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寂靜的黑暗,讓翼曉點認為是軟件或者設備出了問題,正當準備用手取下眼鏡的時候,一束光從視覺的中心位置射了過來,突如其來的光亮不禁讓人下意識的用手去遮擋。他踉蹌著步伐,一搖一擺的走到了光源的地方,走近了一看,原來是一扇厚重的木門被打了開,光線就是從裏麵而來的。


    翼曉點謹慎的跨過了門檻,剛走了兩步,木門沉重的關門聲使得他立馬轉身過來企圖握住門把手,可是還是遲了一步,閉合的力量總是能先他一步到達。


    “好吧,這下有意思,又被關在一個奇奇怪怪的地方,剛才是廁所隔間,現在又是什麽鬼地方,這到底是什麽節目安排?”他打量了下四周,除了身後的那扇門,周圍一片白茫茫真幹淨。


    “這裏有~人~嗎~~~~?哈嘍~~~~~?莫西~~莫西~~~?粉~色~的~小~兔子~~~~你在這裏嗎?夕希,夕~希~~,喂~~~~~夕希?”看來這裏除了他還真是一無所有。


    “這難到就是傳說中的軟件bug地帶嗎.......這運氣也不是一般的好,看來隻有取下眼鏡試試重啟吧......”正說著要取下眼鏡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好久不見,曉點,是你在呼喚我麽?”神秘的聲音說到。


    翼曉點愣住了,慢慢地轉過身來看到的是剛才那隻兔子,隻不過聲音從稚嫩的孩童聲轉換成為了一個青年人的嗓音。


    “啊哈,原來是你,剛才那隻粉紅色的兔子!話說你從哪個地方蹦出來的,這裏白茫茫的一片啥也沒有,這是什麽鬼地方啊?”翼曉點問道。


    “啊,這裏呀,這裏是我專門留下的一間房間,為了招待你哦。”粉色兔子說到。


    “招待我?就這光禿禿的啥都沒有......好吧,不說這個,這個不重要,你到底是誰?叫我來這裏想要幹啥啊?”曉點直奔主題而去。


    “我沒有名字,也可以說萬物都是我的名字,我從它們中間而來,它們從我這裏誕生,密不可分而又相互獨立完整。”兔子回到。


    “沒名字?沒名字怎麽叫你啊,既然這樣,方便我們交流,我給你取個吧.......瞧你這奇奇怪怪的話語,和形象裝扮,就叫你阿怪吧,寓意:奇奇怪怪的兔子,怎麽樣!”翼曉點一臉天真頑皮的樣子,看著兔子期待著它的吐槽。


    “阿怪,你又給我取了一個有意思的名字。我記下了。”兔子居然沒有吐槽這個名字,意外平靜的接受了它。


    “居然不吐槽一兩句,直接接下了,還真是有意思啊,你這小不點。剛才你神神叨叨了說了一堆東西,我完全沒有搞懂,你是幹啥的,你是這個軟件裏麵設計出來的程序npc嗎?”曉點問。


    “我從它們中間而來,萬物與我同在。”兔子答。


    “說了當沒說一樣。你剛才叫我,費了那麽多功夫來到這白茫茫一片真幹淨的地方到底是想幹啥?”曉點問。


    “我是聽到你的召喚而來的。”兔子答。


    “召喚?我不記得召喚過你啊,我們都還是第一次見麵。”曉點回。


    “噢?我們可是老相識了,在濕潤的熱帶雨林,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在漫天大雪飛舞的冰封高原,在祭典上,在篝火旁,在人群中,在浩浩蕩蕩此起彼伏的兵甲摩擦中,在農莊,在高塔,在城門,在歌舞升平的帝王之側,在大海,在天空,在壕溝,在廢墟,在焦土中,我們彼此照亮,相伴隨行,我是你,你是我,從混沌之初,到永恒的永恒。”粉色的兔子,圍繞著翼曉點逆時針的走著,跟隨著口中吐出的信息,變成各種各樣的東西,一隻劍齒虎,一個原始人,一個巫女,一匹狼,古代的士兵,僧侶,舞女,帝王,海員,飛鳥,一戰時期的步兵,囚徒,最後變成了一個身著淡雅的女子款款而來。


    她(它)捧著翼曉點的臉,閉上了眼睛,額頭貼著額頭,默念著:“去看吧,這世界,去感受吧,這人間,去尋找吧,這勇氣,去流浪吧,這身體,想起來吧,這苦痛織出的深淵之路!”隨著詞句由弱漸強的音量,聚合了巨大能量的意識流信息湧入翼曉點的頭顱中,一幅幅的圖像,一段段生動清晰的畫麵,一股股桂花香,一縷縷青煙般的憂愁,憤恨,無奈,高興,悲傷,喜悅,戰爭,和平,屍體,男,女,老,少,戰艦,導彈,弓箭,明爭暗鬥,廝殺,辱罵,人群和萬人盛宴......


