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玄洞天,白澤樓內,張果端坐桌前,揮毫寫就詩兩行:


    解采玄珠萬惡除,盡今得道入清虛。乾符顯出真金行,備在逍遙三卷書。


    在這兩行詩右側,還有“玄珠歌”三字,正是這首詩的名稱。


    鬱芳洲和焦靜真分侍左右,一個磨墨,一個奉香,都在伸長脖子,觀看默念他的詩句。


    張果停筆思索片刻,又在其左側接著寫出幾行詩:


    宮闕樓台表道軀,不留命本敵洪爐。元神散走枯庭在,拋盡玄珠一物無。


    塵心不識體中天,空敬靈儀擬覓仙。自有玄珠不知處,何年歸命入丹田。


    寫罷這幾行詩,張果看了看兩個徒兒,見他倆都在凝眉反複默念這幾句詩,似乎還不甚明白,便笑道:“你倆可有什麽感悟?”


    鬱芳洲道:“師父,您這詩是不是典出《莊子·天地》?”


    張果頷首而笑:“嗯,你母親不愧是自幼好道,有她的教導,你對道書果然很熟悉啊。”


    他又顧謂焦靜真:“靜真,你在青牛觀修行多年,應該也知道這個典故吧?”


    焦靜真點頭稱是,張果道:“那你講講這個典故的內容。”


    焦靜真道:“這個故事是說,黃帝有一次外出遊玩,渡赤水登昆侖,在歸途之中,不慎遺失一顆珍愛的玄珠。於是命令一個名叫知的天神去尋找,結果一無所獲,又命離朱去尋找,還是一無所獲,又命吃詬尋找依然無果。最後不得不命象罔去找,不料象罔輕輕鬆鬆就找到了,黃帝不禁感歎地說,奇怪啊,象罔怎麽就能找到呢?”


    “嗯,很好,說的分毫不差。”張果莞爾一笑,“那麽你知道知、離朱、吃詬、象罔都是什麽樣的人嗎?”


    焦靜真道:“知是一個知識淵博,聰明絕頂的天神;離朱是一個三頭神,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在昆侖山為黃帝看守琅玕樹;吃詬是一位辯才絕世的天神,沒有誰能在辯論中贏過他;象罔是個出了名的糊塗神,沒有什麽出眾的才能,終日渾渾噩噩,無所事事,同僚看不起他,黃帝也不重用他,所以當最後竟是他找到了玄珠,黃帝才會感到很驚奇。”


    張果顧謂鬱芳洲:“她說的都對嗎?”


    “分毫不差。”鬱芳洲點頭稱是。


    張果莞爾一笑:“那麽你們知道這個故事的含義嗎?”


    兩人都凝眉思索了片刻,鬱芳洲忽然吟道:“道會貴冥想,罔象掇玄珠。這是東晉佛道兼修的名僧,支遁菩薩的一句詩。老子說,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大智若愚,象罔的糊塗無能,其實是得道的表現,所以隻有他才能找回黃帝遺矢的大道玄珠。”


    張果頷首而笑:“很好,很好,那麽你們都找到各自的玄珠了嗎?你們雖已學會了一些法術,但隻有找到了玄珠,才能算是一個合格的煉師,將來也才能結成靈胎,育成神嬰。”


    兩人都搖了搖頭,焦靜真道:“恕弟子愚魯,還未找到玄珠。”


    “那你們是不是應該學一學象罔呢?”說罷,張果又提筆揮毫,寫下幾行詩:


    多恃聰明強是非,縱聞法要亦相違。若能不出長生寶,結作玄珠透紫微。


    謾求土塑及丹青,空看經文道豈成?自有玄珠無價寶,幾時覺悟駐神精。


    明暗同源人不知,若能曉了自幽奇。玄珠定是含光主,永住真宮月魄池。


    落崖溪畔整神機,解把金關閉命扉。為得玄珠鎮靈府,一真行處一光輝。


    鬱、焦二女都凝眉反複默念這幾行詩,漸漸的,兩人眉頭都舒展開來,幾乎齊聲道:“弟子知道怎麽找玄珠了!”


    張果爽朗地笑道:“哈哈哈,既然知道了,那便去找吧。”


    上清含象鏡連接的壺天內,虞、風、張三女相繼破入三田合一之境後,那懸在頭頂的玄珠卻遲遲不見落回體內,都是周旋不休,直到周圍的三光神水漸漸完全滲入其中,才緩緩落回他們體內。


    三人氣沉丹田,相繼睜開眼睛,一時竟都如星海幽邃,法眼清眸,如超億劫。


    過了片刻,方才相繼收斂精光。


    莪相魔劍繞著風綠綺,眼狀的劍首死死地盯著她,一會在她左側邊懸停片刻,一會繞到她背後懸停片刻,一會又繞到她右側邊懸停片刻,最後懸在她麵前不無驚訝地道:“你……你怎麽看著像是一下升了好幾級境界呀!”


    風綠綺調好了內息,終於開口笑道:“不錯,按照西方靈界修行境界的劃分,我現在已經是十六級吟遊詩人了。”


    莪相魔劍出乎意料地沒有說什麽,而是眯著“眼睛”,哼哼了一陣,忽然大叫道:“怎麽才十六級,為什麽不是十七級?十七級你就可以學九環法術了呀!就可以學完全變形術了啊!”


    風綠綺被他這出乎意料的反應弄得有點發懵,憨笑道:“嘻嘻,可我都連升三級了呀!正常修行,這少說也得九年之功吧。何況我還掌握了練氣學院的最高秘技琴心三疊,這在以後的行程裏可是大有用處呢!”


    莪相魔劍歎息道:“唉,也罷,詩人的八級必修法術裏倒也有一兩個實用的,何況你還能再選修兩個其他職業的法術,讓我想想學什麽好……”


    虞雲羅忽然饒有興趣地道:“為何隻能學兩個呢?”


    莪相魔劍道:“因為不是詩人的必修法術啊,雖然可以學,但總會有上限。你們東方的修士不是也分門派嗎?據我所知,不同門派有不同的心法,你不明別派心法,去修別派法術,不也會受到極大限製嗎?”


    “啊!我感到渾身充滿了力量!”張玉腰忽然起身,向上伸展雙臂,吐氣開聲,無意間轉臉看見司馬承禎用大音搬運術運來的那塊巨岩,忽然合身撲上,一手從石底往上一掀,那仿佛有兩三萬斤的巨岩竟然霍地向上騰起,若非氣勢驚人,普通人真會以為那是紙糊的呢。


    她把那巨岩拋起又托住,托住又拋起,一連幾十次,竟還是麵不改色,氣定神閑,看來境界的提升,使她的地煞大力之術也得到了突破。


    虞雲羅也看得興起,結手印默念咒語,忽然朝前麵地上一指,一道紅光落地,化作一個法陣,一邊旋轉,一邊從其中浮現出一個虎頭人身的怪獸來。


    而在這個過程中,守護在虞雲羅身邊的騶虞,卻突然一轉身,消失無蹤了。


    與此同時,那怪獸卻以垂首單膝跪地的姿勢從法陣中徹底浮上地麵,忽然抬起頭來,眼中凶光畢露,一聲吼嘯,向著虞雲羅飛身撲來,而她也是劍指一探,晃眼成了一道紅影,迎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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