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自重,莫以為是貴人我就不會出手。”甘興持鐧於胸,冷冷斥道。


    “你倒是不妨試試。”水從月坐於白馬之上,長戟斜垂,不以為意。


    眼見寶象馱著莫信越走越遠,甘興大急,“得罪了。”舞動雙鐧衝了上來。一鐧橫掃,鐧身上隱有一層罡氣,卷起地上草芥灰塵,如一條巨蟒呼嘯而來。


    “有點意思。”水從月麵露讚許,長戟斜撩,穩穩擋住這一擊。煙塵巨蟒如同遇到堅牆,戛然而止,碎葉打著旋兒紛紛落下。


    白馬紋絲不動,甘興胯下的黑鬃馬卻得得退了幾步,不停打著響鼻,似是難以承受主人傳來的巨力。


    甘興暗暗吃驚,對方輕描淡寫,竟然擋住了自己的蓄勢一擊。雖然方才存了試探的心思,並未用上全力,但一擊之下,也可淺窺對方實力。


    “再來。”甘興大吼一聲,催動戰馬向前,一鐧摟頭擊下,另一鐧卻暗搓搓向著白馬襲去。雙鐧一上一下,一砸一挑,兩個弧形風刃如剪刀般,交叉著向水從月絞來。


    “還差了些。”水從月展顏輕笑,手中戟自下而上輕輕一揮,亮光閃過,兩道風刃被破開,向著兩側飛去,地上赫然出現了四道深痕。


    白馬躁動起來,方才甘興那一擊直奔馬腿而來,讓素來驕矜的白馬憤怒不已,不待主人催動,便向著甘興奔去。


    眼見自己已至長戟的攻擊範圍,甘興再不敢留力,暗自運氣,胳膊驟然粗了一圈。胯下戰馬縱身一躍,借著這前衝之勢,雙鐧裹挾著風雷之聲,齊齊向著水從月麵門砸來。


    雙手橫舉長戟,水從月硬接下了對手這猛力一擊。白馬搖頭晃腦,向後退了一步,以卸去對方衝力。甘興的戰馬卻是連退七八步,方才止住去勢。


    水從月麵不改色,“我已接你三招,且接我三式。”催動白馬,單手持戟,烏發狂舞,就是簡單的一式力劈,長戟氣勢如虹,籠罩著森然寒氣,月牙刃劈開空氣,發出尖利的嘯聲。


    戟鐧相持,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專來,甘興額頭青筋蠕動,臉色猙獰,一陣酸麻傳過胳膊,虎口處業已撕裂。


    好大的力道,甘興不由的暗自吃驚,如此狂放的攻擊,實乃平生所未見。


    糟了,甘興隻覺著身下一軟,縱然自己可以受下這一擊,但身下馬兒卻承受不住,而且對方那匹白馬,竟然也同時出擊,兩條前腿騰起,重重踹在了自己座騎身上。


    黑鬃馬哀鳴一聲,四腿向外撇開,軟軟趴在了地上。


    “第二式。”水從月居高臨下,仍是簡單至極的一記劈砍。


    甘興站於地上,目眥欲裂,大吼一聲,硬生生接下了第二式。臉如一塊青布,被人大力絞扭,胳膊上透出來的青筋,則似千百條蚯蚓蠕動,豆兒般大小的汗水,順著臉頰不斷滴下。


    身體猛然下沉,被生生砸入土中,雙膝以下已經全部沒入地下。甘興不是不想反擊,實在是對方力道太大,僅抵擋已是用盡全力。


    “第三式。”隨著水從月的聲音,長戟再次襲來。


    那一刻,甘興眼前仿佛出現一座大山從天而來,氣勢磅礴,遮天蓋地,避無可避。自己則若一隻小獸,感受著浩蕩天威。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任誰都會心生絕望。


    “啊……”甘興發髻散開,發出野獸一般的嚎叫,不擋反進,雙鐧搶圓,逆勢迎著戟鋒而上。一股巨力傳來,甘興全身顫抖,七竅之中皆是血流如注,半個身體已經陷於土中。


    甘興如同瘋癲,嘶聲大吼,兀自揮舞雙鐧,“再來,我不服。”


    看著陷入地下無法動彈的對手,水從月淡淡道:“今日我沾了些座騎的光,占了些便宜。再戰下去,你內傷加重,恐武道一途就此斷絕。


    我敬你是條漢子,今日一戰就到此。若是心中不服,可再來尋我。記往,我乃朱卷國水從月是也。”說完調轉馬頭,追趕吳亙而去。


    看著一騎絕塵而去的水從月,甘興頹然低頭,雙鐧無力垂下。


    忽然猛的抬頭,雙手撐住地麵,大聲喊道:“記住,我乃大夏國黃章郡甘興,今日認輸。閣下刑場劫人,辱我大夏國,且待他日,甘興定當上門拜訪,誓要討回今日之恥,揚我大夏之威。”


    水從月沒有回頭,長發飄起,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赴湯蹈火、不懼艱危者是英雄。為民請命、立地擎天者是英雄。猛誌長在、百折不回者是英雄。披荊斬棘、勇開前路者是英雄。今日在小小的木櫝城,亦見到一個,不慮己失,尚憂國辱。


    天下之大,果然不乏豪傑之輩,或許立場不同、出身不同,與這些人神交,如飲美酒,實乃人生一大快事。


    正心情激蕩間,忽然看到遠處探頭探腦的吳亙,臉色一冷,如此人物也就罷了,倒是與英雄絲毫不搭邊的。隻不過,看其為了自家兄弟,身入虎穴,倒是也有些可取之處。


    水從月與甘興大戰,不過是十幾息的時間。在此期間,吳亙也沒閑著,手執硬弓,不時射向其他縱馬追趕的士卒,掩護寶象逃離。看到水從月將對方領頭的軍官打倒,不由的心中暗喜。


