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承禎一行飛掠貫胸、交脛、不死、岐舌四國,徑直降落海外昆侖之虛西麓,隻見山基高處已經聳入雲霄,開天眼透視根本無效,更不知山腰和山巔何在。


    “相傳海外昆侖之虛實為東海方丈山,高下周旋三萬裏,是神仙匯聚之地,從下到上禁製重重,不是神仙之體,休想到達山巔,更遑論翻越此山。


    我本來還不怎麽相信,如今身在山下仰觀,連天眼都不能透視雲海,可見絕非尋常,隻怕傳言非虛,雲層就是禁製,穩妥起見,我們還是繞行過去吧?”


    司馬承禎不禁高山仰止,動搖了翻越此山的初衷。


    張玉腰開天眼遙視山麓兩側,卻是無邊無際,便道:“師兄你也不用天眼看看山麓兩側,根本一眼望不到邊,若要繞行,也不知何時才能到北麓或南麓,更遑論東麓了。”


    “可這樣至少安全啊,如果傳言非虛,我們不過是人仙,怎能穿過重重禁製?”司馬承禎質疑道。


    “可惜我還沒摸清無間道圖,不然沒準能直接傳送到三首國呢。”許逸冰不無惋惜地道。


    “我們不是有神仙法寶嗎?何況方丈山還是東華帝君的治所呢,他既然關心我們的任務,也沒道理不讓我們通過。”虞雲羅最愛尋奇探幽,很想到方丈山一遊。


    “羅妹你一向都比較老成持重,今日怎會……”


    “我正好有帝君所賜神仙法寶,何妨一試?”不等司馬承禎說完,風綠綺就祭出三光鑒燧蛤,把三光神水化成一片彩霞,托起眾人徑直衝入雲霄。


    雲層距地麵至少也有上千仞,彩霞拖著眾人入雲卻不過轉瞬而已,足見三光神水的玄妙。


    入雲以後,彩霞並未如司馬承禎擔心的那樣激起任何禁製,他回過神來,歎道:“三光神水果然妙用無窮,看來是我多慮了。”


    “那倒也未必,既然天眼看不透,這雲層肯定不簡單,或許除了神仙之體,神仙法寶也不會觸動禁製吧,正好試試太白鷫鸘劍。”


    許逸冰忽然祭出太白鷫鸘劍,禦劍飛出三光神水的彩霞,晃眼化成一隻鷫鸘神鳥,渾身雪白,散發冰霜寒氣,轉眼扶搖直上,高出彩霞千仞,留下一條長長的冰霜尾跡。


    “不愧是太白派的,就是耐寒抗凍,我也試試燧木神鴞!”虞雲羅忽然喚出燧木神鴞,騎著它飛出彩霞,晃眼長成丈許,同時也高出彩霞千仞,留下一條長長的星火尾跡。


    燧木神鴞黑如墨玉,卻又渾身繚繞星星之火,虞雲羅在其背上,也是星火纏身,紅衣飄飄,背影真是美到難以言表,有詩為證:


    玄蟬號白露,茲歲已蹉跎。群物從大化,孤英將奈何。


    瑤台有青鳥,遠食玉山禾。昆侖見玄鳳,豈複虞雲羅。


    她驅使神鴞,竟然很快追上了許逸冰,與她比翼齊飛。


    “冰姐好厲害,高處不勝寒,這鳥又是渾身散發冰霜寒氣,你也受得了啊!”她轉臉對許逸冰道。


    許逸冰也是衣帶飄飄,輕笑道:“隻是冰霜氣罩,並不貼身,罡風也吹不進來,裏麵清風徐徐,不冷不熱,舒服得很呢。你那渾身星火,隻怕也是一般吧?”


