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順妃──今日在宮宴當中與莊妃的唇槍舌劍可是她一字一句都聽清楚的──她擺明著對皇後不滿、甚至能在公眾場合借著那些彎彎繞繞的詞匯宣揚著自己的憤懣、而這樣的人又怎麽可能安分?


    若是這兩位宮妃都想替自己的兒子謀求康莊大道,勢必也得鏟除對方與其他妃嬪們的子嗣,自然,受到皇上信賴的靖王自然也是其中之一、甚至會因為她們謀取的方向和策略不同而首當其衝。若自己與靖王之間的關聯曝光了,自然也會成為她們首先想要拈除的對象──畢竟靖王功勳彪炳、還是大燁的梁柱,但馮家雖與皇後沾親帶故、相較之下還算是個較好拿捏的,而自己這才十歲出頭、更是人人眼中好欺的軟柿子……


    所以無論如何,今日的順妃與莊妃對自己而言都隻會是敵人──而自己也隻能姑且先捱過了今日冬至再說。


    今日過後直到明年開春就是自己在馮府“放假”的日子,若能順利捱過這次的事件、在家裏頭無論如何也都還有馮旭的庇佑,更何況自己中秋能回家省親的機會已經被自己給睡了過去,這回將臨年節、再怎麽樣宮裏頭也不可能找理由把自己給扣下來。


    馮芷榕不禁想念起馮旭起來。


    雖然中秋那日的別過感覺不太好,但也代表著自己這位祖父是真心疼著她、為她著想的。況且馮旭從前可是當到了從一品的相位,又在當年繆王府上下於危急存亡之秋屢屢出手相助、可謂能人!就憑著他精明幹練得過分的腦子,要回護自己想來也十分容易、甚至還是大材小用!


    馮芷榕暗自在內心歎了口氣、思量著明日回家時肯定得要向馮旭好好服軟認錯,緊接著耐心地等待著眼皮子外頭透入的光線幾乎暗下以後、這才緩緩地“從昏睡中醒來”。


    躺了許久又得緊盯著自己不能睡著的狀態可讓她的精神與身子俱乏得很,但這樣慵懶無力的模樣倒讓她的演技更加逼真。


    馮芷榕這才“醒轉”不久,借著方坐起身來迷迷糊糊的模樣勻勻地調著自己的呼吸,一時之間也還因為有些貧血而覺得頭昏眼花,待到她坐在床上愣愣地回過神後、才注意到床邊竟是有人。


    馮芷榕看向那人的時候表情還有些發懵、直到看清楚了來人的麵孔後這才滿臉爬上了驚惶,隻看得她一個緊張、便是趕忙拉起棉被遮住自己半張臉道:“王、王爺!您您您……怎麽會在這裏?這、這樣於禮不合!”馮芷榕慌張地看著眼前的人,那般熟悉、又那般陌生,她的一張小臉但驚慌失措的模樣可讓在場的人給看得一清二楚,一臉委屈、一臉無辜、一臉恐懼。


    ──那是靖王,她所親近的人。


    但身旁跟著的是兩名陌生的宮婢與兩名陌生的內侍。


    那些宮中的人是腦子抽了嗎?怎麽連靖王也敢要挾?──又或者,靖王怎麽肯被他們要挾?還是說……是為了自己?


    不對,靖王想來是不肯的,也不可能為了護著自己而大費周章、讓別人更明白自己是他的軟肋。


    靖王絕對不是笨蛋。


    而她,自然也不會是!


    馮芷榕這時心眼明亮得很,她曉得眼前的情況便是考驗自己與靖王之間的默契──於是,馮芷榕的眼眶再轉瞬間紅了,同時也噙著淚、倔強地不肯掉出來:“王、王爺,芷榕不知道您怎麽會在這裏,但是懇請王爺讓芷榕更衣,芷榕這樣不能見人!”


    靖王聽了也是麵無表情轉身就走,而他身旁的一對宮婢留了下來、另一對內侍則跟了出去,也順道把門給帶上。


    馮芷榕這時才掉出淚來,道:“兩位姊姊可是來幫我更衣的?我……我自個兒連衣服都穿不太好……”


    那兩名宮婢相識一眼,由其中一人道:“小姐,替小姐更衣是奴婢們的責任。”


    馮芷榕一臉委屈的樣子,手上也才慢慢地放下棉被、露出了裏頭的縑衣,又宛若驚弓之鳥一般地顫抖著下床,連鞋也穿了好幾回才穿好。


    兩名陌生的宮婢熟練地替馮芷榕換好衣裳、又梳了個簡單的發型,這才一左一右地夾著她要走出門,然則馮芷榕卻不肯依,隻是抓著方才沒說話的那名宮婢的衣裳戰戰兢兢地問道:“這位姊姊,我……我不會有事吧?”


    那名宮婢的眼中閃現過一抹光芒,壓低了嗓音道:“小姐隻是與王爺說個話而已、不會有事的。”說著,還皺了皺眉,裝作一副不解的模樣。


    噯!蹩腳的演技。


    馮芷榕的腹誹止於一瞬,又怯生生地道:“可是、我可都聽人說了……靖王會殺人、好多位小姐都給殺了呢!我真不會有事?”


    那宮婢回答道:“這裏可是安秀宮,若沒有娘娘的命令、王爺也沒有這樣的權力。”那嗓音有些奇怪,馮芷榕稍加琢磨便曉得了這名宮婢便是在自己佯睡時與耳邊叨念著的人,當下也就更加肯定靖王身邊的這些人沒安好心。


    “真、真的?娘娘會保護我?”馮芷榕又是一副快哭了的模樣,道:“但……但現在娘娘畢竟不在,待會兒兩位姊姊可還得幫我求情!”說著,便像是早早認定了靖王會殺人一般──馮芷榕說著這些話的同時由於入戲,也還沒顧得及偷偷地與靖王道歉,但這樣逼真的演技倒是讓兩位宮婢隱隱地放鬆了些戒備,這才將她夾帶出門。


    靖王站在謙恭院的正當中,這時天空早是積起了雲,昏暗的天空中飄起了薄薄的雪,在謙恭院門廊上高掛著的與靖王身後兩名內侍提著的燈籠照映下泛成了好看的橙黃色。


    靖王的身上積了點雪,但沒人幫他撐傘。


    馮芷榕一踏出門看見靖王如此便是沒由來的感到心疼,但她仍是趕忙迎向前去趴伏在地上道:“臣女參見靖王。”聽著,聲音很是惶恐。


    靖王皺了下眉,終究是沒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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