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漪房最終能有能和李七子再說上一句話。那天在儀德殿審判之後,李七子就被直接帶回長生宮。兩個月後,她便病逝了,當然,這是後話。


    那次審判之後,李七子的事情也就宣告結束。不管這件事是真是假,因為事關君王的威望和名譽,就在無人敢提起,後人也許隻能在稗官野史中能看到這一段往事了。


    李七子的事情過去之後,宮裏安分了好一段時間。


    到了晚秋時節,天氣是越發的涼了。


    竇漪房生了一次病,把這個後宮上下都嚇個半死。整個後宮似乎都在圍繞這竇漪房運轉,太醫們更是不敢怠慢,一天十二個時辰守護在幽蘭宮。


    主要是因為蒲太妃心裏記掛著,眾妃們心裏不悅,表麵上卻不說,也看不出來。蒲太妃責怪劉恒一門心思都費在蔚慕玉身上,所以竇漪房才會生病。劉恒便多抽出時間陪伴在竇漪房身邊,這令竇漪房倍感欣慰。


    可奇怪的是,明明是染上了風寒,這都休養了十多天,竇漪房的病都沒有好!!為了竇漪房的健康,更為了竇漪房腹中的骨肉,劉恒出榜告示天下,遍請名醫。


    這榜單是隨風飄搖,竟然飄到了長安城,飄到了呂太後手裏。


    這日,呂太後正在未央宮裏會見其侄呂邵。


    呂邵來此隻因他在外頭闖了禍,強占農戶土地,並打死了人。當地縣令為人耿直不阿,對他的罪過緊咬不放,為此,呂邵才來找呂太後求助。


    隻因這等小事就來煩勞,呂太後大為不悅,將呂邵大罵一通。


    呂邵低著頭一副認錯的樣子,但心裏卻任由呂太後罵,反正罵完了,他的事也就成了。


    就在這時,審食其走了進來。


    呂太後問他有什麽事,他隻看了呂邵一眼,示意他在場不便說話。


    呂太後便便對呂邵說:“你的事情,去找陳平,就是是哀家讓你來的,他自會為你處理。”


    呂邵心中大喜,謝辭而去。


    呂太後再問審食其何事,審食其雙手奉上一卷絹帛。那絹帛青綠色,上染泥垢,顯得極為破舊,和這宮裏的富麗堂皇格格不入。


    “這時哪來的東西”呂太後頗為厭惡。


    審食其捏住了絹帛的兩角,讓絹帛順下打開,隻見上麵寫滿了字。


    “這是代王公告天下,求取名醫的榜文。”審食其道,“臣從一名商旅的手裏得到的……”


    “是蒲姬病了”榜文上隻寫了求醫的內容,沒寫是誰病了,呂太後故而問道。


    審食其搖搖頭,“臣打聽到,生病的是竇夫人。”


    呂太後不明,問是哪個竇夫人。


    審食其道:“太後不記得了,就是你選出來送往代地的竇漪房。”


    經他提醒,呂太後終於想起來了,“原來是那丫頭。”再想不到半年光景,竇漪房就成了夫人,心中甚喜。“當初哀家看那丫頭,就看出她機靈。劉恒在代地威望甚高,必須找個人看著。”


    審食其把手裏的絹帛交給一旁的下人,而後作揖說道:“太後聖明,隻不過,微臣擔心竇漪房忘了太後的尊囑。竇漪房僅有一老父,早已逝世,而今她無牽無掛,孑然一身,隻怕難以驅使。”


    呂太後眯眼笑道:“哀家早就想到這一點,他代宮中,不是還有一個珍夫人”


    審食其會心一笑,再次稱讚呂太後聖明,運籌帷幄,有太公之智,周公之才。


    呂太後樂得笑開了花,“你這張嘴,能說會道,不知賺了幾家姑娘了……”


    審食其頷首,“臣心裏隻有太後,嘴巴也稱讚太後。”


    呂太後吩咐眾婢都先下去,然後朝審食其露出嫵媚之態,勾了勾手指……


    話說回到代宮。


    劉恒發文遍尋良醫,終於有了結果。


    蘇問湯武威郡張掖人,雲遊散醫,自薦能治疑難雜症。


    再給竇漪房診斷後,告知劉恒,漪房所患心病也。實乃久居深宮,抑鬱所致。治病之方,不過散心而已。


    劉恒聞言,便要帶竇漪房離宮養病,恰逢秋狩時節,劉恒便決定帶竇漪房一同前往邢山小築。


    幾乎每一年,除有重大變故外,秋狩是每年必行的活動。


    秋狩的地點在邢山,那一帶是皇家園林獵場。期間放養了許多飛禽走獸。沒到秋狩時節,還有專人給各戶獵戶下達任務指標,要多少多少活體動物,出資收購。


    秋狩不僅是君王的餘興節目,也是君王視察軍情的手段。換而言之,就是一場軍演。


    秋狩期間,代地各處的軍事長官們隻要有孔,就會來到邢山,參加演武。


    劉恒和竇漪房提到帶她去邢山,竇漪房擔心會帶來不便,說道:“邢山秋秋狩是丈夫之事,妾身委附其中,恐有不妥。”


    劉恒笑言,“你多慮了,邢山之中有小築,你就居於其中。你若覺得孤獨,本王再讓玉良人與你作伴。”


    既然蔚慕玉都來了,竇漪房也不怕多帶上幾個人,於是撒嬌說,“既如此,大王再讓妾身帶些人可好”


    “你要帶誰”


    “妾身自有主張,大王可允”


    “隻要你高興,孤都允你啊!!”


