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秦宮回到家中的呂雉還有些奇怪,那夜隨秦政一同拜見王太後時,氣氛總有些怪怪的。王太後對自己倒是一如既往的照顧,秦王卻是時不時走神,好像有什麽難題需要解決。她想自己總不能事事包辦,有些事情總要秦政自己想通,更別提也許他是在考慮晚上招誰侍寢呢?


    接下來呂雉的日子總算是安穩許多,除了家中父兄常常不在。她並非不能去國學入學,隻是想到要和一堆在她眼中的小孩子一起總是有些畏難,平日裏自然多由樂子親自教導呂雉與呂長姁。


    因為之前出使時間頗長呂嬃都快忘記自己還有這樣一個姐姐了,不得不讓呂雉花費更多心思與妹妹親近。


    “阿妹!阿妹!快隨我來,看我新造出的一個好玩物件。”呂長姁闖到屋子裏才發現不但呂雉和小妹都在,樂子也一臉驚訝的看著自己。


    她先向母親問安,看到樂子許可之後,便拉著呂雉到了後院。呂雉看到堆在後院的有大大小小的木輪,輪外刻著齒。不知她是要用這些做出了什麽,隻好露出個期待的表情看她指揮著仆人將那些輪子組裝完畢。


    眼前出現了一個左邊垂直於地的大輪子,緊接著是一個木軸,頭部與左邊輪子的圓心緊密咬合。木軸另一端通過有些傾斜的齒與另一木輪相接,複雜的木輪最後帶動的是底部一根垂直於地麵的木軸。長姁親自轉動左邊最大的輪子,奇妙的事情發生了,大大小小的輪子與木軸全部轉動了起來。


    底部的那根木軸更是轉動的飛快,長姁眼睛發光的盯著呂雉,希望自己的妹妹能猜到自己想要做出的東西。


    “如果左邊能被水流帶動,那麽底部原地轉動的木杆也許可以連接一個石磨。阿姐是不是想到用水力推動的石磨?”呂雉看著不停運轉的機械,眼睛漸漸閃爍起與阿姐相仿的亮光。


    “不止如此,我還想到它可以提水。”長姁看呂雉明白自己的想法,更是喜悅不已,讓家仆組裝起其餘零件。


    最後左邊的大木輪上掛滿了小木鬥,小木鬥與地麵成一個斜角固定在木輪上。大木輪一側離地位置擺上了一個曲折的木板,像是農間水渠。


    呂長姁勉強壓抑自己的喜悅,向呂雉介紹說:“當水衝動左邊的木輪,水也會被木輪提到高出,木輪轉動,木鬥中的水就會傾斜流出。如果找合適的木板接水,就可以將水引入農田,木板越長,水便能流的越遠。如何?”


    “這真是太驚人了!阿姐是怎麽想到的?”呂雉瞬間意識到這樣的工具的意義,她壓抑下自己想要馬上去尋秦王的衝動,向長姁細細詢問。


    這下子長姁臉上通紅,她支支吾吾的說:“家中馬車後部有金屬齒輪,可以用來製動。我拆下來研究好些日子,才發覺齒輪可以刻在側麵,也可以刻在木柄上。之後組合在一起就是你現在看到的這樣。”


    “阿姐必定能借此物名留青史,此物用途極大。阿姐隨我去見秦王如何?”呂雉激動的拉著長姁的手盛讚不已。


    “不如先做好底部的小石磨再演示給秦王看如何?”呂長姁多少明白了當初呂雉製造出踏錐的心情。要是呂雉知道長姁是如此想她,恐怕要羞愧死,畢竟那舂米工具還是她見過才複製出來的。


    一日後,呂雉帶著長姁入宮。長姁第一次進入這樣規模的宮殿,有些戰戰兢兢好像空氣中都充滿了威嚴的王氣一般。呂雉隻好多加安撫,長姁才漸漸從肅穆的環境中適應了過來。


    兩人的模型在呂雉強硬要求下,侍衛隻好親自攜帶著跟在兩人後麵。秦宮內有從渭河引來的活水,見到秦王後也可盡快演示給他看。


    呂雉與長姁進入殿中發覺秦政在練習劍術,兩人看十分他投入隻好靜立一旁等候。秦政原本還是有些對呂雉的怨氣,但是想想自己既然比她大不少,與一個孩子計較實在掉份。他練劍時也不是沒有見到兩人站在一起等候,看起另一人相似的外觀猜到必定是呂雉的胞姐。


    終究沒忍心讓兩人久等,秦政匆匆收招後將長劍插入鞘中。他接過一旁宮女遞來的手巾,邊擦汗邊問:“你莫不是將你胞姐也要引薦給寡人?”


