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冼手上早捏好靈決,打了出去,地上眨眼長出一片草藤。奧翎士兵措不及防,被絆倒了一大片。李冼又從懷裏取出個大些的錦袋,從裏麵抓了一把,抬手一揚,十幾粒種子隨風落入草藤叢。這邊越高軒已衝到李冼身前三尺,手中寶刀直劈李冼麵門。林風見狀,急忙上前攔住。李冼卻直接盤腿坐了下來。


    “長——”隨著李冼的喝聲,一棵鐵青大樹冉冉破土而出,將她托在空中。隨後就聽“咯吱咯吱”之聲不斷,草藤中那十幾粒種子竟生成了十數根木樁樣的東西。這些東西生長迅速,少頃就有三人高兩人粗。之後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變成了一個個青鎧綠盔的樹人戰士。以樹冠為發,樹皮為臉,樹杈為手,樹根為腳,樹幹為軀。


    “哇——這是什麽脈術!”林風瞧得合不攏嘴。


    “木衛術。”李冼言簡意賅地回答,似乎在費神操縱它們。“林風,你負責警戒,別讓我分心就好。”說罷使樹人將林風也托上青樹,放到她身旁。


    越高軒幾個縱躍也追上樹來,他自幼生長在樹上,樹戰正是他的強項。林風卻有些下盤不穩,但仗著風刃術和風羽術,鬥了十數招,也和越高軒打了個平手。不過林風終究是手無寸鐵,加之武藝遠不如越高軒,逐漸又落了下風。


    “用這個。”李冼隨手折了一條三尺長樹枝,用手一抖,樹枝驟然縮緊,顏色也變成了深褐色。林風接過,恰巧越高軒一刀劈下,便伸樹枝去擋。就聽“叮當”一聲,看似脆弱的樹枝竟將越高軒寶刀穩穩架住了。越高軒暗驚,林風卻精神大震。抬手細觀,樹枝隱隱透出金屬光澤,雖起了一道凹痕,但其堅硬程度已非尋常金玉可比。


    話說樹上林風和越高軒鬥得熱鬧,樹下那些奧翎族衛兵可就慘了。他們的武器和血肉之軀,完全不是樹人的對手。刀劍在樹上身上隻能削下一塊薄皮,而樹人一抬腳,一掄胳膊,都能給擁擠的奧翎族人群造成巨大傷害。衛兵們又嚐試用火去燒,卻被李冼施法彈開;用網去網,無奈樹人力氣之大,一堆人都拖不住網繩。十幾個樹人配合默契,相互照應,硬是把數百奧翎族衛兵生生擊潰。


    越高軒在樹上見局勢不利,也不敢戀戰,虛晃兩刀,跳下樹就走。林風正鬥到酣處,哪肯放過他,隨之追下。


    “林風,別追了!”李婆婆捂著胸口站起身來,她棲身的青樹須臾枯萎,化作灰燼。看來她果然是傷勢未愈,硬撐了許久,已快到強弩之末。


    林風此刻卻不知怎地,耳中雖聽到了李婆婆的話,腳下卻毫不鬆懈,盯住越高軒隻是一味猛追。“我要抓住這個狗東西,他是奧翎盟王的親信,抓住他,我就能換回筠兒了。”


    李冼瞧林風執意去了,無法,隻得收了樹人武士,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獨自調息。這時就看十個不知道埋伏了多久的金翅衛,突地挺長槍從空中斜掠而下,鋒利的槍尖從四麵籠住李冼周身要害。李冼麵色蒼白,急提一口氣,運脈靈長出諸多草藤,護住八方,堪堪化解了長槍的攻勢。


    十個金翅衛一擊不中,便即卸了羽翼,撇了長槍,四麵將李冼圍定,手腕翻處,五人噴出迷煙,五人射出十隻鷹爪狀帶刺長鉤。就聽“唔——”的一聲鳴響,如一顆無火光的炸彈爆炸,迷煙被暴怒的氣流衝散,連鐵爪也一並被震飛。原來李冼將起風術釋放在了極小的範圍內,使其威力陡增了好幾倍,以極少的脈靈再次化解了金翅衛的攻擊。光從這點來看,李冼對脈靈的掌控力,林風實在拍馬不及。


    十個金翅衛見偷襲、奇襲皆不起效,便各從腰後取出兩片如羽毛狀的扁刀。刀長尺許,刀柄細窄,刀刃略拱,刀口處有細密的尖刺。他們一齊將扁刀朝李冼扔出,霎時漫天刀光閃動,翩翩然如一群盤旋的金屬飛鳥。


    李冼運起疾風術,在刀影中穿梭擺動,盡力避過了所有扁刀的攻擊。哪知扁刀還有金屬細絲相牽,被金翅衛拉動,刀群就在空中靈巧一翻身,倏地又全部切了回來。羽凡飛刀,這是奧翎族金翅衛的不傳密招,就連幾十選一的金翅衛中都極少有人能純熟使用,差之毫厘失之千裏,沒有操縱天賦和長時間的浸淫,根本不可能收放自如。此番奧翎盟王一下就派來十位會使羽凡飛刀的絕頂高手,看來對抓捕李冼和林風,實在是不惜代價了。


