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文君在殿外已經將收攏來的士卒宦人編成整齊的隊列,不得不說他能如此效率做到這一點,實在是與每個成年男性在都會進行軍事訓練密切相關,能讓土裏刨食的農民不再散漫而沒有紀律。


    宮中侍衛自然也是行伍出身的一把好手,宦官雖然不曾上過戰場,但是在秦法的震懾下,也跟著侍衛做的不錯。


    昌文看到秦政出來,疾走到秦王身邊報告:“王上,軍中武器不足,請開武庫。”


    秦王沒想到自己的印璽和趙姬的太後印都被盜了,眼下實在陷入困境。他不得不將這消息告知昌文,昌文大驚失色,印璽乃一國之寶,雖然不如虎符可以調動三軍,但是也能使動不少官員。


    昌文不得不請求秦王親自去武庫,除此之外別無他法。畢竟秦人除了敬畏法律以外,就是敬畏秦王了。秦政點頭答應了下來,他帶著三四百有武器的兵卒,帶著大量的馬車朝著武庫前進。


    武庫官員見到秦王親至,自然統統滿足了王的要求。等到他們帶著武庫長短武器,還有大量的箭支返回宮殿的時候,遠遠的城門處已經響起喊殺聲。


    卻說嫪毐從離宮出來,直奔莊園帶上自己的家兵,又向城外鄉下以秦王被困,拯救秦王之名收攏縣兵鄉兵。因著他並非行伍出身,門客家兵亂糟糟的,整理隊伍花了不少的時間。


    嫪毐帶大隊人馬急匆匆朝著城內趕,終究沒有趕上封鎖城門的時刻。他試圖用王印詐開城門,卻不想固執的五百主以無王令為由,拒絕了嫪毐的進入。


    嫪毐大怒指著火把旁自己的臉喊道:“吾乃長信侯,奉太後詔令率兵勤王,爾敢拖延?”


    年輕的五百主從小被教導要依令行事,眼前之人雖號稱有太後令,若是有為何不早早拿出,若是沒有那必定是逆臣賊子。他衝著底下大喊:“大王無恙,爾等莫被賊子蒙騙。速速退去,明日爾等就知大王尚且安在。”


    嫪毐無奈,原本打算詐開城門,現在不得不改成強攻,騙來的兵卒見要進攻城池受到不小的衝擊。他讓心腹格殺縣兵首領,恐嚇他們此時退出已經晚了,若是能一路攻入城內挾持秦王,才能有一線生機。


    秦政心中天人交戰,宮內牆高門深,實在是防守的好地方,城門卻可以將匪賊拒於門外。當如何抉擇?他看了看昌文君麾下有些沉悶,轉頭對他說:“帶著他們去城門防守,隻需一夜明日援軍就可到達。派人將城中官員的侍從奴隸都召集起來備戰。”


    他坐在馬車上轉頭朝著跟隨在自己身後的士兵,宦官大聲頌到:“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打著火把的士卒們,在秦王的帶領下精神抖擻,隨著大王高聲唱起來。被喧嚷的喊殺聲驚到的官員出門打探,才發現秦王親自帶兵平叛,聽到使者的征召。他們連忙派出自己家的侍衛,奴仆加入了秦王的隊伍。


    年輕的五百主,原也是贏姓李氏後裔。早年公族衰落,他才不得不從底層小軍官積功升任五百主。砍殺了剛剛爬上牆來的一個反賊,他用手抹了一下臉上的熱血,耳中隱隱約約傳來歌聲。聲音越來越大,已經可以分辨出城內傳來的是秦人的戰歌。


    他扭頭看到秦王坐在一輛簡陋的馬車內,馬車上還裝滿了戈矛,箭捆來城門支援。不禁激動的全身戰栗,衝著陷入血戰的同胞喊道:“二三子,王上親率兵馬來援,為了王上,殺啊!”


    士卒聽到這個消息,略顯疲憊的身體中仿佛灌注進了新的力量。齊聲喊道:“為了王上,殺!”聲勢驚人,讓剛剛搭人梯上來的反賊在驚愕中被一刀梟首,或是震懾於守卒的氣勢慌張後退驚叫著墜落到城牆外。


    嫪毐看到城上士氣大振,不得不在下方向自己的兵卒蠱惑到:“先登者封侯,殺入城中獎萬金。”卻是再也不提救秦王的鬼話了,隻是他沒有發現麾下的縣兵交頭接耳,有趁黑慢慢摸到隊伍邊緣悄悄跑掉的。


    他此時倒是完全顧不上這些,眼中隻能看見那個年輕的五百主,將一個個受到激勵登上城牆的死士斬殺殆盡。他急的眼珠通紅,卻無濟於事。早知如此,不如在離宮內獨自刺殺秦王。隻是那時想到秦王身邊護衛眾多,隻好決定帶兵攻擊。


    秦政這時候帶著援兵已經到了城牆下,他不顧昌文君勸阻,登上城牆抽出佩劍手刃為首的一個死士。五百主看秦王身陷險地,不得已隻好自己往他那邊靠攏過去,護住了秦政的側翼。


    昌文看這樣實在危險,將手下三分之二兵力派上城牆,接替力疲還有受傷守卒到城牆下休息。宦官奴隸未曾經過軍事訓練,隻被分配了燒水,給弩箭上弦的任務。


    雖然嫪毐也盡力搜集了弓弩,但是與城內武庫中的精良武器比起來還是差之遠矣。更別說守城士卒往往甲胄完備,箭矢除非命中要害,不然都會被護甲擋下身體無恙。


    秦政看對方攻勢一弱,靠近城牆邊緣朝著因為弓弩射擊不得不退出一射之地的嫪毐喊道:“嫪毐賊子,寡人親至還不束手就擒?”


