豫了一下,姬楠還是坦然道,「寒陸城中確實不太平,大少主與領主因為立太子妃的事有些分歧。至於三郡賦稅之事,二少主並不反對,而且樂見其成。」


    吳亙頭靠在藤椅上,輕輕敲著旁邊的茶桌,「如此利好,我自是感謝大少主的,隻是不知需無畏軍幹什麽。」


    「都督自定即可,若是能幫襯些自是更好。」姬楠抬起眼皮,意味深長看著吳亙。


    「幫襯誰?」吳亙咄咄逼人盯著對方。


    「咳咳,自然是大少主。」姬楠放下茶盞,坦然道:「這也是二少主的意思。想必都督也聽說了,領主這幾個月來殺戮甚多,已是招致各家族不滿,二少主規勸多次,亦是被罰禁足於府中。」


    吳亙微微歎了口氣,姬辛自打回到寒陸城後,屠刀霍霍,不僅殺光了城中反對之人,而且對陸、古等反叛家族大肆殺戮。這幾個家族城池周邊的路旁,兩側樹上皆是掛滿了屍首,血流成河,慘不忍睹。


    如今的良遮山中,不斷有各家逃跑的人進入山中,帶來了山外的消息。由於無畏軍中有大量各家族的士卒,這些人明著暗著接應,吳亙也不好阻攔,隻能任由其進入無畏軍的地盤。


    再這麽下去,山中的糧草恐怕又要緊張起來。孫宏已經幾次提出堵截流民於山外,就地在魯家地盤安置,卻都被吳亙拒絕。


    這些人投奔無畏軍,雖然增加了些麻煩,但一來不能寒了自家手下的心,二來就是人越多,無畏軍的正卒才能擴軍,作戰的潛力才會越大。


    如今無畏軍的正卒已有五萬餘人,卻已是到了瓶頸,因為如果沒有外援,僅憑山中的百姓無法養活更多的正卒。


    「而且,據城中線報,領主已遣鎮撫姬震和聶毗各統領衛軍四萬,計八萬之眾,駐紮於魯南、山北和近良郡外,為的就是看住都督的這五萬人馬。」見吳亙不表態,姬夜接著又說道。


    吳亙眉頭一皺,這消息自己已經得知,不過由於無畏軍今後的重心要轉向白嶺行省,並沒有做出多少應對。姬家的事吳亙不想參與太深,特別是這種父子反目,兄弟相殺之事。隻要姬夜不說話,吳亙真不想與姬家的人馬拔刀相對。


    「我知道了,大少主的好意心領了,無畏軍自會有所應對。」吳亙終是定下了決心。雖然知道對方是拉攏自己,但這餌卻不得不吞下。三個郡的賦稅,足以支撐無畏軍的一應用度,這也是當前自己最急需的。


    「好,姬楠告辭,立國之日越來越近,行省局勢也會越發緊張,請都督早作應對。」姬楠起身告辭,吳亙親自送出五裏方才返回。


    第二日,吳亙將各地的將領召集於都督府,將姬楠過來遊說的事說了一遍。


    「寨主,姬楠此次明顯是替姬宸作說客,我軍的主攻方向可是要改變。」薛信第一個開口。


    按著前幾日的軍議,無畏軍的經營重點已是向西,準備與花彥霖配合,攪動白嶺行省的局勢,打通與始興村等地的通道,伺機將衡門港周邊納入自己掌控之中,這才是吳亙在昆天洲辛苦打拚這麽長時間的目的所在。


    最終就是以衡門港為依托,跨過漲海向北洲進軍,擋住神教的擴張步伐。


    所有人都在看著吳亙,因為這涉及到各軍一係列的調整,準備重點的變化,可謂


    牽一發而動全身。


    「我軍主要的進軍方向還是向西,兼顧北邊的姬家和南邊的疏勒行省,這不能變。」關於進軍方向的問題,吳亙已經考慮了一夜,最終還是決定以西進為主,「往兩處的道路可曾探清了。」


    胡嘉趕緊起身而應,此事早已交與他負責,「前往白嶺行省已經探出兩條路,隻不過由於山路崎嶇,須得派人鑿山開路,方能供大軍通行。至於前往疏勒行省的路,由於多高山,猛獸橫行,進展有些緩慢。」


    「要抓緊,狡兔尚有三窟,我們要盡快打通西邊和南邊的道路,義鶻軍你可調用,協助勘察各地路線。」吳亙麵色嚴肅,掃視兩排諸將,「西進仍以左軍為主,其餘各軍輔助,相應準備也要早日完成。」


    薛信和胡嘉趕緊起身應下。


    「北麵那八萬人怎麽辦,若是姬家形勢惡化不得不北進,我軍須得突破這兩支人馬方好打向寒陸城。」寶象在旁亦是開口。


    「那些人暫時打不到良遮山,倒也不必過於緊張,但相應準備還是要有的。」吳亙想了想開口道,「此方向以前軍為主,右軍協助,若不打就算了,打起來必要速戰速決,不可將兵力拋灑於此。」