    虧得水從月昨日巧言,今天大夏國並沒有派遣過多兵卒看守,隻有那叫甘什麽興的看起來有些棘手。此人一敗,再無可擋此行之人,隻要不被營中兵卒發覺追上,這次救人之行可就妥當了。


    “從月,快走,不要戀戰。”吳亙大聲喊道,指著寶象逃走的方向大呼。


    “你二人先走,不必管我,稍後趕來。”水從月並沒有奔向吳亙,反而是向著遠處載著那位楚小姐的車駕跑去。


    “你幹什麽,等敵營發覺,哪裏還來的及撤逃。”吳亙大急,連連揮手。


    水從月卻理都不理,雙腿一夾胯下白馬,驟然加速,徑自衝著車駕而去。


    “嗨。”吳亙氣的連拍大腿,隻得催馬追趕寶象。


    白馬跑到車駕前十幾步停了下來,早有侍衛護於楚纖周遭,緊張的看著策馬而來的水從月。方才的一幕眾人可是都看見了,這個看起來柔弱,實則勇力驚人的男子,若是發起狂來,恐怕在場的人都無法阻擋。


    昨夜拜訪的老者也出現在車後,衝著水從月微微一笑。


    “楚姑娘,抱歉,今日誆你到此,實則為了救人,冒犯之處,從月在這裏賠禮了。”水從月猶豫了一下,對著車廂遙遙施禮。


    楚姑娘將窗簾掀開,秀目噙淚,死死咬著自己的嘴唇。半晌方開口道:“我知道,纖蒲柳之姿,怎能入的公子之眼。兩次相邀出行,必是有所求。今日公子沒有不辭而別,纖已是......已是......”說著,楚纖潸然淚下。


    “從月一個浪蕩子,不值得姑娘垂淚。”水從月難得臉現難色,“世事如棋,人海茫茫,相遇是緣,緣盡莫強求。楚姑娘,對不起,從月告辭。”


    遠處的營寨中,已經響起了擊鼓的聲音,顯然營中已經發現此處有異,正在召集兵馬。


    “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花落可重開,緣過卻無法重來。罷了罷了,你走吧。臨走前,將此物帶走可好。”說著讓侍衛送了一個銀色的酒壺過來,上麵用金線鑲有鴛鴦蓮田戲水圖案,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猶豫了一下,水從月還是接過了酒壺,係於馬上,看了一眼梨花帶雨的楚姑娘,撥馬轉身而去。


    白馬如風般飛過原野,很快趕上了吳亙。


    方才的一幕吳亙亦遠遠看見,看到水從月一臉寒霜,勸解道:“那位楚姑娘倒也是真心,說兩句圓潤話就是了,何必讓她如此傷心。”


    水從月殺人般的眼光掃過來,“吳亙,你尚年幼,記往,不要讓女孩有任何幻想,這是很要命的。”


    “你說的對,你說的對。”眼見水從月已是處於爆發的邊緣,吳亙果斷服軟,埋頭趕路。


    看著白馬絕塵而去,心中暗誹,誰讓你生的如此好看皮囊,這一世,這情債恐怕是不能少嘍。如果次次如此,偌大的情網,隻怕遲早得把你勒死在其中。


    三人沿著荒野小路急速奔行,避開可能的攔截。得虧寶象這麽多年往返於兩國,且又做的是隱秘買賣,對這些小路暗道倒是熟悉的很,很快,身後再也看不見追兵。


    找了一處林子,三個下馬歇息,此時莫信已是被顛暈了過去。


    將莫信扶著坐於樹下,看著其渾身傷勢,吳亙想了想,取出那珍貴的玉華丹,切了一些粉末下來,就著酒水給灌了下去。


    “哦,這是玉華丹。”水從月看著玉瓶上的字,“你倒是舍得,此等小傷,竟然用修行人都難得一見的珍貴良藥。”


    “再珍貴也沒有人的命重要。”吳亙忙著給莫信撫摸胸口,這玉華丹的藥性太重,雖然隻是服了少許,莫信仍是麵色潮紅,汗如雨下,大口喘息。


    想了想,看了一下瓶中,還有八顆玉華丹,倒了六粒出來,拿出三粒交給水從月,“你這人打起架不要命,給你留下保命之用。”


    “你可知一枚玉華丹價值如何,有多少修行人為了一顆丹藥打生打死。”水從月並沒有接過。


    吳亙擺了擺手,“藥就是用來吃的,不吃的話就是廢物。管他多少錢,你且拿去,本寨主神功已經大成,用不著這些。”說著硬塞到水從月手中。


    這玉華丹確是武者眼中的救命神藥,沉吟片刻,水從月方才說道:“謝了。”


    “謝啥,此行若不是有你二人相助,這老小子就得交待在這裏。”說著又把三顆送給寶象。


    聞聽這藥這麽值錢,寶象趕緊塞入袖中,笑嘻嘻道,“不如我們下次去打劫一些修行人,本小利大,可比販鹽來錢快的多了。”


    吳亙不予置評,心中卻是在滴血,連水從月這樣的貴人都說玉華丹珍貴,可見其價值不匪。如此珍重之物,卻是被自己甩手送了出去,不過大話已經說出,隻能打腫臉充胖子,再沒有臉皮要回。


    莫信終於醒了過來,看著三人,不由的老淚縱橫,“我就知道,你們不會看著我死的。”


    “放心,就是你死了,我也要把你魂兒撈了回來。”眼見莫信無大礙,吳亙心情轉好,調侃了幾句。


    此時尚在大夏國境內,四人不敢耽擱,星夜兼程,匆匆趕回荒塚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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