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柱雲海上,晨伊坐在禦座上。


    祂作為人的部分感到喜悅。


    晨伊看向馬頓河城的雷霆堡。


    羅倫在城堡內的小教堂裏接受了洗禮,施洗者是盧克。


    盧克朗聲同在場眾人宣告:羅倫帶來了主的福音。


    這神聖的一切,那時山坡下的眾人都有見證。


    安德夫公爵那時在城堡內攥寫降書,當他從親信得知這一消息時,羅倫的故事已在傳播中被編造得神乎其神。


    無論如何,城堡內的守軍,因神跡的顯現而士氣大振,從信仰中找回了不屈的鬥誌。


    神知曉這群人明日會遇見什麽。


    在守軍出城血戰之時,卡米立安國王的援軍會及時趕到,內外夾擊之下,將城內的弗杜桑人擊潰。


    羅倫迎來他的大勝,而後弗杜桑王國也將因此而元氣大傷,再難抵禦住卡米立安王國的攻勢。


    晨伊看向守軍,在安德夫公爵的命令下,夥房拿出僅剩的糧食和水源,讓士卒們久違的飽餐一頓,準備馬頓河城內的最後一戰。


    神已經看到了此戰的結果,微微頷首,接下來大地上發生的故事,自己可以暫且略過了。


    在此之前,晨伊望向了羅倫的妻子。


    這待產的女子虛弱地躺在床上,滿頭都是汗水,腹中的孩子踢打她,這讓她痛苦萬分。


    神看向她腹中的孩子,那孩子即將出世。


    而他的母親,卻會在生下他後失去生命。


    晨伊不願看到這樣的結果,為人的部分心生憐憫。


    命運何苦要對一位母親如此苛責


    如此作想著,晨伊抽調了神性鍾樓的燈火,為羅倫的妻子送上眷福。


    微光落下,羅倫的妻子逐漸平靜下來,她感到一陣暖和。


    而後,神稍稍闔上雙目。


    即使閉上雙眼,祂也能知道大地上發生什麽。


    隻不過時間的流逝在祂眼裏慕然加快了。


    登基第二日,雷敦人的王羅倫贏得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大勝。


    而安德夫公爵不知是出於愧疚,還是出於信仰的撼動,他寫下一封措辭強硬的信,要求卡米立安國王免除馬頓河城前三年的賦稅,並在貿易上,給予這群北土來的雷敦人優待。


    得勝之後的羅倫也正有此意,但眼下,劫後餘生的喜悅泌染了他的心扉。


    羅倫領著麥爾恩來的人們與雷敦人,去往城內的教堂,弗杜桑人害怕下地獄,屠殺劫掠時也未敢踏入其中。


    他請求蒙福的盧克組織一場施洗,讓願意皈依的雷敦人成為真教徒。


    此前在山坡處親眼目睹那神跡般的光芒,又聽見神的言語,雷敦人在新王的帶領下,集體皈依了真教。


    而翌日,在溫暖的產房裏,羅倫原本虛弱的妻子,產下了一位健康的長子。


    母子平安。


    蒙福者盧克同羅倫說,神跡就在這裏,主的愛就在這裏。


    羅倫深以為然,為他的孩子取了真教中的名諱。


    艾倫忒爾特羅倫。


    其中忒爾特是他母親的名字,羅倫是他父親的名字,雷敦人的取名方式往往是母名加父名,再加上自己的名字。


    而那孩子自己的名字:艾倫。


    意為受神啟示的。


    羅倫認為,自己在兩日前得到神所說的啟示,而在今日孩子便出生了,這名字不僅是給孩子的美好寓意,同時也作為他的珍貴紀念。


    弗杜桑人經此一役元氣大傷,羅倫在南方大地上站穩了腳跟,他將馬頓河城的修繕和建設交給了蒙福者盧克,由安德夫公爵從旁指點。


    在古王國時代,教會尚且從屬於丹斯切爾帝國,後者廣袤的疆土,壯闊宏偉的城市,往往為諸國所向往。


    傳承記錄文字、曆史的教會,自然掌握著許許多多的文化典籍與城市技術。


    教會是推崇理性的,這與某些異教徒眼裏愚昧頑固的形象恰恰相反。


    在神學上認為,人去了解世界,解釋世界,本質是了解神明,接近主的過程。