    “嗯。”虞雲羅點了點頭,“不如我們比一比,看誰先到山巔。”


    許逸冰點了點頭,腳下輕輕一頓,鷫鸘鳥忽然再次加速,扶搖直上,虞雲羅也是緊追不舍,兩隻神鳥相互盤旋著衝破重霄。


    看在下麵彩霞裏的三人眼裏,已如冰火兩條神龍相互盤旋著衝上高天。


    “哼,有坐騎了不起啊,也讓你們見識一下舜華的妙用。”張玉腰忽然祭出木槿花,化成蓮座一般拖著她飛上高天,其外繚繞星星之光,應該是花粉化成的祥雲。


    司馬承禎見狀,二話不說,也祭起八神遁甲,飛出彩霞,有神光將他全身裹住,八瓣雲肩繞著他的脖子飛快旋轉,就如螺旋槳一般,帶著他衝破重霄。


    五人各自駕馭神仙法寶,你追我趕,足足穿過九重雲海,終於在一個時辰後飛到了山巔,重新集合後,一起向東飛去。


    隻見如此高山之巔竟然不是冰封,而且十分寬闊平坦,一望無際,眾人不由降低速度,俯瞰下方,隻見山川靈秀,良田千頃,種的全是芝草,不時還能看到一些琉璃宮殿。


    身邊偶爾還有龍和其他仙人飛過,但都不怎麽關注他們,多半是把他們當成了這裏的居民。


    司馬承禎驚喜地道:“這裏的情形跟傳說中一樣,看來海外昆侖之虛真的就是方丈山啊!”


    “難得能來到這神仙境地,我們要不要去拜會一下東華帝君?”風綠綺忽然異想天開。


    司馬承禎輕笑:“你知道帝君住在哪嗎?而且他的治所並不止方丈山一處,眼下也未必就在這裏。


    我們畢竟隻是人仙,不是仗著神仙法寶,根本不可能來到這裏,還是低調一些,趕快飛躍過去吧。”


    這次四女都很聽話,沒再自作主張地節外生枝,隻是貪看仙山風景,刻意壓低了速度。


    五人徑直向東飛了一個時辰,大約跨越九千餘裏,終於到了山頂東側。


    他們不敢停留,徑直往下穿過九重雲海,終於看到方丈山東麓大片曠野,正是壽華之野。


    這片原野之上,四時有不謝之花,八節有長春之樹,故有壽華之名。


    後羿曾在這裏射殺了鑿齒,而東邊的三首國一直將這裏視為聖地,千萬年來無人敢來此定居采伐,因此保持了此地的自然風貌。


    就在這開滿芝草仙葩的曠野之上,偏偏聳立著九座燦燦生輝的山丘,明分八卦,暗合九宮,似非自然造化之功。


    風綠綺精通醫術,見了這遍野的芝草仙葩,按捺不住好奇之心,正想降落下去,看看能否采到什麽珍奇藥材。


    忽然望見那九座燦燦生輝的山丘,頓時打消降落尋藥的念頭,也不等其他四人,徑自催動彩霞,飛向九丘。


    餘人對芝草仙葩倒也罷了,洞天福地裏畢竟見得多了,就有些許沒見過的品種也不甚稀罕,但對那九丘的好奇之心卻絲毫不亞於風綠綺,便也紛紛催動法寶,緊跟上去。


    特別是許逸冰,鷫鸘飛行迅速,反倒後來居上,當先飛到了最近的一座山丘上空。


    隻見丘上長滿了奇樹,其上掛滿了珠玉,洋溢著珠光玉影,想必遠望山丘燦燦生輝,正是由於這不計其數珠玉之光所致。


    許逸冰先還以為這些珠玉是人為掛在樹上,待到降落樹梢,湊近一看,所有珠玉竟全是如果實一般生在樹上。


    她頓時像是想起了什麽,連忙回頭對後麵的人喊道:“快來看啊!這山丘上全都是琅玕樹啊!”


    許逸冰在四女之中年齡最長,為人也頗為老成,能露出如此小女兒情態,還真是不多見,可見真是遇上稀罕物了。


    餘人又聽她說丘上長得都是琅玕樹,就更是驚訝了。


    他們這時都已趕了上來,司馬承禎落在樹梢上,仔細看了看那些珠玉般的果實:“果然是琅玕樹,我隻道這樹唯有海內昆侖之虛上有,想不到壽華之野上竟也有此樹!”


