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嘯叫的高原上,吳亙頂著風雪,艱難跋涉於其中。即使魂道大進,但路還是要走的,不出寂滅高原,再高的修為也隻能淪為一具冰屍。


    這麽大的高原,就是神識也毫無用處,著實是太大了。隻要閑暇下來,吳亙就會將靈居放於身側,五識皆閉,心神沉寂,緩緩入定,一心修煉度妄訣。


    靈居果然不凡,有其在手,神魂恢複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現如今,隻要吳亙一運轉起度妄訣,神魂小人亦是盤腿而坐,內外同修,時間長了,原本有些模糊的身形清晰了不少。


    這一日的寂滅高原,風雪已經停下,一輪嫣紅的旭日,從白色的地平線上跳了出來,天地間霞光四射,照在冰原上流光溢彩,絢爛的讓人覺著恍入幻境。


    寥廓的冰麵上,遠遠走來一個小黑點。黑點越來越大,漸漸能看清是一個人。此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麵,骨瘦如柴。


    要不是黑白相間的眼睛仍在轉動,依稀感受到此人仍有生命氣息,倒更像墳墓裏剛拉出的僵屍。


    這人正是吳亙,曆經兩個多月的跋涉,終於走到寂滅高原的邊緣,沐浴到了久違的日光。


    看著那陡然急降的地勢,遠處隱隱的綠色,天邊嬉戲的雲霞,吳亙跪在地上,濁淚橫流,終是活著走出來了。


    一路之上,因為食物短缺,吳亙早已不敢再習武。


    食物已經斷了半個月,這還是每天錙銖必較、精打細算,兩日隻吃一餐的情況下,才堪堪堅持了這麽長時間。帳篷早沒了,已經被吃的精光。身上的皮襖沒了,也都嚼進了肚子。


    到最後,吳亙看向暮的眼神都是綠油油的。蚊子再小,也是一塊肉啊。嚇的暮隻能躲在魂晶中不敢現身,日日哀歎遇人不淑。


    因為饑餓,身體已是十分虛弱,越往後走,行進速度就越發緩慢。大部分時間,為了忘記饑餓,吳亙隻能選擇入定,以減少身體消耗。無錯更新新


    人在生存的危機麵前,迸發出的潛力也是驚人的。以往入定,總要調息半晌,還要講究個五候七時。現在吳亙發現自己頃刻之間就能入定,甚至白日裏站著休息也能進入一種忘我的狀態。