    因世界是諸神創造的,人在了解世界,解釋世界的過程中,能夠從中感受到神明的存在,同時也在一步步接近主。


    而在神學之上,教會更是加倍推崇理性,要求神職人員們,基於理性去思考經文,壓抑自己的情感,而不是像多數人一樣,沉浸在故事裏不能自拔。


    那位年青神甫在教宗島上,除了研究神學,對於其他基於理性去解釋世界的學說均有涉獵。


    基於理性去解釋世界的學說裏,其中便包括丹斯切爾的邏輯學、建築學、數學等。


    還在教宗島上時,盧克乃是抱著研究神學的想法去學習各種學說。


    這是一個很模糊的想法,甚至很難作為他堅持學習各種學說的理由。


    而在曆經馬頓河城中的磨難後,盧克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心中所想。


    教堂的燭光裏,盧克回憶起自己望見屠殺,百般勸告,卻無能為力的畫麵。


    這位善於思索的蒙福者,從一開始的無力,到對他人不聽信自己言語的痛恨,最後走向了理性,他基於理性思考,如何盡量避免這種慘劇發生。


    盧克坐在教堂的長椅內,很快便找到了症結所在。


    “弗杜桑人以刀兵屠殺劫掠了這裏的人,那麽,既然如此,就必須要有人,以劍盾去阻擋住屠殺的刀兵。”


    蒙福者意識到,必須要有人去守禦住手無寸鐵的平民,為人們提供保護。


    “這些人,他們必須是富有美德者,在他人的認識裏,騎士們往往富有美德。他們在效忠於領主時,會立下騎士誓言,誓言的其中之一便要求他們將保護平民視為一種榮耀。”jj?y.??br>


    “但這還不夠,在保護平民與效忠領主之間,騎士們常常會選擇後者。由此,騎士們將有了理由,去對平民們痛下殺手。”


    這位年青神甫猛然從長椅上站起,他想到了什麽,心情陡然激動。


    “必須、必須,要有一種騎士,他們不是效忠於領主,而是忠於信仰,他們不能作惡,因為沒有任何的世俗規則,能為他們提供作惡的理由,取而代之的,則是神學上懲惡揚善的普世真理。


    他們要將保護窮苦者、無辜者、行善者視為己任,視為義務,而並非視為榮耀。


    他們每一個人都必須經過層層選拔,敬奉神明,以自己的劍盾去庇護世人,他們將是騎士,也是修士,要將修士武裝,又要讓騎士誦經。”


    盧克腦內升起了一個雛形,他預感到,這將是一個遠大的、足以造福後世的設想。


    而在許多年後,盧克的設想,


    被他人稱為軍事修士會,或是教會騎士團。


    .......


    蒙福者盧克認為,


    教會不僅要在精神上給予真教徒們指引,更要在世俗上給予真教徒們庇護。


    盧克去過丹斯切爾,在市民大會的公開演講上,皇帝一再強調,教會庇護精神世界,而作為真教徒皇帝的自己,以及諸多真教徒君主,則為世俗世界提供庇護。


    原本盧克對於這樣的論調不以為意,然而如今,盧克不得不開始思考,出於世俗利益考量的君主們,是否能比出於神的知識考量的修士們,更好地為世俗世界提供庇護。


    人無法阻止雷霆轟鳴,就像此時無人能阻止,這位蒙福者的世俗化。


    彌撒、日課、禱告、聖事...等等引人向善之事,皆與教會聯係在一起。


    而相較之下,貴族領主們則往往與戰爭、統治...等等之事相互媾和,它們不是沒有善的一麵,卻往往將人引至惡果。


    為什麽...為什麽教會不如世俗領主一樣掌握武力,掌握刀兵,使道德準則引領世人,直至抵達至善至美的普世之路


    風雨交加的夜晚裏,盧克猛然起身,他心中的念頭堅定下來。


    傳播神的知識,引領人走向天國的修士們也要舉起刀兵,為危難的人們伸出援手,提供庇護。


    .........................


    .........................


