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歸雲仙宗的人來到了這裏,那麽就不得不提前結束這一段旅程了。


    沈玉想著也好,可以不用解釋富貴的事情了,至於通關文牒的事情到時候在說便是了。


    他放下手中茶杯,準備去確認一下。


    黑衣童子正在不斷的將手中黃豆拋向空中,然後張大嘴巴一粒一粒的接入口中,見狀忙問道:“先生”


    “你且去尋個客棧住下,不要惹事,我自會去找你。”


    沈玉起身囑咐了幾句,便朝著鎮子裏走去。


    一路前行,順著來往的人流來到了鎮子最中央處,那裏有一棟三層樓高的客棧,鎏金的店招矚目的寫著天河客棧四個字。


    沈玉朝著客棧大門走去,裏麵剛剛好又出來了一群人。


    男子氣質出塵縹緲,女子高貴優雅,各個仙氣瀠繞,一副仙家作派。


    客棧的小二站在門口,各個低著頭,嘴裏恭敬說道:“恭送各位仙師。”


    路上絡繹不絕的行人見此紛紛四散二開,將最中間的道路讓了出來,以示尊敬。


    沈玉沒有讓,毫不在意的負手而行,神情淡然。


    有幾道目光打量了過來,有著一絲驚訝。


    眼前這個家夥樣貌清秀,但是全身上下沒有絲毫的靈力波動,想必是一個凡人。


    而一路從東祖州過來,根本就沒有幾個凡人敢跟他們對視,而且還如此的鎮定平靜。


    因為修行者,靈氣入體,自然而然的便會有一絲威壓在不經意間顯露出來,大多數的凡人見到修行者就如同見到人間帝王一般,自漸形穢。


    仙家人群中一位臉色倨傲的年輕男子瞥了一眼沈玉,眼神之中充滿了居高臨下的憐憫與不屑。


    兩人靠近後,他刻意的散開了自己身上的一點威壓,然後轉頭譏笑道:“別裝了,區區螻蟻而已。”


    沈玉身形微微停滯一息,然後接著向前走去,似乎沒有聽到。


    當中那位麵色冷豔的紫衣女子也漫不經心的望了一眼,剛好看見這一幕,心想又是一個想要出風頭的凡夫俗子,便再也沒有看他一眼,仿佛怕髒了自己的眼睛。


    平靜的相向而過。


    她突然歎道:“這副皮囊有些可惜了。”


    年輕倨傲難著打趣道:“雲師姐難不成還看上了這小子,那我可不願啊。”


    紫衣女子漠然的望了他一眼。


    男子心裏有些發虛,怏怏然的幹咳了兩聲,轉移話題說道:“那小丫頭還真是不識抬舉,我們特意從仙宗來此,她還未曾拜師自家師傅便已經死了,這樣她還不給咱們半分麵子。”


    雲師姐說道:“師傅以前經常念叨著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男子接著說道:“可師傅也說過,修行者就是要爭那一口氣。”


    雲師姐沉默了會,點頭說道:“你說的對。”


    有時候,一個決定就可以改變人一生的軌跡。


    她認同自己師弟的觀點,所以在那個小丫頭的院子裏,很不理解她做出的選擇。


    對於修行者來說,世間所謂的情、愛、恩,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對於大道來說沒有半分意義。


    若是那小丫頭許多年後得以踏入修行大道,回首望去,發現身邊的至親之人一個一個的化成白骨,而他依舊容顏不改,獨立與世間,又會有何想


    當然,這一切都隻能是虛幻。


    雲師姐呢喃說道:“螻蟻。”


    身旁的倨傲男子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誰說不是呢。


    ...


    天河客棧一座僻靜的院落之中。


    已經恢複了自己身份的陸采薇默默地坐在唐中,雙眼通紅,有些發黃的麵容上百感交集,神情很複雜。


    從那座鬼物出沒的一線天逃出來之後,剛到平遙古鎮便聽到了歸雲仙宗仙師即將到來的消息,原本以為事情會很順利,沒想到去迎來了一個噩耗。


    歸雲仙宗的曲正長老兵解了。


    而曲正長老正是十年前那位出現在家中,要收她為徒的恩師。


    就在他彷徨的時候,那位紫衣女子說她依舊可以拜入歸雲仙宗,並且能夠拜入比曲正門下還要好的地位。


    而這麽做的條件便是,以後不能在承認曲正的師尊身份。


    這對無數人來收的幾乎是一個天大的恩賜,根本無需考慮。


    但是她拒絕了,而且沒有絲毫猶豫的拒絕,震驚了所有人。


    正在心煩意亂時,外麵響起了一聲輕微的敲門聲。


    陸采薇抬頭望去,門外站著一位清秀男子,竟然是沈玉。


    她有些突然,當時事情凶險,等他們逃出了一線天之後才意識到沈玉沒有在車上,甚至連她都一位沈玉根本活不了。


    “看來歸雲仙宗的人已經和你見過了。”


    沈玉說道:“還需要我來駕車嗎”


    陸采薇抹去臉上淚水,搖了搖頭說道:“現在應該不用了,多謝。”


    沈玉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他來這裏隻是為了得到一個回複,當初那一袋銀子的情分,在一線天的時候就已經用光了。


    “等等。”


    陸采薇突然出聲。


    沈玉停步,轉身,然後就見到這個女子走近裏屋,出來時手中又多了一個小包裹。


    “這裏有一百兩,算上上次的五十兩,一起一百五十兩,這是從一開始約定好了的酬勞。”


    陸采薇淡淡說道:“我原本打算回去時打聽一下你的家人在哪裏,現在更好了,你沒死。”


    沈玉望著那個小包裹,沒有說話。


    啪!


