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白訝異的轉過頭,身後高牆上,靜靜佇立著五道身影。


    “邪裏牙?”


    “慕容公子,帶著血衣堂的人快走吧,天眾已經做好了接應。”邪裏牙躍下牆頭,淡淡的道。


    緹錫格、圖羅、巴爾戈、佛爾香,這四個“天眾”的頭目緊跟著邪裏牙,擋在了巷口。


    慕容白眼裏湧現出感激之色,這麽久了,這還是他第一次承“天眾”的情。


    “謝謝。”慕容白輕聲說了一句。


    “韓前輩,我們走。”


    韓山佀目光灼灼的盯著邪裏牙,同為拳師,這個男人給他的感覺並不弱。


    “你們是李俶的人?”


    “……呼,敢直呼殿下名諱,也就是現在情況特殊,不然我定要撕爛你的嘴。”


    韓山佀沒有理會,問道:“你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血衣堂的行動我們都看在眼裏,殿下有令,若是行動遭遇不測,我們會出手幫你們。”


    韓山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轉頭對慕容白說道:


    “慕容公子,既然救兵已至,我就不跟著你們一起離開了。山柃和李堂主還沒有回來,我擔心他們出現了問題,我要去找他們。”


    “前輩,我和您一起去。”慕容白目光堅毅,“青嵐也在那裏,我尚有餘力,可以帶著他逃跑。”


    “我也去。”蕭玄感湊過來,淡淡的道。


    韓山佀正欲阻止他們,邪裏牙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你們誰都不用去。”


    “李心安那邊,你們的老熟人已經趕過去了。”


    “老熟人?”韓山佀緊緊皺著眉頭,“是誰?”


    邪裏牙“嗬”了一聲:“你的大哥。”


    ……


    枯井下,戰鬥已經結束。


    夜山柃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想要去抓住掉在地上離他不願的刀,可肩膀上的恐怖傷口血如湧泉,劇痛讓夜山柃根本使不出力氣。


    安慶緒緩緩走上前,拾起了李心安掉落的“白虹”。


    “好劍!”


    安慶緒一臉羨豔:“能有如此寶劍,想必你的來曆不凡。說吧,你是什麽人?來楊府幹什麽?說出來,本公子興許還能饒過你。”


    李心安艱難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不屑的表情: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有誌氣。”安慶緒扔掉“白虹”,對吳鄉說道:


    “殺了他。”


    “李兄!”葉青嵐睚眥欲裂,提劍就要衝上前,卻被青兒牢牢拉住:


    “小師叔,你知不知道我師傅朱盛在哪兒?我好久都沒見到他老人家了。”


    葉青嵐被她拉住手腕,這女子力氣居然大的離譜,葉青嵐根本無法掙脫。


    “我不知道!”葉青嵐怒吼道,“快放開我!”


    青兒臉色驟變,眼神冰冷的盯著葉青嵐:


    “你騙我,你根本不是魔影閣的人,你不是耿玉森的徒弟!”


    葉青嵐一時語塞:“我當然是……”


    “別裝了。”青兒冷冷說道,“你身上就沒有修習魔功的痕跡,居然敢裝作魔影閣弟子,找死!”


    青兒說完,雙手飛速變換,黑霧自她手掌上彌漫開來,眨眼之間,變成了一雙白骨手掌。


    葉青嵐看的一陣膽寒,心裏焦急如焚。被這女人纏住,他根本脫身不得,沒辦法去救李心安。


    麵對著撲麵而來的白骨,葉青嵐怒吼一聲,提劍迎上。


    另一邊,麵對安慶緒的命令,吳鄉皺了皺眉,說道:


    “就這麽殺了他,未免太可惜。還是等楊相回來,把這三個人交給他處置吧。”


    安慶緒仔細斟酌了一下,“你說的也對。也罷,打斷他的四肢,等叔父回來,把人給他。”


    李心安聆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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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交談的話,心裏已是對他們的來曆做出了猜測。


    這個年輕公子,是楊國忠的子侄輩,與北方三鎮聯係密切。


    難道是,史思明?


