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厚顏無恥之徒,洛院主,貴院此次倒是招了不少奇人異士啊。”一個渾厚的男子聲音從山上傳來,隨著聲音,山路上走來一男一女。


    男的約莫四十來歲,麵如冠玉,撫扇而行,長衫飄飄。女的正是洛冰,與男子同行而來。


    二人身後,還跟了三名少陽院弟子,看到吳亙如此戲弄自已同門,皆是麵露怒色。


    洛冰抹了一把臉,頗為無奈,實是吳亙的無恥已經超出了自已的預期,若論不要臉,恐怕整個葛山上所有人都得稱他為師兄。


    洛冰強顏道,“嗬嗬,小孩子嗎,相互間耍耍,莫當真的。”忽然臉色一肅,“南宮平,此次神武院派出的可是新人,別不要臉啊。”


    南宮平曉得這位洛院主的脾氣,微微一笑,“洛冰你盡可放心,此次少陽院應戰之人,也是從方入院的新人中挑選,我是不會占你便宜的。”


    洛冰嗬嗬一笑,“南宮平,膽肥了,還想占老娘的便宜。可惜啊,我喜歡高大威猛些的,你這種,嘖嘖,不是我的菜,抱歉啊。”


    “......”南宮平麵皮微微抽搐,與這個女人打交道這麽些年,就不能讓她抓住話柄。


    “吳亙,上來,見過南宮院主。”洛冰衝著吳亙一使眼色,“南宮院主素來喜歡提攜後輩,你當要好好親近親近。”


    正主來了,吳亙緊走兩步,對著南宮平一躬及地,“久聞南宮院主大名,小子有禮了。”


    “嗬嗬,免禮免禮。”伸手不打笑臉人,雖然此人方才對自家學子無禮,但此時姿態甚恭,南宮平倒也不好再說什麽,虛虛抬手,準備等吳亙起身後再商量挑戰的事。


    “小子給院主請安了。”吳亙的聲音大了些,卻是紋絲不動。


    “甚好甚好,起身吧。”南宮平笑容可掬,吳亙仍是低頭不起。


    洛冰看在眼裏,幽幽道:“少陽院難不成窮到如此地步,連個見麵禮也沒有。”


    南宮平嘴角抽搐,從身上掏出一個玉佩,訕笑道:“來來來,這裏有溫玉一枚,佩於身上也可靜氣凝神。”心中暗罵,怪不得此人如此無恥,上梁不正下梁歪。


    吳亙接在手中,趕緊揣了起來,以院主的身份,此物應當不俗吧。


    “切,一塊普通的璞玉,吳亙啊,你是不知道,這少陽院有一種丹藥名為陽雷果,服之可裨益體魄,如有陽雷粹體,洗髓壯骨,平日裏可是難得一見啊。”洛冰在一旁陰陽怪氣道。


    吳亙一聽,剛剛抬起的頭又伏了下去,“南宮院主福惠雙修,子嗣滿堂。”


    南宮平咬了咬牙,看樣子不出點血今天是過不了關了,瞟了一眼洛冰,從袖中取出一個三寸長的玉壺,“此丹煉製不易,今日隨身隻有九粒,賢侄拿好。”


    吳亙伸手接過,剛要退後,洛冰的聲音又再次響起,“這少陽院中還有......”


    “適可而止啊,洛院主。”南宮平趕緊打斷了洛冰的話,難不成今天要把我少陽院搬空方才罷休嗎。


    洛冰一笑,倒也沒有再言。


    很快,幾人到了少陽院議事殿中,商議此次對戰事宜。


    這種事吳亙是插不上手的,隻能在殿外等候。不過心中並不擔憂,來之前,洛冰、夏侯鍾已與自已仔細推演了幾遍。


    按著最難的局麵估計,吳亙需打上三場。三場中間,洛冰會竭力拖延,以助吳亙恢複。加上這些日子洛冰親自磨礪吳亙,還有獸丹和青華寶衣護持,隻要對方派出新人,還是有一定贏麵的。畢竟練氣士初期,因著施法的威力和速度,武夫隻要把握住時機,還是占些便宜的。


    忽然,殿中傳出洛冰的大吼聲,“什麽,你要比戰棋,還隻需一場。”緊接著,洛冰怒氣衝衝的走了出來,麵色難看。


    南宮平緊追了出來,難掩臉上戲謔,“洛院主,戰棋可是貴院專長,我此次棄長應短,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吳亙一聽也是愣了,不怪洛冰惱怒。少陽院擅長法術,從頭至尾,神武院都想著以技擊之術應敵,所有的準備也是圍繞此舉而來。可臨到頭來,對方竟然棄了法術不用,倒是選擇了神武院的戰棋,著實打了個措手不及。


    要知道,戰棋是入院第二年方接觸,吳亙連碰都沒碰過,怎麽比。若是在自家擅長的戰棋上輸了,神武院可是徹底把臉麵丟在褲襠裏了。


    洛冰憤懣的指著吳亙,“他入院不到半年,哪裏會什麽戰棋,你說,這不是明擺著耍賴嗎。”


    “非也非也。”南宮平倒是一臉輕鬆,“少陽院派出的也是新人,也未學過戰棋。不妨以一日為限,讓二人熟悉一下規則,次日再比,如此一來,俱是剛上手,考驗的就是雙方真正實力了。”


