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品劍大會草草收場,因為慕容白的緣故,今日的價格都被壓的很低,成交量更是不到平日裏的三分之一。這無論是對於天劍樓還是天上居背後的人來說,都是不小的損失,所以不少人都對天劍樓的做法頗有微詞。


    責任自然是沈琦沈放兄弟倆的,他們也是有苦說不出,師傅薛海涯無緣無故的要他們帶慕容白外出一天,好巧不巧的趕上了品劍大會。現在隻希望,師傅不要遷怒於他們就好。


    回到天劍樓,慕容白和沈琦沈放兄弟倆告了個別,回到房間沐浴更衣,做完這一切後,他準備去見薛海涯。


    出去了整整一天,也不知道薛海涯對陶素芝是怎麽處理的。


    由於慕容白的身份特殊,薛海涯早就給下麵的人下了命令,慕容白見他得以暢通無阻。


    來到薛海涯的門外,還不等慕容白敲門,裏麵就傳來聲音:


    “是慕容公子吧,請進。”


    慕容白推開房門,薛海涯正襟危坐,似乎早就知道自己要來,特意在此等候。


    “薛前輩。”


    “琦兒放兒一回來,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薛海涯笑道,“我天劍樓的品劍大會覺得怎麽樣?”


    “上乘寶劍的確不少,但天劍樓給出的價格都太高了。”


    薛海涯淡淡的道:“慕容公子,你可知道,我們每買進一把劍,花出去的銀子,會有多少流進賣家的口袋?”


    “中間的手續費用在所難免,多的話,起碼也有八成半吧。”


    “隻有六成三。”


    “這麽少?”


    “我們這品劍大會不僅僅是開給天劍樓的,更是開給益州城裏的官老爺們的,天劍樓要想在劍南道長久立足下去,就要牢牢抓住他們的錢袋子,要變著法兒的給他們送銀子,隻有這樣,我們才可以維持天劍樓的百年基業,不至於毀之一旦。”


    “慕容白受教了。”慕容白點頭道,“但是,晚輩今日來此,卻不是為了品劍大會。”


    “我知道。”薛海涯說道,“你是為了我夫人,陶素芝。”


    “是。”慕容白深吸一口氣,緩緩問道:“我想知道,您是怎麽處理薛夫人的。”


    “我沒有處理她。”薛海涯的回答很是平靜,但卻讓慕容白心中掀起了萬丈波瀾。


    “為什麽!”


    慕容白完全不理解,枕邊人勾結自己的親弟弟要殺自己,薛海涯怎麽可能不動殺心?就算他舍不得殺死自己的妻子,也總該有點表示,起碼得生個氣吧!


    但薛海涯從頭到尾平靜的可怕,似乎他早就知道,陶素芝要殺他一樣。


    “因為她不能死。”


    薛海涯緩緩吐出一口氣,沉聲說道:“慕容公子,你覺得天劍樓能有今天,靠的是誰?”


    “靠的……”薛海涯這一局把慕容白給問住了,他皺了皺眉頭,說道:


    “自然是天劍樓數十年底蘊積累以及薛前輩您的雄才大略。”


    “雄才大略……哈哈,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麽說我。”薛海涯笑的嗆了自己一口,“不,你說錯了,天劍樓能有今天,和我沒有一點關係。”


    “我告訴你,慕容公子,二十年前,天劍樓還是一個劍南道的二流門派,當時和神劍閣南北對峙的,是淩風宗。我們三派同樣是當年七殺劍廬的附屬宗門,所以彼此都不好奈何對方。當時,淩風宗和神劍閣雙方獨大,彼此都對掌握著食劍之法的天劍樓虎視眈眈。在那個時間,我的師傅,上一任天劍樓樓主不知被誰暗算,身受重傷,奄奄一息,他讓我娶了當時頗有名氣的獨行女俠,也就是我現在的夫人,陶素芝。”


    “我不明白師傅為什麽非要讓我娶她,但是師命難違,我和陶素芝成婚,這是我這一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事情。我聽了師傅的話,娶了陶素芝,二十年,這個女人用了二十年


    的時間,讓天劍樓聯合四方勢力,一舉吞並了淩風宗,成為劍南道首屈一指的大宗門。在那之後,陶素芝又力排眾議,製止了我們想要南下覆滅神劍閣的想法,可以說,是阻止了一場武林浩劫也不為過。”


    “這些年,陶素芝一直在和官場上的人做溝通,她很聰明,知道過剛易折,所以一直在竭力約束天劍樓的做大,同時也暗中允許門下弟子做一些不法的事情,主動把我們的把柄給賣出去,這樣,才能讓天劍樓更加安全。包括天劍樓的品劍大會,就是她想出來的一個點子。這種主意,我一輩子也想不出來。”


    薛海涯長歎了一口氣:“知道嗎,在天劍樓終弟子的眼中,她陶素芝才是真正的樓主,我隻是一個象征,一個武力的象征。而在那些達官貴人的心中,一個陶素芝要比得上一百個薛海涯,當然,這沒什麽不好,我薛海涯是粗人一個,這一輩子,就喜歡練劍,所以,我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我,隻要陶素芝做的不要太過分,隻要天劍樓還叫做天劍樓,我都可以接受。況且,陶素芝把天劍樓管理的很好,要是換作我,恐怕二十年前就沒了。”


    “我告訴慕容公子這些的原因,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讓你清楚,陶素芝想要殺我,沒有關係,這無論是對天劍樓還是對整個劍南道的武林局勢而言,根本沒有任何的影響。所以,慕容公子就不需要費心了。”


    “是這樣嗎……”


    慕容白緩緩說道:“可是我想知道,薛前輩,您既然知道薛夫人想要殺你,你就一點都不憤怒,也不想知道為什麽嗎?”