    次日出行,竇漪房就帶上了菡萏、江雁香、秦懿蓮。菡萏是跟岑夫人借的,畢竟她是岑夫人的侍婢。岑夫人笑言,若要接走菡萏也行,得把她閣裏的淡荷、青蘿交換。漪房自是允了。


    她們四人,再加上蔚慕玉,難得久居一起。隻不過,因為身份懸殊,可惜了不能同乘一車。要不便能想初來代地的時候,在車裏說些笑話,大家取樂。


    聽了竇漪房的抱怨,菡萏笑道:“你如今好歹已是主子,金貴的人了,莫要再說這些自降身份的話,被人聽到了可不好!!”


    竇漪房辯解道:“我可不覺得自己金貴……”


    正說話間,侍衛已來催行。


    菡萏扶著竇漪房坐進馬車裏,她和秦懿蓮坐在外頭,江雁香跟了蔚慕玉。一眾人馬,出了王宮,京城,迤邐而行。


    早朝出發,傍晚就能到達邢山小築。這還算慢的了,因為竇漪房懷有身孕,所以劉恒命人放慢了腳步。雖是趕了一天的路程,但竇漪房臉上全無疲態。


    她現站在閣樓的露台上,憑欄遠眺,頓覺心曠神怡。


    夕陽的餘暉把漫山紅葉渲染得閃閃的發著光。一陣舒心的風吹過,山林如海浪一般洶湧。風中帶著遠山木葉的芬芳,吹入雲閣間。


    “看來帶你出來是對得了……”蔚慕玉說道。


    “那是因為有你們在身邊呀,否則就我一個人,還不是一樣無趣。”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蔚慕玉感慨道。


    “那你呢”


    “我”她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恐怕已經不是你們最初認識的蔚慕玉了吧!!”


    竇漪房握住了她的手,“休要這般說,你永遠是我們的蔚慕玉。”


    蔚慕玉看著竇漪房的眼睛,語重心長地說道:“漪房,不管對什麽人,你都要留一份心眼。”


    “對你也是如此嗎”竇漪房目光真摯,看著蔚慕玉的眼睛。


    蔚慕玉的眼神陰冷,道:“沒錯。”


    夕陽仿佛被一朵烏雲遮蔽了,天變陰了,風也冷了。


    竇漪房難以置信蔚慕玉會說出這樣的話,她不僅捫心自問,眼前的人還是蔚慕玉嗎


    是的!她相信她還是蔚慕玉,那個會為朋友挺身而出的蔚慕玉。


    所以烏雲散開了,夕陽又變得溫暖了,竇漪房臉上又露出了天真爛漫的笑。


    蔚慕玉也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這轉變有些奇怪,就好像兩個冰釋前嫌的仇人一樣。她們不應該是朋友嗎


    “你們在這裏幹什麽”菡萏走了過來。


    竇漪房問起江雁香和秦懿蓮人在哪裏,菡萏告知,她們正在準備晚膳,“這兒的廚子不知道主子們愛吃什麽,不吃什麽,因此片刻不得閑,得盯著。”


    “大王呢”蔚慕玉問。


    “聽說去諸位將軍議事,至今未回。”


    蔚慕玉的問話自然沒有什麽不對,但竇漪房總覺得不太自然。


    這就是兩人不同之處了,一個最先關心的是朋友,一個最先關心的是男人。


    可是,竇漪房沒去想太多。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小築裏飄起了琴聲。劉恒攜竇漪房和蔚慕玉和諸位將領宴飲。


    通常後妃不宜見朝臣,能夠讓大王帶著麵見朝臣的妃子,要麽是得寵的,要麽是得勢的。


    在外的將領不知道誰最得寵,但到都成之前,自有一番打聽,都知道竇夫人和玉良人都很得寵。


    可真要比較起來,因為竇夫人身懷六甲,母親子貴,將來必定尊榮無比,獻禮時,給竇漪房送上的禮物更為貴重。什麽珍珠瑪瑙象牙白玉,質地都比蔚慕玉的好上不止一倍。


    本來嘛,竇漪房的位分就比蔚慕玉要高,禮物貴重一點也無可厚非,但蔚慕玉可不會這麽想。


    她心裏很不平衡,隻不過她城府極深,表麵上根本看不出來。


    竇漪房也不好意思收這些禮物,她將這些禮物全都獻出去,充盈國庫,贏得眾人盛讚。她都這麽做了,蔚慕玉也不好意思留著,所以也都捐獻出去。雖然也獲得了讚美,隻是這落後於人的讚揚,分量可就差了十萬八千裏。


    而她真正的心思,是想留下這些寶貝的,以備將來不時之需。要想在宮裏站穩腳跟,就必須有一堆人擁戴。她沒有背景,錢就是收買人心的最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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