    風綠綺興奮地兩眼放光:“你們肯定這真的是琅玕樹嗎?如果真是,我們可是遇上大機緣了!隻需吃上一枚珠果,我們的修為就能再次突破。”


    “還有這等好事!那還等什麽?快摘果子啊!”張玉腰一聽就按捺不住了,說著就伸手要摘果子。


    不成想許逸冰忽然按住了她的手:“我雖說的肯定,其實並未見過琅玕樹,隻是按書上描述猜測的,做不得準,還是不要貿然食用這果子的好!”


    司馬承禎道:“我可以肯定這就是琅玕樹!我曾隨家師去過海內昆侖之虛,親眼見過琅玕樹。不過這些樹是有守護神的,這尊神的法力,隻怕是神仙也難以匹敵。”


    說到這裏,他望了望其餘八座山丘,目光最終落在了中宮最高的那座山丘之巔,隻見那裏生著一株形狀殊異的大樹,隻此一顆,別無二株,在周圍成片的琅玕樹裏顯得格外醒目。


    即使是對琅玕樹這等神樹來說,也可以用鶴立雞群來形容了。


    卻說司馬承禎看見這樹,頓時色變,不是驚歎之色,而是恐懼之色:“不好!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裏,若是被那尊神發現,可就麻煩了!”


    四女見司馬承禎突然四下張望,心下不免疑惑,也都跟著張望,這時也都看到了那顆獨一無二、鶴立雞群的奇樹,卻隻顧癡癡貪看,似乎全然沒有聽到司馬承禎的警告。


    這……莫非就是服常樹?


    就連四女中最老成持重的許逸冰也還在搜腸刮肚地尋思那樹的來曆,全然沒聽到司馬承禎的警告。


    “不錯!你即知道服常樹,也該曉得三頭人,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走!”


    司馬承禎也不等他們回過神來,便祭起八身遁甲,將眾人籠罩,想要帶著他們瞬間遠離九丘。


    “哪裏走!”忽聞中宮山丘之巔響起一聲斷喝,一隻繚繞符文的巨掌從那裏平推而來。


    八瓣雲肩剛剛扭曲虛空,就被那巨掌隔空拍平了,還好這是神仙法寶,立即撐開結界,保護他們周全。


    那巨掌忽然停住,沒再往前拍來,隻見其後冉冉升起一尊三頭巨神,輕蔑地俯視著他們:“哪裏來的外邦螻蟻,竟敢擅闖我三首國聖地,意圖盜竊琅玕珠果!你們是自裁呢,還是讓本神動手?”


    司馬承禎連忙溫言周旋:“尊神明鑒,我們是來自洞天福地的煉師,隻因幽都鬼族南侵玄都,特來南荒為北荒諸國請求支援。


    此行是為前往三首國請求援軍,並不知這裏是三首國聖地,並非有意闖入。


    我們也不知這琅玕珠果是有主之物,否則絕不會萌生采摘之意,更不用說盜竊了。尊神慈悲,請放我們去三首國吧。”


    三頭巨神嗤之以鼻:“洞天福地?煉師?什麽鬼?幽都和玄都自古以鍾山為界,又有燭龍把守關隘,從來都是互不侵犯,怎麽可能南下侵略玄都?


    你這一首蠢人鬼話連篇、巧言令色,本神豈能容你們!”


    他肩頭忽然一抖,巨掌就要拍來。


    這一掌若是拍實了,八身遁甲撐開的結界能不能擋住還很難預料,風綠綺一舉三光鑒燧蛤,準備撐開三光神水結界。


    “慢著!”張玉腰忽然祭出青銅象尊,化成象頭人身,身長丈六,準備硬接下這一掌。


    青銅象尊到底能有多大力量,她還沒有試過,心裏著實沒底,這完全是情急之舉,未經任何思量。


    不料那巨神竟如她所願,收住了掌力:“你這法寶倒是有點意思,不過也是螳臂當車,率先受死罷了……有什麽遺言就說吧。”


    張玉腰對青銅象尊的力量心裏沒底,不敢恃強,於是服軟道:“一人做事一人當!要摘琅玕珠果的是我,他們都勸阻過我,你要殺就殺我一個好了,放過他們吧。”


    三頭巨神大笑:“本神讓你留遺言,你已經留過了,可惜你沒資格跟本神講條件,你們都得死!”