    隨著弗杜桑人難以組織兵力,羅倫的王國擴張著,占下一個又一個堡壘或城市,將自己的足跡帶到一寸又一寸的新土地上。


    他正如剛登上北土時立下的豪言壯語般,在南方大地上興建起自己的國度。


    而隨著統治的持續,羅倫遭遇了此前未曾預想到的困難。


    世間上的征伐總是不斷的,曆史上總不缺乏征服者們的偉大事跡,那些領袖帶著他們的鋒芒來到新的土地。


    敵人被他們擊潰,征服者們洋洋得意,可他們的鋒芒卻終要被這片土地所磨損,而後融匯入土地之中。


    沒有徹底的融匯,也沒有徹底的征服。


    而羅倫很早就意識到雷敦人不能完全適應南方大地的一切。


    王國開疆拓土的步伐逐漸停止,這位新王不得不直麵這嚴峻的問題。


    舊的雷敦王國乃是奴隸製國家,與這封建領主遍布的南方大地格格不入。


    很早的時候,羅倫踏上這片土地不久,他就注意到了這些。


    即使雷敦人皈依了真教,但在統治的層麵上,仍舊很難適應這片土地。


    真教徒不得奴役他人,這是不知哪位教宗所頒布的聖諭,在南方大地上盛行。


    羅倫不得不對自己的國度著手改革,他不願觸及傳統,因這傳統曾經支撐了他的希望,同時,他也迫切地希冀,自己在新王國的統治得以鞏固。


    “米恩,你認為我該怎麽樣”某一日,羅倫詢問他的書仆。


    “陛下,您是雷敦人,不會不知道雷敦人的頑固,你們擁有神聖的傳統...”


    “是的,我知道,但...怎麽在不觸及到雷敦人頑固的情況下...”羅倫如此問道。


    他沒有接著說下去,但米恩聽得懂他的意思。


    曾經的修士米恩這時陷入思考,半響之後,他想到了什麽,說道:“您知道,陛下...領主們往往擁有農莊。”


    “我自然知道。”


    “而在農莊裏,農奴是最為常見,首先我得說,他們是自由的,包括他們的靈魂,沒有一位農奴不是自由身,他們沒有被奴役。”


    米恩照著自己的回憶,如此交代道。


    羅倫聽明白了他的意思,這位新王知道,自己的書仆擁有值得欣賞的才智。


    “但是...農奴們沒有多少財產是他們自己的。”


    米恩一邊說著,一邊拿手比劃:


    “田地不是他們的,是領主的,房屋不是他們的,也是領主的...”


    聽到這裏,羅倫怎麽不知道米恩想表達的意思。


    “你是說,農奴很像奴隸,但又不是奴隸”


    米恩點頭確認。


    羅倫恍然大悟,他在腦海裏回憶起其他南方領主。


    這位新王意識到,農奴擁有著自由身,但卻處處充滿了禁錮,


    農奴想要耕地,就要為領主交稅,農奴想要房屋,也要為領主交稅,農奴的結婚、貿易等等...都要為領主繳納一定的稅款。


    農奴雖說擁有自由身,生活卻處處充滿了賦稅,充滿了對權利的贖買。


    “也即是說,我可以試著讓雷敦人接受農奴,讓原本雷敦人的奴隸自由,讓他們成為農奴。”


    羅倫心頭冒出如此的想法。


    南方大地也是從奴隸製走向封建王國,而農奴,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就像是奴隸製的殘留。


    讓雷敦人徹底放下傳統是不可能的,與其如此,羅倫更希望在傳統上改良,直至能夠適應南方大地的統治。


    要統治這裏,雷敦人就必須同南邊人接近。


    而隨著國王關於農奴的思考,推行騎士製度的設想,也在他的腦海裏冒出。


    多日之後,真教的蒙聖節到來了。


    盛大的慶典之後,加爾達勇士們被召集起來,齊聚在王國的議事大廳內。


    鹿首、狼首...甚至某些奇珍凶獸的頭顱,被裝裱在大廳的牆壁上。


    這些年裏,羅倫在雷敦人中小規模普及了真阿文,而隨著在南方大地的生活開始長久,有部分雷敦人學會了卡米立安語。


    數百位雷敦人麵向羅倫,單膝下跪。他們在昨日時按照真教的要求齋戒,沐浴更衣。


    盧克捧著祝聖後的清水,站在羅倫的身側。


    這些時日以來,蒙福者盧克已經成為羅倫的左膀右臂,王國內不少教堂修道院裏的神職人員的晉升,都經由盧克之手上呈瑞塔薩倫島的教宗。


    羅倫的目光落在靠前的雷敦人身上,他們在征戰中立下了赫赫戰功,故此位列前位。


    麻薩非老爺亦在其中。


    羅倫抬起手,沾濕聖水,在古王國時代裏,騎士冊封還不會將劍身貼上人的肩膀上。


    位處最前的加爾達勇士仰頭看向這位新王。


    新王抬手拍打加爾達勇士的肩膀。


    “大敵當前,無所畏懼。”


    而後羅倫拍打加爾達勇士的脖子,


    “果敢忠義,愛人愛主。”


    然後羅倫拍打加爾達勇士的耳朵,


    “直言不諱,寧死不誑。”


    最後,新王捶打加爾達勇士的麵頰。


    “庇護危難,以此立誓。”


    “今日你受封為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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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八章雷敦新王國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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