    嫪毐一邊正要命人將盾牌兵帶到前方,聽到秦政的聲音,大聲回到:“汝父在此,何不獻王位於我?王太後早已允諾,讓吾兒為王。”


    秦政這時候被賊子羞辱一陣,氣的是眼前發黑,呼吸不暢。昌文君看秦政被人氣的不輕,隻好扶著秦政到城牆下休息。


    他拍拍秦政的後背,幫他喘氣,嘴上勸解到:“嫪毐不過無本之木,待兄長率鹹陽軍前來,捉住他任大王處置,何須計較。”


    這時候他也滿滿緩了過來,平靜下來向著昌文君發誓:“寡人必要將此人車裂,以平寡人心頭之恨。”


    這時的城牆上,已經有頂著盾牌爬上來的敵人,城牆下燒的滾燙的開水,及時的被裝在木盆中運上城牆。守卒將滾燙的開水澆在露頭的敵人身上,聽到他們雙手捂著眼睛嚎叫著墜落,成為其他賊人的踏腳石。


    一時間反賊被燙的嚎叫聲不絕於耳,城牆上的守卒則發出歡呼聲。嫪毐眼看人梯不利,喪心病狂的要前方死士將死去的屍首堆成山,來支撐人梯,另一邊讓人負土成山。兩法齊用讓死士可以更容易攀附上城牆,城牆上壓力很快便增大很多。


    率幾個騎兵連夜回到鹹陽的昌平君深知救急如救火,說動營中將士帶著車架載著些許步兵還有幾百騎兵迅速返回雍城,其餘五千餘步兵在火把的映照下,在寬闊的路上向西急行軍。


    雍城距離鹹陽有三百裏之遠,昌平還是帶著騎兵一路在驛站換馬不換人疾奔才在三個時辰內回到的鹹陽,在說服營內守將上又花費一番功夫。如今他們人數雖然不多,卻帶了更多的馬匹,為了急行軍,騎士一人帶三馬,人人手持火把,在漆黑的夜見如同一隻明亮的火龍向著西方疾馳。


    每當騎乘的馬匹耗盡體力,他們就將其驅逐出隊伍,讓其在路外休息。後麵的步兵自然會來接收這些馬兒,他們忍著髀肉生痛,死死摟著馬脖子。不時有體力耗盡的騎士從馬上墜下,幾聲痛呼之後就沒有了聲息,他們是被狂奔的馬匹踩踏而死。


    昌平君同車的蒙武看著自己的好兒郎,死的如此慘烈,皺著眉頭緊抿雙唇,卻是將手中的鞭子更用力的抽向馬臀。不能讓這一切犧牲毫無意義,大王怎能死於閹人手中,君辱臣死,他必定不墜先父威名。


    路邊的驛站遠遠地被馬踢震地的聲音驚動,老舍人拿著火把在門口張望。看著大軍急匆匆西去,喃喃自語:“莫不是大王出了什麽差錯?”


    蒙武與昌平君一路疾馳,終於趕在天亮前到達雍城邊緣。蒙武率軍休整,昌平君雖然急躁卻也沒有辦法。疲軍必敗,這也是兵家正論,他雖然未曾領兵出戰,但這點常識還是懂得的。


    蒙武雖然讓軍卒休整,卻也不是在原地幹等,早早派遣身量狹小善奔的兵卒摸黑去城邊打探。探子回報說城牆處還有喊殺聲,反賊並未攻入城內。聽到這個消息,昌平君才大大鬆了一口氣,放鬆下來隻覺得渾身酸痛,骨架都要散掉了。


    隨著東方晨光熹微,嫪毐越發急躁,竟然派後麵一列死士,將受挫退下的死士殺死。一時間後退是死,前進也是死,前進還能有機會獲得封賞,死士帶著些許依然分不清情況的縣兵拚命朝城牆進攻。


    秦政華美的袍服上也染上了血痕,他穿著一套盔甲護住了上半身,氣喘籲籲的在城牆下休息。年輕的五百主此時也接近力竭,原本在後方燒水上弩的宦官奴隸,也被發放了武器被派遣到城牆一同防禦。城牆上原本的血痕被沙土遮掩了,隻是出於血跡濕滑讓守卒站不穩的緣故。


    嫪毐看守軍已經逐漸勢弱,激動再次鼓舞自己的死士,兵卒。他們往前衝鋒的路上,漸漸覺得腳下土地在震動,接著他們聽到東方隱約傳來馬群的喧囂聲。


    一支騎兵隊在漸漸升起的太陽前,朝著他們衝了過來。他臉色劇變沒想到秦王竟然在一夜之間搬來了救兵。他帶著有馬的死士連忙朝著自己莊園退去,隻要還有金銀,就可以繼續往西逃,就可以匯聚更多的士卒,就還有機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為凰不如為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莫如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莫如癡並收藏為凰不如為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