    李冼勉強再三避過。但飛刀始終如活物般緊緊纏住她,並逐漸合圍,將她能避讓的空間全都封鎖住了。眼看避無可避,李冼無奈,拋出隨身錦囊,微運脈靈,轉瞬就有十數道樹藤撐破錦囊而出,空中一攪,將十幾片扁刀打落在地。殘存的飛刀倉皇逃開,隔了數米遠,再不敢強攻,隻圍住李冼,不斷威懾,以此來消耗李冼的體力和脈靈。


    少頃,李冼果然氣喘籲籲,搖搖欲墜,舞動的樹藤也越發懶散,似已到脈衰力竭的邊緣。此刻,急促的銅鈴聲再次響起,一個蟄伏已久的身影霹靂般從藏身處向李冼直射而去。當時林風正與越高軒纏鬥,聽到鈴響,心頭一動,趕緊撇了越高軒去看顧李婆婆。恰回頭,就見孑生的峨眉刺深深紮進了李冼的胸膛。李冼臉上露出一絲痛苦的表情,望向林風,嘴唇蠕動了幾下,隨即軟倒在地。


    血,噴湧的鮮血刹那間蒙蔽了林風的雙眼,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夢魘般的殷紅中。林風隻覺得喉嚨發緊,全身發燙,憤怒猶如決堤的洪水瞬間將他淹沒。他大吼一聲,無形的力量從全身每一個毛孔中迸發出來,將其身邊一尺內的所有東西都震飛了出去。他昂起頭,將手中那根加固了的半金屬樹枝捏得“咯吱”作響。“孑生————”林風如一頭發狂的犀牛,以雷霆萬鈞之勢撞了過去。


    那十個金翅衛高手拾起長槍,以詭異的角度分取林風周身緊要。“丁零當啷”一疊聲響,林風用樹枝一通亂劈,把十杆長槍和他們的主人全震得橫飛出去,撲在地上,半餉爬不起來。


    “林哥——是我不對,你冷靜點!”孑生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似乎也被林風這恐怖的氣勢震懾了。


    鐵青色的樹枝停在了離孑生腦門一寸處,林風眼睛熱如滾油,聲音冷似鐮刀。“是你,背叛了我們,是你,抓走了筠兒,是你,殺死了李婆婆,你,死有餘辜——”


    孑生忙道:“林哥,我這麽做是因為...因為...”


    “你救了我兩次,我本該饒恕你兩次,但你殺了李婆婆,我怎能容你!”林風不想再看孑生的臉,不想再聽到孑生的任何話語,現在的他隻有一個念頭,殺了孑生!殺了奧翎盟王!殺了所有害死李婆婆的人!林風舉起右手,毫不遲疑地砸了下去。


    可樹枝沒有落到孑生閉目受死的臉上。林風隻覺得一雙纖細柔嫩的胳膊將自己攔腰抱住了,一股清香沁入鼻中,是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味道,筠兒的味道。林風心中一陣悸動,因憤怒而血紅的雙眼清明不少,手一軟,樹枝斜斜劈在了地上。


    “筠兒...真的是你,你...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被...”林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哥,是筠兒。”遊波筠看向林風的眼眸中飽含熱淚,臉上一半欣喜一半憂傷。“林哥,你別殺孑生,他是好人。”


    “好,我不殺他,你回來就好。”林風的怒氣平息了一半。“你怎麽逃出來的?”


    遊波筠道:“是我讓孑生帶我來的。”


    林風有些詫異,卻懶得去想,道:“好,無論怎樣,你沒事就好了,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將你帶走。”


    “林哥...我...我還不能跟你走...”遊波筠無不悲哀地道。


    “為什麽?他們脅迫了你!”林風不可思議地盯著遊波筠。


    遊波筠的眼淚唰地流了下來。


    “他們對你做了什麽!?”林風的怒火再次燃燒起來。


    “沒有...他們什麽也沒做。”遊波筠直視著林風的眼睛,“林哥,你相信筠兒嗎?”


    林風凝視著遊波筠那雙美麗溫柔的眼睛,裏麵雖夾雜著難過和疑慮,更多的任是關切、誠摯和深深的不舍。“筠兒,有什麽事給林哥說,你不是最相信我了嗎。”林風胸中五味翻騰。


    遊波筠不說話。


    “說呀,筠兒。”林風焦躁地捏住遊波筠的肩膀。


    遊波筠露出吃痛的表情,顯然林風粗魯的動作把她弄疼了。她轉頭去看李冼的屍體,又看看孑生,還是沒有吭聲,


    此時,天邊亮起了一抹綠光,是從枯榮巨樹方向發出的。


    “林哥,我永遠相信你,你也要相信筠兒,筠兒絕對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的!筠兒盼著你回來...”遊波筠用力掙脫了林風的手,扶起心有餘悸的孑生。


    “筠...筠兒...”林風頭腦一片空白,感覺天地都在旋轉了。他一下跌坐在地上,呆呆地望著遊波筠和孑生離開的背影。


    奧翎族人也全部撤離了,偌個小鎮隻剩下了失魂落魄的林風和李冼冰冷的屍體。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林風胸口血液不斷翻湧,腦中嗡鳴作響,他用盡全身力氣對天狂嚎一聲:“為什麽————”而後眼前一黑,仰天摔倒,人事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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