    李心安沒有第一時間猜測安慶緒是安祿山一係的人,他也根本沒有往哪裏去想。原因就是,楊國忠與安祿山不合,曾多次上書表明安祿山有謀反之心。


    李俶曾和李心安談起過此事,李俶的評價是,這是楊國忠身為人臣的最後一點智慧和覺悟。


    和安祿山不同,楊國忠與史思明來往倒是密切。李心安因此覺得,這個年輕人,會是史思明的兒子。


    他哪裏知道,楊國忠與安祿山的不合都是裝出來的?這天下最水火不容的兩個人,正密謀著天下最大逆不道的事情。


    吳鄉左手把配劍收回劍鞘,然後一寸一寸捏著李心安的胳膊。


    “額啊……”


    李心安臉色蒼白,汗如雨下,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骨頭正在一寸寸斷裂,撕心裂肺的劇痛讓他幾乎撐不住暈厥過去。


    安慶緒微微一笑,目光看向另一邊。


    青兒發出一聲哀嚎,捂著右手,半跪在地上。


    葉青嵐一劍削去了青兒的右臂,代價是,他的小腹中了青兒一記天骨綿陰掌。


    葉青嵐披頭散發,雙目赤紅,宛若一頭出籠的野獸,吼中不斷響起危險的低吼。


    他死死盯著青兒,緩緩踏步向前。


    青兒一臉駭然,她本以為,自己二品初位的實力,對抗這一個區區三品中位的劍客,應該是手到擒來。但這劍客的劍招實在太過精妙,竟然單純的隻靠劍法,就讓她落入下風。


    其實也不怪她,葉青嵐的劍法都是慕容白和李心安這兩個天下最頂尖劍客的傳人一招一招喂出來的,而且教習的,都是最精妙的地方。葉青嵐本身就有天資,有意無意之間,已是將這兩種劍法融會貫通。


    他現在欠缺的隻是內力,單論劍法,足以媲美二品中位的高手。


    眼見自己的侍女失去了戰意,馬上就要命喪在發狂的葉青嵐手中。安慶緒冷冷說道:


    “周汴,射死他!”


    周汴挽弓搭箭,瞄準了葉青嵐。


    突然間,他像是感覺到了什麽,猛地調轉了方向,對準了枯井的上方。


    安慶緒被他這一舉動吸引,不由得皺眉問道:


    “你幹什……”


    “麽”字尚未出口,周汴卻如臨大敵,大喝一聲,鬆開了弓弦。


    箭矢擦著安慶緒的臉頰飛了出去,但卻詭異的停滯在了半空之中。


    周汴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他這一箭,有著足夠殺死二品高位的威力。放出這一箭,周汴也就虛脫無力了。


    但,來人實在太過強大,這一箭甚至都沒有碰到人,威力便煙消雲散。


    安慶緒看著如同死了一回一般的周汴,心裏暗道不妙。


    他和身邊三人可以說是從小一起長大,周汴年歲最長,行事也最為穩重。在安慶緒的記憶裏,從來沒見到過周汴露出如此絕望的眼神。


    大難臨頭?


    安慶緒回頭,冷冷看著那支詭異的停在半空中的箭矢,說道:


    “不知何方高人前輩在此?還請出來一敘。”


    下一刻,箭矢“哢嚓”陡然折成兩段,一個高大的身影從上麵一躍而下,落在了葉青嵐身旁。


    “王……王將軍?”


    葉青嵐不敢置信的看著身邊的高大漢子,“您怎麽會在這兒?”


    王可容沒有回答,而是探出兩指,飛速的點在葉青嵐的幾個穴道上。


    “我止住了你體內毒素的流動,接下來你不要動氣。”王可容說道。


    “王將軍,他們——”


    “我會處理。”


    王可容踏出一步,直視著安慶緒:“


    “你是他們的領頭人,對吧?”