    在這種類似於苦修的狀態下,度妄訣的修煉一日千裏,魂力壯大許多,隨時可入識海。


    不過每到此時,吳亙都要交待細腰奴將自己喚醒。進入識海不僅消耗魂力,對肉身消耗也甚大,生怕一旦入定深了,身子撐不住死在裏頭。


    在無邊無際的風雪中跋涉,特別是你永遠不知道前路還有多遠的情況下,時間長了,其實從神到身,都已是半昏睡狀態。


    由初始的絕望,到中間的木然,到最後的死寂,隻是麻木的前行,哪裏還顧的上自己正前往哪個方向。


    眼前的視線越來越遠。吳亙知道,冰原的地勢在逐漸降低。終於,看到了久違的人間。


    老子還活著,本寨主還沒死,淺畫我來了。


    吳亙哭著笑著,腳步踉蹌,跌跌撞撞向下跑去。


    看著那依舊黛色的天際線,點點金邊渲染,經曆了多少日的單調黑白,豁然看到絢麗的色彩,吳亙不禁淚流滿麵。


    青山舉杯,雲霞稱賀,人間真好。


    張開雙臂、大聲呼喊,可嘴裏隻能發出不連貫的嗬嗬聲。


    多日的饑寒,已讓身上不常用的肌肉自行萎縮,把珍貴的一點養分讓與需要幹活的四肢。


    離開高原,山勢慢慢向下延伸。沿著蜿蜒的山脊,吳亙踩著冰雪與石礫交織的地麵,慢慢向下走去。


    隨著山勢降低,冰雪越來越少,黑色的山石點綴於雪中。點點白雪融化的水珠落於石上,匯於淺壑,最後聚成細流淙淙流動,沿著山坡一路流淌而下,折射出粼粼虹光。


    山石間,漸漸出現了些綠色,依於水邊,覆於石上,那是生命力最強悍的青苔。


    。


    這綠,是如此的驚心動魄,讓吳亙有一種朝聖的感覺。小心跪了下去,連著苔下的淺土慢慢揭了下來,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一股泥土的氣息和綠色的清香混合著,在嘴裏炸了開來,原來生命的味道是如此醉人,一股帶著水分的綠色汁液流入腹中,慢慢滋潤幹涸已久的身軀。


    前方出現了一株冰蘭,靜靜佇立於殘雪之中。


    白色的花瓣如彎月輕輕翹起,如絲花蕊纖細修長,清香悠悠,花瓣輕顫,附著的晶瑩水珠如寶石般落下。


    吳亙撲了上去,一把扯了起來,大口嚼著。


    如此情景若讓修行之人看到,定會怒火萬丈,這極為難得的冰蘭是修行中的重要輔材,也是救死扶傷的神藥,需要慢慢炮製、發出藥性效果才會最佳,可如今如牛嚼牡丹般被吳亙吞下,實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吃下冰蘭,一股悠長卻充滿生機的氣息進入身體,吳亙的精神恢複了不少。


    一步步挪下山,眼前是一片鬱鬱蔥蔥的草原。剛下山,一頭野狼從草叢中鑽了出來,惡狠狠盯著吳亙。看了一眼,這頭狼頗為人性化的別過臉,一臉不屑的走了開來,一堆骨頭有什麽好啃的。


    肉,吳亙綠幽幽的雙眼放光,伸出舌頭,口水打濕了胸前的皮襖。那頭狼嚇了一跳,掉頭就逃,狼生中,就沒見過這麽凶殘的人。無錯更新


    原野上,吳亙衣衫襤褸,猶如野人,坐在石頭上大肆啃著狼頭,身後則是一堆狼的骨架。


    在草原修養了三天,吳亙幾乎把臨近的活物一掃而空,最初遇到的狼群已是被滅族。


    漸漸的臉上出現了紅色,幾近崩潰的身體終是恢複了過來。


    站在草原上,回頭看看那聳入雲霄的高原,揮揮手,不帶走一縷雪花。今生,再也不想走第二遭寂滅高原了。


    走在無垠草原上,四處青翠欲滴,綠的醉人。被春雨洗濯過後,無數色彩從草叢中迫不及待探出頭來。


    前方出現了片片黑色、白色的牛羊,遠遠綴著幾頂白色的氈房,吳亙大步向著草原上顯目的氈房奔去。


    陽光擠開遊移不定的白雲,灑下道道光輝,一個麵容圓潤、穿著深棕色皮袍的小姑娘,看著隻有五六歲,梳著十幾條細辮子,額頭還掛著一層汗珠,正帶著羊群慢慢吃草。不時有羊兒跑到其身邊,親昵的在身上蹭來蹭去。


    碧草,白雲,青草中遊動的白色羊群,手抱著羊羔的牧羊女童,好一副絕美至極的畫兒,就這麽出現在了天地之間,讓人不忍驚擾。


    隻不過,煞風景的總會到來。


    聽到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小姑娘轉頭一看,一個衣衫襤褸、形如鬼魅的人從草叢中走了出來。