    薛海涯沉默半晌,緩緩說道:“我對不起她。”


    “二十年來,我從來沒盡過一個丈夫的責任,天劍樓是她一力扶持起來的,但榮譽名利卻都是我的。當我看著她的臉,我總會黯然失色,心裏不由自主的湧現出羞愧和卑微,陶素芝是一個極為優秀的女人,可她的丈夫卻隻是一個什麽都不管,一門心思隻想要練劍的武癡。這二十年來,我沒有幫上她一點忙,每次見到她,我都不敢麵對,有時候,我多想替代她的位置,做一派掌門真正該做的事情,可我偏偏是一個武癡,我曾經以武癡為榮,但現在,我無比的痛恨這個身份。”


    “或許是羞愧,或許是男人卑微的自尊心作祟,我不敢麵對她,可越是這樣,她承擔的就越多,我心裏的悔恨也就越大,整整二十年,我倍受煎熬,我想她也不會好受。”


    “她要殺我,我一點都不意外,也沒有任何的資格生氣,那是我欠她的。”薛海涯緩緩歎息道,“哪怕,她現在就要動手,我也不會有絲毫的怨言。”


    慕容白聽完,忍不住感歎道:“即使如此,薛前輩若是找到薛夫人,把話說開,也許你們之間的心結就可以解開了。”


    薛海涯沉默不語,二十年的心結,豈是說解開就能解開的?


    “這是我的家事,不勞慕容公子費心了。”薛海涯此刻聲音沉重的就像是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今天我也並沒有閑著,天劍樓這些年搜查了不少魔影閣的線索,我都整理出來放在了書房,稍後我會讓琦兒帶你過去。”


    慕容白知道薛海涯這是在下逐客令了,無奈隻得長歎一聲,向薛海涯拱手告辭。


    在慕容白離開以後,薛海涯也許久沒有動彈,隻是靜靜的坐著,似乎還有一個客人要來。


    過了不知多久,屋內的蠟燭燃燒殆盡,一陣風吹過,徹底熄滅了下來。


    潔白的月光透過窗紙灑進屋內,映照出一道豐腴的人影。


    片刻之後,女人啟唇,緩緩說道:“這些話,你為什麽不早對我說?”


    “說什麽?”薛海涯自嘲的笑了笑,“說我窩囊,說我沒誌氣,所以才躲著不敢見你?”


    “你我是夫妻,我還會嘲笑你嗎?”


    “可我會嘲笑我自己。”


    薛海涯閉上了眼睛,緩


    緩說道:“你若是想動手,盡管來吧。”


    “我若是真的想殺你,還用得著等二十年,還用得著去勾引你那個廢物弟弟……”門外,陶素芝痛心疾首:“薛海涯,你不是窩囊,你隻是蠢,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麽蠢的男人!”


    “是啊……我真蠢。”薛海涯睜開眼睛,地麵上已經沒了那道倩影,隻有那股幽香,依舊縈繞在鼻尖,揮之不去。


    血衣堂堂口,李心安帶著一道傷疤回到這裏,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堂主,你這是怎麽了,傷的這麽嚴重?”張權急忙要去拿藥,李心安擺了擺手:


    “不必了,已經處理過了,沒有大礙。”


    蕭玄感皺眉道:“怎麽弄的?”


    “交手的時候,不慎被人家劃了一道。”李心安苦笑道,“怪我,學藝不精。”


    “那個姑娘可沒本事傷到你,學藝不精?我看你是心猿意馬吧。”


    李心安道:“別瞎說,唐櫻還是很厲害的,半年之前還不過是剛踏入三品高位,現在已經是二品中位,進步神速。”


    “這麽快。”蕭玄感也忍不住驚訝道,“她服藥了?”


    “世上若是這種藥,那江湖不早就亂了。”李心安搖頭道,“唐櫻唐風二人的實力都有了質的提升,我不清楚他們做了些什麽,但我能知道的是,唐櫻學了一種不同於屠生樓的太虛經的新劍法,極為霸道剛猛,殺意縱橫。”


    “知道來路嗎?”


    “他們出現在劍南道,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了。”


    李心安緩緩說道:“消失已久的,七殺劍廬!”


    “聽你和慕容白說起過很多次,七殺劍廬不是封山了嗎?”


    “隻是歸隱而已,現在正是多事之秋,風雲際會之際,江湖上說不定很快就要迎來一場腥風血雨,這個時候七殺劍廬若是再度出世,也是個不小的麻煩。”


    “算了,說遠了。”李心安把話題拉回正軌,“葉七回來了嗎?”


    “還沒有,一名弟子傳信回來,說他先在葉家銀號住下,接下來的幾天他會聯係益州城內的大小官員富商,陶素芝和他們的聯係頗為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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