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王屋山位於河南西北與山西東南部交界之處,陸行離洛陽不足兩百裏,空行航程更短,司馬承禎一行既然用上了太清劍遁,一個時辰能飛萬裏,未及盞茶,就到了王屋山上空。


    這門飛行絕跡的絕頂法術,煉師一般不會輕易使用,因為太過消耗飛劍靈氣,事後補充起來,可是很耗功夫的。張果師徒之前在趕赴洛陽時,那麽緊張,都沒舍得用。


    不過這次的行程並不算長,大家正好又都興致高漲,也就忍不住用了。算來這點行程上的消耗,祭煉七日也就補回來了。


    一行人直接就落到了王屋山絕頂,相傳軒轅黃帝曾於此告天,遂感九天玄女下降,授《九鼎神丹經》、《陰符策》,乃克服蚩尤之黨,從此王屋最高峰就得名天壇峰。


    天壇之上,纖雲弄巧,依稀一個黃衣女子翩然迎來。


    卻見她頭梳雙環望仙髻,身穿廣袖流仙裙,虛步躡太清,霓裳曳廣帶,從這峰頂的雲氣之中飄然而下,對著眾人盈盈一拜:“恭迎各位道友。”


    張果乍看見她,覺得很是麵熟,卻又一時不敢確定,於是沒有還禮,又呆看了半晌,忽然驚呼:“玉腰!是你嗎?”


    那女子微笑頷首:“久違了,果兄。”居然真的是張玉腰。回想收複總玄洞天之戰時,她一身勁裝,英姿颯爽,與如今這身淑女打扮相比,簡直判若兩人,難怪張果一時不敢相認呢。


    要說唯一有什麽相通之處,便是這兩身衣裝都是鵝黃色的。


    在場人中,司馬承禎和鬱芳洲也都認識張玉腰,但都比不上張果對她的熟悉,畢竟兩人並肩戰鬥過好幾場,是共曆過生死的。


    “真的是玉腰姐姐!我不是在做夢吧?剛還以為是九天玄女再降凡間,差點覺得我們的麵子其實不比軒轅黃帝小呢。”鬱芳洲恭維。


    “你這小妮子,數月不見,嘴巴倒是越來越甜了。”張玉腰含笑上前,攘袖見素手,揪了揪鬱芳洲的鼻子。


    她手勁奇大,直把鬱芳洲疼的雙手捂住鼻子,哼哼了半晌。


    司馬承禎見狀,朗聲大笑:“妹子怎的這麽快就現形了?清虛真人命你接待來賓,可見倚重,至少在慶典結束前,你都該做到禮儀周全嘛。”


    張玉腰撇嘴,索性把兩隻袖子都高高卷起,抄手胸前:“大家都這麽熟了,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我在你們麵前裝淑女,又有什麽意思?就不要再拿我尋開心了。”


    她那嬌憨之態,逗得對麵六人笑成一片,倒是讓她注意到了三個沒見過的人:“咦,這三位道友怎麽稱呼?”


    三人情知與她不熟,這樣笑人家並不禮貌,於是都急忙斂容,隻是一時不知該由誰先來自我介紹。


    司馬承禎忙逐一介紹:“這是我師兄韋法昭,這是我師弟郭嵩真,這是……”


    “我師妹!”鬱芳洲忽跳出來道,她年紀不及焦靜真,隻因占了先入門的便宜,做了師姐,心裏很是得意。


    張玉腰一愣,打量焦靜真片刻,笑道:“果兄好福氣呀!哪裏又收來這麽一位好仙根的徒弟?”


    不等張果回話,鬱芳洲便搶著把洛陽的事跟她說了。


    張玉腰嘖嘖稱奇:“果兄真是好造化,相信總玄洞天很快便能複興起來!”