    這景象,仿佛就想讓這一顆小小的頭顱,承載著這世間的一切。


    翼曉點在驚恐之中睜開雙眼,側身蜷縮在被子中,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屋內的陳設,他的全身被汗水都給浸濕了,頭發和臉上滿是汗珠。身體感覺很冷,還止不住的發抖。


    幾分鍾後他慢慢地平靜了思緒,從僵直的狀體中恢複了過來,慢慢地支撐著床邊緣坐了起來。枕頭邊上不遠處斜擺著一副眼鏡,對了,就是昨晚從帽子奇怪男那得來的東西。


    “真是一個噩夢啊......”曉點看著眼鏡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洗漱完畢了以後,他出了門,在街上的早餐店中點了一份早餐,一份醬香餅,一籠小籠包,和一杯豆漿。坐在街邊的小店中吃著早餐,看著路上穿梭過往的上班族們,挎著大包小包忙碌的低頭趕著路,仿佛他們的世界總是那麽匆忙和不安。翼曉點看上去一點也不急,懶散的吃著麵前的早餐,哦,對了,他也是一個需要工作的成年人,隻不過,他不是待在辦公室中上班的白領一族,而是一種類似自由職業者的狀態。


    人們專門給他這種人取了一個名字:城市漫步者。


    他們供職的不是傳統組織架構的公司,而是由城市中央大腦般的需求模塊係統,按照計算機大腦演算出這個城市裏需求和任務,以完成城市發展所需要的需求換取酬勞。有點像個賞金獵人一樣,完成任務,領取賞金;這感覺也有些類似於電子遊戲中的任務係統。


    他的工作很不固定,因為是城市派發的需求,所以他也不知道下一個任務和工作是什麽,不過基本的類型還是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的,在申請成為城市漫步者時,需要經過一輪輪的考試和測驗,比較能精準的知道自己的能力範圍和想要接手的任務類型。


    他很需要錢,來維持住他的生活,正如這個城市中的其他人一樣。工作任務靈活不固定,所以他就兼職了三份類別的工作:記錄官,插畫師,數據采集與觀測分析師。


    今天他的工作就是作為一名記錄官,在城市的各個街頭巷尾的角落進行觀察與記錄。


    如今城市的發展越來越城邦化,雖然看起來是一個統一整體的大市場,但確實是有點各顧各的樣子。每個區域都有著各自區域的優勢發展項目和方向,也依托與此,相同的人共同的會匯聚在同一個區域,在這裏生活工作繁衍生息,每個區域的人們都擁有著強烈趨同的價值取向,所以你可以很有把握的在不同的區域中,找到每個區域中那種特有的典型人格。


    互聯網革命帶來了信息的有效聯結,人們可以即時的和所有人發生連接與溝通,這是這個時代巨大的紅利。同時這裏也出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在前麵的基礎上,與其說是所有人對所有人的連接,不如說是價值觀趣味相投的人們發生了連接。人類是一個喜歡群居的物種,網絡虛擬的連接,替代不了麵麵相對,肉身對肉身的觸碰和交流,虛擬世界的載體還是在現實中,很多微妙的東西,網絡中很難觀察和發現到。


    這裏就需要記錄官大展拳腳的地方了,準確的來說這應該叫:城市生活文化樣態記錄官。名字長了,太難記住,就簡稱記錄官了,他們的工作就是記錄和觀察,並且根據自己定義的主題進行分析,總結成報告,形式樣態不限,再發送回中央大腦模塊係統,也許城市和它的管理者們也需要更多多元化的視角來看待這片土地上發生的一切吧。


    “昨天才把b11區域走了一遍,今天該去這個地方了呢。”翼曉點邊說邊用手指擺弄著手中的平板設備,移動終端作為普通人的“新器官”已經是不可替代的東西,生活工作都依靠著這些個東西,真不知道當這些偉大的發明沒有誕生之前,人們的生活是如何的不便與低效率。


    這裏是城市北邊的一個老城區,因為文化古跡與曆史遺留的問題,老城區裏麵遍布著各個城市發展時期的風格樣貌和建築風格:古代的,前現代的,現代的,當代的,先鋒的。這些個建築非但沒有因為各自所攜帶的特殊時代印記而彼此格格不入,反而因為這些不同帶來的多樣化屬性,每次來到這裏,都會給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覺,一種混搭的美感。