    吳亙轉頭看向楊正,接著下令,「楊候正伺機與這兩名鎮撫聯絡一下,探探他們的底細。另外盯緊姬楠,此人屁股坐得有些歪。」


    陸家等家族叛亂時,姬震和聶毗兩名鎮撫帶衛軍駐守於外,與吳亙交集不多,自是不大熟悉。至於姬楠,禽擇良木而棲,在當今局勢下,投靠誰都很正常。


    「遵命,我即刻安排。」


    「還有,給花彥霖送一封信,我要與他見一麵,地點嗎,還是定於齊雲山中吧。」吳亙麵無表情繼續吩咐道。


    楊正趕緊應下,在都督府中,吳亙從來不苟言笑,各位將領自也不敢隨意。


    「三省賦稅之事,以孫宏為主,陸青、蒼仁靜等人輔助,另遣中軍和後軍負責護衛。此乃當前我軍頭等大事,務必要做成。但有敢阻攔者,舉全軍之力殺之。」吳亙冷冷吩咐道。


    「都督,近日流民甚多,不妨在山前設立一署,專司安置一事。」蒼仁靜起身建議道。


    「可。此事讓高經、蒼唯、吉辰鳴負責,流民接收後,要打亂安置於各處。」吳亙自是允了對方建議。


    五日後,吳亙帶著水從月、楊正,乘坐飛梭向西北而去。不到半個時辰,齊雲山漸漸出現在地平線上。


    此次密會花彥霖,為了以防萬一,也是為了展示自家實力,吳亙將水從月也一並帶上,好與對方談個好價錢。


    飛梭繞了一圈,終於發現有一處冒著狼煙的所在。


    「就是這裏。」楊正指著冒著狼煙的那處石台。


    「好,落下去吧,小心些。」吳亙點了點頭,示意索吉下降。


    飛梭落於石台上,吳亙輕輕跳到地上,四下打量著周邊動靜。石台上並無一人,台邊尚有積年未化的殘雪。


    不一會兒,從一側的林中走出七八人,領頭的正是花彥霖,其人依舊一身青衣,見到吳亙捋須大笑道:「吳亙吳都督,花某這廂有禮了。」


    「花兄何必如此虛偽,當日放行之恩,吳亙猶記在心,為何一見麵就這麽臭我。」吳亙亦是大笑,快走幾步緊緊抓住了對方的雙手。


    「哪裏哪裏,我雖躲在這窮鄉僻壤,但也偶聞吳都督在鐵手行省的驚天之舉。」花彥霖上下打量著吳亙,嘖嘖讚歎,「想當初隻不過幾百人的流匪,如今也是雄據一方的都督,我這個萬戶豈敢隨意。人說我有相馬之能,我一直不以為然,今日再見都督,倒是印證了此種說法。」qδ


    「嗬嗬,都督好口舌,既誇了別人,又抬高了自己。」吳亙


    鬆開對方的手,看了看四周,「花兄不會還讓我喝冷酒吃凍肉吧。」


    「哪裏哪裏,山中風寒,我特意準備了火鍋。來人,抬上來。」隨著花彥霖一聲令下,自有手下抬了一個火鍋放到石台上。這些人利索的支起了火鍋,點燃了篝火,一時間清冷的石台上煙氣騰騰。


    「吳都督,請入座。不知這幾位怎麽稱呼。」花彥霖早已注意到了水從月,此人給自己的感覺十分危險,猶如一把磨礪十年之劍,鋒刃如霜,直欲刺破蒼穹。


    至於後麵的那個黑胖子,則是隱隱透著一種陰狠,如同一條毒蛇,稍有不慎就會遭其毒手。


    吳亙簡略介紹了一下水從月和楊正,四人圍坐於鍋前。很快鍋中乳白色的湯汁沸騰起來。


    有親兵用案板將大塊的羊肉遞給了花彥霖,並附上了一把鑲著寶石的短刀。


    「此羊得於雪山之巔,肉質肥嫩堅韌。平日裏無事時,我便自己切些羊肉獨酌,今日吳都督到此,倒是可以看看花某的手藝如何。」說著花彥霖將袖子稍稍挽起,隻聞得唰唰唰作響,薄如蟬翼的羊肉片片飛舞,轉瞬間便堆成雪花山峰。


    「花兄好手段。」看著這厚薄完全一樣的羊肉片,吳亙便知花彥霖手上功夫委實不錯,不禁也有些手癢。細微之處見乾坤,自己也是砍過不少樹墩的人,自是曉得,能把力道把握得如此精準,毫厘不差,沒有多年的苦練斷然不成。


    「嗬嗬,看來都督也是同道中人,不妨試試。」花彥霖抬眼看了看吳亙,將短刀遞了過來。


    「那就試試。」吳亙也不客氣,伸手抓過刀來。手腕柔順轉動,刃尖如遊龍般沿著紋理在羊肉上蜿蜒,很快,一大塊羊肉變成了一片片細薄的長條,雖然不似花彥霖那般平整,可吳亙依紋理行刀,行雲流水,刀走龍蛇,卻也別有一番韻味。


    「好刀法。」花彥霖由衷讚歎,他也是使刀之人,自是識貨。與自己強力切割不同,吳亙的刀法更像弱水,順勢而為,以至柔而克天下之堅韌。


    吳亙哈哈大笑,將案上的羊肉片放中鍋中。羊肉入沸湯一蕩便熟,吳亙也不客氣,伸手抓了親兵送上的玉筷就撈。肉入嘴即化,湯汁順著嘴角淋漓,頓時雪山的苦寒一掃而空。


    酒過三巡,花彥霖放下手中的筷子,用錦綢拭去胡須上的一點湯汁,「吳都督大駕光臨,不是為了尋花某賞景吃肉吧。」


    吳亙往嘴裏塞了一大口羊肉,方戀戀不舍的將筷子放下,「花兄,當日之抱負還在否。」


    花彥霖微微一笑,「老驥伏櫪,壯心不已。」


    「好,花兄胸懷大誌,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誌,小弟佩服。」吳亙扺掌而笑,「今日吳亙應約而來,你我共創一番大業,呼蘭家唾手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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