    大叫一聲,小姑娘掉頭向著氈房跑去。羊兒也跟著狂奔起來,獒犬吠叫開來,四下頓時亂成一團。由於人小腿短,小姑娘一不小心摔了個跟頭,臉上沾了些地上的泥土。


    吳亙趕緊上前,急促的解釋著自己毫無惡意。小姑娘瞪著如杏般的大眼,睫毛上還沾著一滴晶瑩的淚珠。


    猶豫了半天,小姑娘還是相信了吳亙的話,帶著其人來到了氈房旁。聽到外麵的動靜,氈房裏走出來一個老人,麵容矍鑠,雪白的頭發披散在肩頭,用一根帶子簡單的束了個馬尾。看到吳亙,老人一愣,“客人從哪裏而來。”


    吳亙精神一振,趕緊回答道:“這位老丈,我從那處大山中來,一路上幹糧早已耗盡,還請給些吃的東西,價錢自是好商量。”


    老人看了看遠處如桌的大山,麵色古怪,搖了搖頭說道:“小夥子,不可亂說。冬天從這寂滅高原穿過,絕無可能,而且你孤身一人,怎能越得過那數千裏絕地。”


    “老丈,我無意欺騙,所求的也隻是一點吃的。”吳亙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較真,目前最緊迫的是吃一頓人間的熱食。


    無論修。


    行到了何種程度,吃仍然是人在世間追求的第一要務,其他財、色、名、利在飽腹之前俱是虛妄。


    老人瞪大眼睛,眼角的皺紋被撐的舒展開來,盯著吳亙上下打量,“難道真是從冰原上下來的請進。”


    隨著老人進入氈房,那小姑娘也跟了進來。裏麵頗為寬大,氈房牆壁四周掛著各種獸頭和刀劍。


    端上一碗熱的奶茶,老人神態和煦,“先喝點,餓了很多日子了吧。”


    吳亙欠欠身,回答道:“正是,還請老丈給些熱的東西,要是能來些餃子最好不過,這裏有些銀錢。”說著從身上摸出一塊銀子。


    老人笑了,說道:“收回去吧,遠方而來的朋友,北戎人對於朋友,從來不會吝嗇。”


    “北戎”吳亙瞪大了眼睛,將手中的碗放了下來。


    這裏竟然是趙國鄰國北戎,天啊,自己這一路到底偏了多少,原本以為已經回到了趙國,寂滅高原卻同他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停留了幾日,吳亙再次上路,沿著草原上的瀚若河一路前行,終是要回趙國的。臨走時,麵對死活不要銀子的老者一家,悄悄放下了一株冰蘭。


    瀚若河源自寂滅高原,在草原上蜿蜒如帶,越往後,河麵越是寬闊,人煙也漸漸密集了些。


    北戎擅長鑄造兵器,這在各國都是有名的。沿著河邊,不時會看到熊熊的爐火和叮叮當當打造鐵器的聲音。


    走了三日,終是到了一座大的城鎮。吳亙走到一處規模較大的鐵匠鋪前,準備給自己再打造幾支鐵箭。七隻,還是有些少了。


    身後一陣喧嘩,有七八名男男女女相互攀談著走了過來,身後有八名青年女子抬著一架彩輦。


    到了門口,一應客人均被趕走,吳亙也在其中。這些人仰頭看天,似是在等著什麽。


    過了一會,遠處天空飛來一隻青羽大鳥,在眾人頭頂盤旋了一圈後落下,掀起起了漫天灰塵。


    塵埃落盡,從鳥背上走下一名男子,頭戴金冠,身穿鎏金錦袍,腰係雲紋玉帶,滿手都是鑲著各色寶石的戒指。甫一露麵,一股逼人的貴氣迎麵而來。


    一名外披乳白色敞口紗衣,內著嫣紅訶子,一舉一動皆是波光流動的女子,款步上前,“葉公子,一路辛苦,先飲口茶解解渴。”說著從旁邊侍女手中提起一把金壺,倒了一盞奶茶出來。


    男子大笑道,“好好,今日倒要嚐嚐媚娘香舌尖兒茶的味道。”


    “討厭。”女子嬌嗔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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