    在這裏生活的居民每一天的開始,就都是一場時空記憶的穿越之旅。


    你可以從6層樓高的老式單位宿舍樓出來,走到樓下附近,到紅磚綠瓦木質榫卯結構搭建門麵的老字號牛肉麵館,吃上一碗熱騰騰的麵,一邊聽著街邊騎著電動三輪小貨車沿街叫賣的小販;起身穿過馬路,到斜對麵的街鋪子上,買上一杯連鎖品牌的無糖咖啡,那小鋪子緊湊得隻能容納2個店員在裏麵同時工作,機器的自動化已經替代了很多的空間與人力,2個人足夠了;接著乘上無人巴士再過2條紅綠燈路口,透過窗戶,遠遠的就能聽到空氣中飄來的廣播聲,還有那一列列的背著書包排著隊過斑馬線的小朋友們,那斑馬線盡頭的大門就是你小時候就讀的學校,樣貌依舊;小口咂摸著咖啡的你,晃悠晃悠的就隨著無人駕駛巴士6、7個站點,到了筆直高聳現代感十足的辦公大樓公交站台前,當然了,公交車上是不提倡這麽拿著飲品喝的,撒到別人身上那可就麻煩了。


    於是乎一個早晨,隻需要短短的不到60分鍾之內,就能讓這小片土地上的時空記憶就無聲的飄落在了你的記憶之中,毫無刻意的痕跡。


    “每次來到這個地方,都能讓我得到很多有趣的素材可以記錄。如果說要找這個城市最本來的生活氣息的話,來這裏準沒錯。”曉點自言自語著用著手中平板設備,拍攝著沿街的商鋪與路上的行人。


    “不要淪為數據的奴隸!”十字路口的紅綠燈那傳來了一幫人的呼喊聲,此起彼伏。走近一看,原來是二、三十個人組成的團體舉著手工製作的小牌子和橫幅在遊行。


    牌子上麵用毛筆寫著大大小小的方塊字:


    “不要淪為數據的奴隸!”


    “不要讓你的孩子在攝像頭下成長,還給他們自由的童年!”


    “如果讓機器來決定誰是你的枕邊人,恭喜你,你將永遠獨自入眠!”


    這年頭還寫毛筆字的人可是不多見了,看這字跡,想必也是出自一個高手之手吧,雖然不太懂書法,但也能從字的圖型趨勢和那瀟灑自如的飛白可以體會到,這是有真功夫的。


    “隊伍為首的那人,怎麽看著這麽熟悉,難道是熟人,我居然還有熟人喜歡搞遊行這事?”突然莫名的勾起了他心中的好奇心,他更加湊近了看了看,發現原來這人是他少年時起就喜歡的一個民謠歌手,他是從網上知道這個人的作品的,看著他背後背著的那把滿是劃痕的吉他,就更加確定了,他總時喜歡這把被他弄得破舊掉漆的木吉他,仿佛這就象征著他一路走來的曆程一樣,歲月的洗禮在這個人的臉上刻下了一道道的傷痕,他老了,看起來也更憔悴了,臉上也有了一些堅毅。


    “難不成,他還要唱兩段?”翼曉點剛在口中小聲的嘀咕了一下,鐺鐺鐺的幾下,和弦就跟隨著舞動地手臂震動了起來。四周走動著的人群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給吸引過來了注意力。


    “今天運氣可真好,我得趕快記錄下來,可不是每天都能拍到一個有名氣的民謠歌手當街唱歌還順帶遊行的!”跟隨著隊伍走了一截,他感覺差不多了,就脫離了人群,到旁邊的小商鋪買了一瓶冰凍的碳酸飲料。


    “啊,活過來了!活過來了!!這玩意兒可真是讓人戒不掉啊!!!”曉點大口大口地往喉嚨裏灌著飲料,似乎這種冰涼的衝擊感可以平複一些他的心情。


    “據本台記者發來的報道,一名男子因為十元錢的差價,與非法載客的摩的司機發生了口角衝突,氣憤之下撿起路邊的一塊轉頭,擊中摩的司機的頭部,傷者送至醫院因流血過多搶救無效死亡,目前該男子已被刑事拘留......”小商鋪中的老舊電視中播放著當地電視台的午間新聞。


    “十塊錢?就為了十塊錢,一條人命,這世界真是瘋了,你說對吧?”商鋪老板磕著手中的瓜子對著站在一旁的翼曉點搭訕的說道。


    “可不是麽,這世界還真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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