    巨掌終於平推而來,張玉腰連忙控製像頭神像平推雙掌,要與他對掌。


    不料那巨掌隻向前探了丈許,竟又生生頓住了。


    饒是如此,掌力還是破空而來,在八身遁甲結界上掀起波瀾。


    隻見三頭巨神仰起頭來,滿麵怒容:“哪來的野猿,竟敢阻礙本神行刑?”


    許逸冰等人聽完巨神的話,這才忽然發覺頭頂的陽光被一片巨大的陰影擋住了。


    於是紛紛抬頭仰望,卻見一頭白毛巨猿伸出右手,死死按住了巨神用來掌擊他們的那隻手臂,怪不得巨掌會突然停頓不前。


    對於巨神近乎侮辱的責問,巨猿並未開口回應,卻仿佛從它頭頂,響起了一個清越的女聲:“老鄰居,恃強淩弱有失古神風範,看在貧道的薄麵上,放他們去吧。”


    話音剛起,一個玄衣女子的俏麗背影就出現在巨猿麵前,冉冉降落下來。


    她腰懸寶劍,玄衣之上星光閃爍,羅布列宿,神秘莫測。


    仿佛早已計算好了一般,她的話音剛落,人也恰好降落在了五人前麵的琅玕樹梢之上。


    三頭巨神的目光也隨著她一起落了下來:“星羅法衣!你是玄女?”


    玄衣女子輕笑:“貧道隻是一個千餘年前從凡間飛升上來的煉師,勉強算是這幾人的前輩,如何當得起玄女之稱?”


    三頭巨神狐疑:“星羅法衣是玄女的至寶,怎會落入一個凡人煉師之手?”


    玄衣女子莞爾:“尊神自後羿射殺鑿齒後,便在此鎮壓鑿齒凶屍至今,想不到見識依然如此廣博。”


    三頭巨神冷笑:“奉承本神,也是徒勞。你若是玄女,我倒是可以賣你個麵子放了他們。


    你若隻是個飛升千餘年的凡人煉師,本神倒要看看你憑什麽能穿上星羅法衣!”


    他神軀一震,想要掙脫巨猿的擒拿。


    豈料巨猿也是將身一震,依然死死地拿住巨神的手臂不放。


    三頭巨神一驚,連忙又掙紮了幾下,結果仍是徒勞,一時竟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巨猿見狀嗤之以鼻。


    三頭巨神頓時臉色鐵青。


    玄衣女子輕笑:“這隻白猿是我當年飛升之前在凡間收服的,尊神以為他實力如何?”


    三頭巨神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半晌方悻悻地道:“徒有蠻力而已,本神略施手段,豈能任他如此!”


    他又一震神軀,被巨猿拿住的手臂上忽起了一陣閃電。


    巨猿猝不及防,手上被電了一下,慘叫一聲鬆開了手。


    三頭巨神收回手臂,旋即雙掌平推向前,雙掌之上符咒閃爍,挾著風雷之力。


    巨猿要躲已來不及,隻得雙手抱頭,準備挨這一掌。


    忽然玄衣女子拔劍出鞘,朝天一揮,一道弧形玄光劃過,虛空之中頓時裂開一道縫隙。


    三頭巨神雙掌推來,堪堪打入縫隙之中,連一絲掌風都沒吹到巨猿身上。


    巨猿和巨神都是一愣,忽聽玄衣女子道:“袁公,快走!”


    巨猿聞言,迅速回過神來,忽然把身一轉,攪動虛空漩渦,巨大的身軀飛快縮小下來,順勢張開雙臂,將玄衣女子和許逸冰一行五人全都攬去,一轉眼就消失不見了。


    三頭巨神也是迅速回過神來,正欲阻止他們逃離,卻發現雙臂不能動彈,竟是被虛空裂隙緊緊夾住了,倉促之間,也難以掙脫,隻得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逃走,怒吼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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