    “正是如此,若說之前踏錐可省力百倍,我姐製造之物卻可省力萬倍。還請王上移步一觀。”


    秦政將信將疑地看著呂雉,她眼睛中閃著璀璨奪目的光芒,讓人不自覺就要相信於她。長姁從未見過君王,被秦政審視腿軟的都要倒在地上了,呂雉在她背後用力托著她也是稍顯吃力。


    “那便去看看吧,希望此物有你所說那般效用。”秦政帶著她們去了宮中花園一處人造小河,看著長姁與呂雉讓侍衛將怪模怪樣的工具拚起來。


    長姁緊張的看看呂雉,呂雉笑著讓侍衛將卡住木軸的木片抽出,奇妙的一幕出現在了秦政眼前:水流帶動水中的輪鬥,水被木鬥提起,在另一側倒下,順著木板澆到了不遠處的地麵上。另一邊經過木輪與木軸的帶動,底下的石磨也被帶的轉起來。這竟然不需要一絲人力,簡直太神奇了。


    呂雉看到秦政露出驚歎的表情,不由炫耀起來:“王上覺得此物如何?是否勝踏錐百倍?凡有河流之處皆可建造,既能提水又能磨穀,若是更易石磨樣式也能打磨武器,將水鬥換成布帆也可在無水處運用風力。”


    秦政一拍大腿,忍不住稱讚:“大善,此物甚妙。”


    當他們再次回到大殿的時候,秦政已經再不敢小看長姁了。隻是他灼熱的目光讓長姁坐立難安,被呂雉狠狠瞪了幾眼才稍稍收斂。


    “不知你可想要何封賞?”秦政覺得錢爵就是一般人所能想到的最關心之物,他看著還不曾及笄的小姑娘,想著也許她會讓自己給她先定一個好郎君也說不定。


    呂雉當初也不是問過長姁想要什麽,隻是她說隻願研究機械,還有請王上出資支持她研究飛天術。眼下這時刻,再沉默下去實在不妥。她看長姁一臉為難,就知道她不知秦王是否願意答應下來她的要求。


    “聽聞王上少府中有百工,阿姐曾立下心願想要飛天,不知王上可能允她入得少府,借用少府資源研製機械與飛天器械?”


    “到無不可。隻是‘飛天’?人怎可能飛天!”秦政一口答應了下來,若是這位女童能再研製出些許機械,便是把整個少府交給她又何妨?隻是飛天他卻是不信的,能飛在天中的除了蚊蟲隻有鳥禽了吧。


    “君子生非異也,善假於物也。王上莫要早下斷,將來若有一日,家姐必定能實現。另外家姐功勞總不至於作為一名工匠,還請王上多多照顧一番。”


    秦政想想如此功勞怎麽也當得這點要求,他衝有些緊張的長姁笑笑:“如此便讓你姐任少府工師,不受他人管轄,直接聽命於我。如何?”


    “那便多謝王上,阿姐年紀尚幼,大多時間還要在府中,這點還請王上理解。”


    “還不曾知曉此物名稱,還有你胞姐之名。”秦政倒是不在乎有人掛名在少府,少府就是他的私人府庫,還有眾多的匠人為王室製造各種物件,修建陵墓也是他們在規劃。多一人少一人完全是他一人可以決定的事情,完全不會有阻礙。


    長姁在呂雉鼓勵的目光下,終於勇敢的將它的名字說了出來:“水車,風車端看用何力推動命名便可。我,我名長姁。”


    她倒是跟著呂雉學的毫無尊卑,然而這有什麽呢,秦政看中的是她的才能。在他麵前恭敬有禮的人甚多,卻無一人可以製造出如此神奇器具。如果非要做個比較他寧願要個不甚恭敬的有才之人,也不願要一個唯唯諾諾卻一無是處之人。


    呂雉帶長姁回到家中,向母親樂子報喜,樂子開始還不敢相信大女兒竟然搶先做了女官。盡管她早就知道呂雉的夢想,但也不曾想到一向喜歡鼓搗木頭的大女兒也能為官。呂雉不得不向樂子解釋工師這種官職,又將長姁特長之處分析給她聽。


    樂子聽到女兒並不需要像全職官員一般,日日住在工坊,成年前也隻需要有想法便可去少府才鬆了一口氣。


    秦國非同一般的執行力,讓水車不到半月就布滿了渭水的岸邊。渭水兩岸每隔幾裏便有一個大大的水車佇立在河邊,人們走在旁邊時可以聽到木輪轉動的嘎吱聲音。


    有些鹹陽居民聽到管理磨坊的病殘老卒說,可以隻收取一點點穀物就可以為他們將穀物去殼。感興趣的人將自家穀物帶到水車磨坊中,不過片刻就將磨出的穀子帶了出來。人們見的確如此便利紛紛將家中穀物帶來,水車旁很快就聚集起很多抱著穀袋的人家。


    與民用的水車相比,少府工坊中為了磨製武器的水車則不需要磨穀物那般大的石磨,隻需要纖薄些的石磨板固定在木軸上。水力帶動大輪傳導至小輪上,小輪帶動的石磨轉的飛快。


    原本需要手動打磨的金屬箭矢,戈矛,劍等都可以很快完工。這些武器木柄或者金屬劍柄刻著此時的相邦昌平君,工師蕺,丞義,匠成。完工的兵器被整齊收好,稍後便會送到鹹陽武庫中去。


    匠人對水車的發明讚不絕口,這工具的發明真是省去他們諸多時間,他們這時候還不知道發明人隻是一小小女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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