    安慶緒微笑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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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才正是。”


    “放了我妹妹和這個年輕人。”


    安慶緒道:“前輩,如果我們不呢?”


    “你可以問問你的三個護衛,看看他們有沒有底氣。”


    王可容淡淡的道:“我隻想帶我的人走,不想大動幹戈。當然,我也不介意先殺光你們,再離開楊府。”


    安慶緒臉色沉了下來,從周汴那惶恐不安的神情就不難看出,這個男人不是他們幾個就能對付的了的。


    但是,能不能拖延一會兒,等到楊腓派人來呢?


    似乎是看出了安慶緒心裏在想什麽,王可容冷笑一聲,又往前踏了一步。


    吳鄉乖乖鬆開了掐著李心安脖子的手。


    “你——”


    安慶緒一臉愕然,他沒想到吳鄉會沒有他的命令就擅自放人。


    “打不過,我們都會死。”吳鄉聳了聳肩膀。


    李心安捂著斷裂的右臂,艱難的站起身,盯著吳鄉的雙眼。


    不知為何,這個人總給他一副熟悉的感覺。


    似乎,是多年未見的老友。


    夜山柃被葉青嵐攙扶起,呼喊道:“李堂主,快走。”


    李心安彎腰拾起“白虹”,低著頭走到王可容身邊。


    侍女青兒也一臉驚懼的跑了回來,躲藏在安慶緒身後。


    “前輩,可否留下名號?”安慶緒咬牙說道。


    “死人,王可容。”


    死人……這是什麽說法?


    安慶緒正訝異間,王可容大手一揮,裹挾著三人,向上跳起,離開了枯井。


    “王可容……不是西州軍的那個統帥,好幾年前就死了嗎?怪不得說他是死人。”


    安慶緒恨恨的盯著眼前空空蕩蕩的枯井,旋即惡狠狠的道:


    “吳鄉,你為什麽不等我命令就放人!”


    “少主,我已經說過了,我們打不過,也沒辦法拖延時間。”吳鄉麵色平靜,並沒有因為安慶緒的訓斥而感到惶恐。


    “一旦交手,我死,周汴死,青兒死,都隻是眨眼之間的問題。”


    安慶緒麵色陰森:“不要替我做決定。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吳鄉麵無表情,沒有做出任何表示。


    “哼!”


    安慶緒冷麵拂袖而去。


    “你去哪兒?”周汴呼喊道。


    “去找楊腓。”


    安慶緒咬牙說道:“那頭蠢豬,死了這麽多人,他就一點沒發現啊!”


    ……


    楊府外,李心安幾人在王可容的掩護下,擺脫了追兵,沿著街道向幽香居走去。


    躊躇多時,李心安還是開口詢問道:


    “王將軍,您是怎麽來這兒的?”


    “你以為,楊國忠為西州軍翻案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你以為,你們要拿密信的事情,我就不知道?”


    王可容歎了口氣:“這麽大的事,你們就瞞著我。進攻楊府,要死多少人?我若是在,一個人都不會死。”


    李心安臉色暗淡:“我們……不想麻煩您。”


    “你是怕我不會管!”


    王可容怒聲道:“不錯,楊國忠可以說是我的恩人,他為西州軍翻案,我也不該對他的人出手!可那是私事,楊國忠是大唐奸相,我王可容也是大唐熱血男兒,於公,正該鏟除此等奸佞!”


    李心安一臉羞愧:“對不起前輩,是晚輩心思狹窄了。”


    王可容長歎一聲,撫摸著李心安的腦袋:


    “沒事就好。”


    李心安緊緊抿著嘴唇,不僅僅是因為對王可容的愧疚,更因為心裏那揮之不去的詭異的熟悉。


    那個男人,那個用著短劍的男人。


    曾幾何時,在他的記憶裏出現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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