    張果拱手:“承賢妹吉言。”


    張玉腰道:“別隻顧說話了,快隨我進洞天吧。”便一轉身,朝東邊日精峰禦風飛去。


    張果忙攜焦靜真禦劍跟上,餘人則紛紛禦風跟隨上去。


    未幾,隻見張玉腰懸停於日精峰西側,半山腰的峭壁之前,結手印往峭壁上一指,隻聽呼啦啦一陣響過,峭壁居然兩邊排開,顯出一個山穴。


    一片柔和的金光在洞口蕩漾,恰如一口金色的潭水。這正是王屋山的通靈門戶。


    雖說天下名山大川通靈門戶都不盡相同,但都以隱蔽性為要。


    這一方麵自然是為了防止左道從凡間攻擊洞天,另一方麵也是為了避免被那些沒有仙緣的凡人誤入洞天,造成觀棋爛柯一類的悲劇。


    凡間盡管不乏深山老林、絕壑幽穀、古洞奇峰種種令人望而怯步的地方,但卻沒有哪一個能真正阻止人類的探索,總有具備大勇氣、大毅力的人克服艱險,最終踏足這些密境。


    如果隻是單純把通靈門戶開在這些地方,而不加以掩飾的話,這類人難免會誤入洞天,可他們卻未必都有仙緣,誤入仙境隻會給自己帶來悲劇。


    好在仙術高妙,要藉此掩飾洞天門戶,蒙蔽凡人還是綽綽有餘,隻是想蒙蔽同樣擁有高妙法術的左道妖人,還是需要多花些心思。


    不過從防範左道妖人的角度來看,王屋山這個通靈門戶顯然是沒花什麽心思隱藏。這反而體現了他們的自信,絲毫不懼左道妖人來犯。


    張玉腰近期的主要任務之一,就是每天於天壇迎接來自各洞天福地的賓客,再引領他們經過門戶,進入小有清虛天。


    其實各洞天福地的門戶位置,在彼此的門人之間,早已不是什麽秘密,但不經主人同意,就擅自闖入,顯然是不妥的。


    所以各洞天福地對應於凡間的名山宮觀之中,一般都會常設專門負責迎接來客的職務。


    當然這並非張玉腰的常務,她隻是在這次慶典期間兼任此職罷了。


    卻說張玉腰打開了門戶,也不禮讓,當先就飛了進去,畢竟都是熟人,用不著客氣。


    一行人終於來到了小有清虛天。放眼望去,山川之雄奇靈秀隱有王屋山的風骨,而且諸般事物都籠罩著淡淡的光芒,這是靈氣旺盛的體現。


    “咦?守門的弟子怎麽不見了?”忽然發現在洞天這邊,守護通靈門戶的同門不見了,張玉腰不免驚疑。


    守護洞天的門戶是很重要的職責,誰也不敢玩忽職守。


    何況隻要洞天沒有遇到攻擊,這份差事也並不算辛苦,因為每天都要輪流換崗六次,每班人不過站崗兩個時辰罷了,實在犯不著冒著違反門規的危險偷懶。


    在這一點上,所有洞天福地都是一樣的,所以司馬承禎等人也都覺得事有蹊蹺,紛紛舉目四顧,希望能夠發現點端倪。


    “快看那邊!”眾人順著焦靜真所指看去,隻見遠遠一座山峰上麵雲霞閃爍、光怪陸離,煞是好看,卻也很不尋常。


    忽然金光一閃,卻是張玉腰禦劍飛起,往那山峰趕去了。餘人見她這般急迫,料想事非尋常,也紛紛禦劍跟去。


    待飛過山頭,回身一看,隻見下麵倚著岩壁,有一座朱紅色晶瑩剔透的宏偉宮殿,仿佛完全是由琥珀築成一般。


    門頭之上有塊大匾,上書幾個金光閃閃的篆字,朱雀琉璃宮。從名稱看來,似乎暗示著整座宮殿並非由琥珀,而是由紅色琉璃築成的,真是匪夷所思。


    然而眾人卻無心欣賞這奇跡般的宮殿,因為此時此刻,大殿前的場地上,正在進行著一場緊張激烈的鬥法,各色劍光飛騰閃爍,此起彼伏,把天上的白雲都映成了彩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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