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芷榕一麵喝著粥、看著翁良在廚房內外忙進忙出,但一雙殷殷切盼的眼睛可是不斷地往自己這兒看過來、便也覺得胃疼。好不容易用完了早膳,這才無奈地對著翁良說道:“翁叔,你們真是……有必要比我還緊張嗎?”


    翁良搖了搖頭,一麵感性地說道:“小姐可不懂!小姐從前在府裏頭可是沒有年齡相仿的手足和姊妹們可以一塊兒玩,本來奴才還擔心小姐進了宮裏頭會不會被欺負、會不會覺得寂寞得想家!但小姐卻交到了朋友、關係還好到能請那些小姐們來馮府裏頭玩兒!奴才這麽想啊!就覺得高興、卻也跟著緊張!”


    馮芷榕想著,怎麽這家裏頭的人一個比一個還要更加感性、更加緊張?──卻是心裏頭腹誹著,口頭上也沒敢答應,就怕翁良又要說出個什麽長篇大論的道理來,隻道:“晚些茶點的事情可就麻煩翁叔,屆時順帶替我備個煮茶的爐子與材料,這可是我那些朋友們的雅興。”


    翁良又是滿帶關愛地看著馮芷榕,用帶著皺紋與斑點的手抹了幾把眼睛道:“小姐放心!奴才肯定準備齊全、不會給小姐丟臉!”


    “翁叔言重了!”馮芷榕見翁良又要發作,便趕緊地逃離廚房。


    馮芷榕逃出了廚房後隻能拍拍自己的臉頰,告訴自己也就白婭、翁叔這樣平時個性較為活潑的人才會有這般表現,但看百則的話雖然也多了些、但表現也還算平常不是嗎?


    馮芷榕打起精神,正想走到中堂看看布置時,迎麵又走來了母親周有韶的貼身丫鬟雲璧:“小姐可去過廚房了?”


    馮芷榕應聲道:“翁叔讓我去一趟,也順道在那兒混了口粥。”


    雲璧年紀也有二十,平日裏在馮府的丫鬟們中間算是個姊姊般的領導人物、個性也是沉穩的,但這時她的表情雖如平常一般穩重、語氣上卻也有了微小的變化:“小姐用詞遣字可要再小心些才好,二夫人說了馮府裏頭管得鬆、但小姐還是不能沒規矩,小姐都過了十歲、算是半個大人了,總還是要講究一下自己的用詞遣字,省得出了門被人笑話。”


    馮芷榕看著雲璧如此多話,立刻反應過來道:“雲璧,你可是緊張過度了?”


    雲璧沒想到馮芷榕劈頭就是這麽問,便也愣了一下,才道:“小姐怎麽說奴婢緊張了?”


    馮芷榕搖了搖頭,直接破題:“我說雲璧,你們一個個都是……明明朋友來家裏頭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怎麽你們個個都這麽緊張、如臨大敵?”


    “小姐,話不是這麽說的。”雲璧說起話來可是苦口婆心:“這可是小姐第一次邀請朋友來家裏頭,奴婢可擔心小姐能不能把這東道主給做好呢!”


    馮芷榕聽了可是滿肚子鬱悶:“我看起來就像是那麽不令人省心的人物嗎?”


    雲璧肯定地點了點頭:“小姐平日在府裏頭可是自由慣的,奴婢雖然隻是個下人,但也多聽過幾位夫人們說起許多作客禮節甚至宴會的事情,知道這其中還有許多講究、就擔心小姐不曉得是否能盡好地主之誼。”


    馮芷榕無奈地:“你們也就省省心吧!左右都是自己的好朋友、隻要守著平時的禮節,也沒什麽需要注意的。”


    雲璧聽了板起麵孔:“小姐莫要輕慢了這等大事,馮府雖然平日鮮少招待客人,但這待客之道奴婢可記得二夫人從前是一一教過小姐的,可別白費了二夫人的苦心。”


    馮芷榕聽了簡直想哭:“我就算平日在家裏頭自由慣了,但對外頭也不是不曉分寸的人,我的雲璧姊姊,你可就饒了我吧!我這會還得去中堂看看布置呢!”


    雲璧認真地看著馮芷榕的臉,覺得馮芷榕“似乎在反省”,便也放緩了語氣道:“小姐就快去吧!奴婢也就別耽擱小姐的時間了!”


    馮芷榕答應了聲,嚇地趕忙逃到了中堂。


    中堂裏頭,除了魚竹與方純以外便沒了別人。馮芷榕看著裏頭早已擺好了火爐,知道百則剛指揮人擺布過、便也放心地與魚竹和方純打招呼,但想料不到魚竹一看見她便哭喪著臉道:“小姐,奴婢真是對不起您!”


    馮芷榕聽了一愕,道:“怎麽啦?”


    魚竹一副快哭的表情:“奴婢從前說過覺得小姐野、是因為不了解小姐,但今個兒打從一早醒來、便聽見整個馮府上下對奴婢們念叨著規矩,就桌腳沾上了一丁點兒的灰塵都被狠狠地念過了!這才曉得小姐平日在府裏頭壓力忒大、非常人所能忍!”


    馮芷榕有了方才的經驗,自然也知道魚竹和方純可能經曆過什麽事情,便也無奈地牽起嘴角道:“我也不曉得他們為什麽一個個都繃緊了神經,今個兒你就多多擔待吧!”


    方純向來比魚竹能忍,但臉上也罩上一抹憂慮:“小姐生長在馮府、被管教得如此還能保持著開朗的性子,實屬不易。”方純這話說地沉沉的,顯然方才是給念得憂鬱了。


    馮芷榕主動承擔起安慰人的責任道:“也就今日特別嚴重吧!……你們也不想想這段日子幾乎什麽事也沒有嗎?”


    魚竹吸了吸鼻子道:“小姐,平日並不是什麽事也沒有、而是還能夠忍受,加上每日早晚都還能與小姐練武抒發、抒發,但今日一早可就開始忙活聽著念叨、也沒能發泄,這不就快把奴婢給憋死了!”


    方純也跟著道:“小姐,魚竹這回說得並不誇張。從前在靖王府裏頭,奴婢的師父們若要訓人也不是這個訓法,更何況奴婢與魚竹在接受宮中的訓練時、那些姑姑們的念叨也都還有個分寸,像是馮府如此、可糟心!”就連平常用詞也都十分斟酌的方純也都說到了這個程度,想必她們二人方才的經曆可當真夠嗆了。


    馮芷榕聽了也抽了抽嘴角,道:“好吧!你們且忍忍,我想也就這次而已,今個兒結束我們多練個幾回功,或者你們兩個要捉對打上一個時辰我也不會攔你們。”


    魚竹聽了隻要撐過了今天、晚上便能好好紓壓,便也與方純對視一眼、認命地繼續擦著早已被擦得發亮了的桌子……因為再晚些,三位夫人都還要派人過來檢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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