    “可......”洛冰一時語塞,對方的條件不可謂不公平,都是新人嗎,而且選的是神武院的專長。可問題是,就吳亙此等無賴樣,但凡帶棋的就沒碰過,他就不是學戰棋的料。


    戰棋說白了,就是模擬雙方戰場,配以相應兵力,在棋中互相廝殺。此棋極為耗神,需以心神沉入其中,恍入真實戰陣,山川關隘,兵馬車卒,無不栩栩如生。


    入得其中,直如真實戰場廝殺,兵馬調動,糧秣輜重,地理天時,無不需要弈者思慮。有時雙方戰事膠著,能持續十數天鏖戰不休。


    戰棋除了要求對弈者神魂強大,能夠支撐如此龐大戰事外,更關鍵是對弈者要知天,知地,知略,知兵,知變,眼觀全局,精謀深算,方能運籌帷幄,決勝千裏。此事絕非一蹴能就,須以平日點滴之功積累。


    所以,你說洛冰能不生氣,對方這一招絕就絕在既落了個好名聲,而且死死抓住了自家弱點。況且,敢於提出此議,說明對方心中有底,定是有什麽善於運兵的苗子在手。


    “洛院主,到底是比還是不比啊。”南宮平好整以暇,不緊不慢催促著洛冰。


    瞪了南宮平這個老狐狸一眼,洛冰匆匆走到吳亙身前,“吳亙,你也是在軍中呆過的,可指揮過用兵。”


    其實洛冰這一問也是心知白問,吳亙的檔案自已都清楚,就守過一個烽燧,還沒有手下,哪裏會用兵。須知卒與將,那可是天壤之別,要不然史上兵卒钜億,名將才那麽寥寥幾位。


    吳亙想了想,緩緩道:“這用兵與打劫應是差不多,不過是兵多兵少,軍械繁簡罷了,若是學會戰棋規則,倒也可以一試。”


    吳亙倒不是沒來由自信,神魂這塊自已是不懼他人的。打仗這事嗎,說難也難,說易也易。


    雖然沒有學過兵書,但戰事無非是善察天文地理,審時度勢,利而誘之,強而避之,亂而取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罷了。多少名將,都是生死間磨礪,從不知兵書的。


    況且,若是最壞的局麵出現,自已也可以憑借神魂優勢,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生生耗死對方就是了。


    洛冰狐疑的看了吳亙一眼,“行,那我就尋院裏最好的戰棋教習,臨陣好好幫你磨把槍。”


    既然吳亙願意,雙方很快議定了對弈日子,就定在翌日。


    回到院裏,洛冰急吼吼找到兩名教習,尋來善弈的東方祭,組成神武院最強陣容,聯手教授吳亙。又找了一處僻靜所在,作為學棋之所。


    開始前,洛冰氣勢洶洶的對著三人吼道:“你們三個,今天務必教會吳亙,若是此戰輸了,哼哼。三個人加上吳亙,天天去給我修山路去。”


    夏侯鍾剛要開口,洛冰指著他道:“夏侯鍾,三人所需,院中全力支供,不得有失。此處方圓五百步之內,不得有人經過,但有違者,我讓他天天光著身子美名揚。”


    看到洛冰一臉欲擇人而噬的神情,在場的人噤若寒蟬,再不敢多說,就連夏侯鍾也閉上了嘴,生怕觸怒了這位姑奶奶。


    靜室中,東方祭指著一枚雕有羽翼的棋子,“這是義鶻兵,可在空中攻伐,擅長快速奔襲,隻是戰力稍弱。這是搏象兵,主陸地攻殺,是衝鋒陷陣的利器。這是瘍醫兵,.......”


    東方祭將棋盤上的棋子功用一一介紹,又詳細講述了各色棋子規則,如義鶻兵行軍速度是搏象兵的十倍,瘍醫兵隻能由其它兵種相護,不可單獨出戰等等。又如每枚棋子所攜兵器不同,士氣不同,殺力也就不盡相同。再如除戰兵外,還有後方糧草供給、輜重等各色因素,俱可影響戰局。


    吳亙聽的頭昏腦脹,這已經不僅僅是平日下棋一般捉對攻殺的問題,涉及到了陣勢、謀略、兵力、後勤等諸多方麵,而且彼此牽連,相互影響,一環套著一環,實則已與實戰無異。


    怪不得神武院要將其放在第二年才教授,第三年才正式對戰,沒有一定的儲備,還真是難以駕馭此棋。


    不說別的,一個士卒平日每天食糧幾兩,戰時又應增加多少,民夫仆軍與正軍如何搭配,兵種之間如何相生相克,冬日作戰與夏日有何不同,這些都需要一點點積累,方能潛移默化於胸,用兵時有的放矢。


    忽然,吳亙發問道:“我也是寶安郡廂軍出身,為何在軍中未見到如此繁雜的兵卒。”


    東方祭解釋道:“戰棋中的兵卒,並不全與實戰相對。既然你已入神武院,有些機密不妨也了解些。這裏的兵卒多是尚在籌建的勁旅,或是臆想而出,所針對的也是將來之敵。


    寶安郡麵對大夏國,雙方俱是步戰,所以很多兵種並未配備。況且,與大夏國不過是平日裏的小摩擦,隻要不吃大虧即可。


    事實上,趙國麵對的真正大敵,不是這些鄰國,而是另有其人。不僅是趙國,就是他國亦是如此。如今異人之禍漸平,天地間靈氣大變,會有更多稀奇古怪的對手出現,這就需要神武院未雨綢繆,提前謀劃應對之策。但若是在現世全麵鋪開,於國力而言負擔過重,所以隻能在戰棋中推演。”


    吳亙突然想起自已從北戎入趙國時,在雲中郡雁回關上看到的那些怪鳥,豈不是與義鶻兵相似,如此說來,這神武院倒不僅是培養武夫的地方,更是培養明日之將的所在。


    想通了這一點,吳亙難得正色,虛心向三位請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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