    院門又被重重的推開。


    “哎呦,你小子還沒是啊。”


    原來是那個粗礦的大漢蔣降虎,他掃視了兩人,然漫不經心的走進了院子,神情輕佻。


    沈玉沒有說話。


    陸采薇微微皺眉,問道:“有事”


    “有,這趟差事我不相幹了,所以咱們能不能把報酬算一下啊”


    蔣降虎撇了一她手中的銀兩,幹笑道:“連這傻小子都拿到了酬勞,我的聚力丹是不是也..”


    陸采薇打斷他的話語,平靜說道:“當時約定好聚力丹是去往東祖州仙宗山門的,如今這裏連中州都沒有出,如何能算”


    “我說,這一趟的路途,我可不願意在去了。”


    粗礦漢子玩味說道:“誰知道下一次會遇到什麽妖魔鬼怪,為了一顆丹藥送了命可劃不來。”


    陸采薇臉色徹底的沉了下來,還未說話就被一道蒼老聲音打斷。


    “哼,你在找死。”


    寇望神情威嚴的從另一間屋子走出。


    蔣降虎望了他一眼,不屑說道:“老東西,你以為我不知道,一線天你和那鬼物爭鬥的時候就已經受了重傷,如今你有多少餘力以為我看不出來”


    場麵頓時劍拔弩張了起來。


    老者麵無表情,衣袖無風而起,隨後一柄飛刀狀法器直射而出,衝著對付麵門。


    蔣降虎毫不慌亂,似乎早有準備,右手從腰間抽出一個銀色手鐲,咧嘴笑道:“落!”


    銀色的手鐲大放光芒,一股無形的吸力籠罩了整個院子,直接就將那柄飛刀給吸落在了地麵。


    沈玉此時終於往了一眼。


    “落寶鐲!”


    寇望驚呼一聲,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難看,“你一個區區初感境的武夫怎麽會有這等法器。”


    “這當然是拖你們那位小姐的福了。”


    蔣降虎宦東哲手鐲,寇望猛地吐出一口鮮血,頹然倒地。


    他似乎對這個結果很滿意,將手鐲小心翼翼的收入囊中,不屑說道:“真不知道你們怎麽想的,得罪也不能得罪歸雲仙宗的神仙啊,這不,報應來了。”


    陸采薇緊咬嘴唇,問道:“是他們叫你來對付我的”


    “天知道!”


    蔣降虎一步一步的走向前去,對旁邊的那年輕車夫望都不望一眼,邊走邊嬉笑道:“把你們身上所有的寶物錢財都給我,我繞那老家夥一命,否則...”


    陸采薇死死咬住嘴唇,揚起手掌便扇了過去。


    隻可惜瞬間就被蔣降虎單手抓住手腕,他還色眯眯的嗅了嗅女子體香,陶醉說道:“真香啊!”


    陸采薇瞬間紅了眼,氣得渾身顫抖,但是對這種常年廝混在江湖的無賴,卻又絲毫沒有辦法。


    蔣降虎見她這個模樣,隻覺得心中無比的痛快。


    他從來都不掩飾自己內心的妒恨。


    憑什麽他多年出生入死才勉強踏入初感境五層,憑什麽一個蠢笨的傻女人就可以被仙門大派看重從而一步登天走上長生之路。


    更讓他意難平的是這個蠢女人還拒絕了這份天大的機緣!


    能夠長生,別說是換一個師傅,便是殺了師傅又如何。


    不過幸運的是,至少他蔣降虎也在這裏得到了一份來自歸雲仙宗的仙師賜予的天大機緣。


    “別掙紮了,外麵就算有人看見也沒有人趕來幫你的,你以為那些凡夫俗子有膽子幹預仙宗的事情”


    蔣降虎頭慢慢的靠近了她的耳朵,小聲說道:“乖乖的交出身上的寶貝,然後在摘下你臉上的麵具,若是好看...嘿嘿,老子還可以留你一命讓你當我的侍妾。”


    陸采薇氣得整個胸脯都輕微晃動,憤怒說道:“做夢!”


    “嗯”


    蔣降虎一個箭步,直接就來到了門旁,伸手將寇望整個身體淩空抓了起來。


    “不要!”陸采薇驚呼出聲。


    “答不答應”


    蔣降虎厲聲說道。


    陸采薇麵色猶豫。


    蔣降虎依舊掛著笑意,隻是手中的力度卻越來越大,老者的麵孔逐漸通紅了起來。


    “要我數數嗎”


    “三!”


    “二!”


    “不要!我答應,我答應你就是。”


    陸采薇幾乎癱軟在地,麵容滿是淚水,哽咽說道:“你別傷害寇爺爺,我...我...”


    “識時務嘛。”


    蔣降虎隨意的將寇望丟在了地上,後者早已昏迷了過去。


    他滿意說道:“進去先把麵具摘了,然後洗幹淨身子,至於你嘛...”


    他瞥了一眼一隻站在院落中的沈玉,鄙夷說道:“還不快滾,打擾了大爺的興致,老子把你大卸八塊。”


    沈玉神情平靜,隻是撿起早就被女子丟在了地上的包裹,自言自語道:“這點銀子...也差不多吧。”


    蔣降虎不耐煩說道:“你在說什麽”


    沈玉背對著他,淡淡說道:“我說...這些錢剛剛好買一個人的命。”


    一股瀕臨死亡的心悸感瞬間就在蔣降虎的心頭升起,渾身止不住的顫栗。


    他此時隻想趕緊逃離這裏,遠離眼前這個年輕男子。


    隻是沒有可能了。


    一柄玉劍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穿過了他的胸膛,然後帶著他的身體撞開了重重障礙,最後死死的釘在了屋內的牆壁之上。


    雪白的牆壁,瞬間如同畫卷之上被猛然潑墨,一片殷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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