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幾個勞力,參加集體勞動不夠一星期就又停工了,都沒堅持割完最後一茬稻穀。


    多事之秋,田家最近麻煩事確實太多了。


    田誌遠的未來丈母娘讓人捎話,說他未婚妻近來身體不舒服,叫田誌遠趕緊地過去探望,沒忘記叮囑他兜裏帶錢,順便陪著上衛生院瞧瞧,該拿藥拿藥。


    王水鳳肉痛地給田誌遠五塊錢,心裏對那未過門的四兒媳婦更不待見了。


    而田雅蘭也說是生病沒法上工,王水鳳要在家照顧她。


    田保山一個人去上工是不可能的,誰還沒個媳婦孩子需要陪伴


    田香蘭不能住孟家院子了,婆家又回不去,隻能在娘家呆著,公公見她傷口好了出院了,就把四個孫女也給送過來,母女五人擠住在田家雜物間。


    現在的田家卻已不是以前的田家,以前每個月田誌高會寄錢票回來,還有個能幹的孟桃花包幹家務活,田香蘭和梁鐵柱時常帶著女兒們回娘家吃點喝點,都無所謂。


    如今田家落魄低迷了,一個個心情都不好,自家人吃喝都不夠,就更見不得白占地方吃閑飯的,連當娘的王水鳳都沒有好臉色了,田香蘭這些天不得不幫忙煮飯做家務、服侍田阿貴,仍然被兄弟姐妹指責嫌棄,心裏那個憋屈恨惱,為了四個孩子隻能極力隱忍著,卻遇到了孟桃花,被孟桃花又打又踹,偏偏沒法打回去,還聽見她說有女人勾搭自己丈夫梁鐵柱。


    田香蘭咬牙切齒:難怪呢,自己被梁鐵柱用力推倒砸傷腦袋,他也隻是賠不是說了幾句好聽的,卻沒有在衛生院陪伴服侍自己,而是以找親戚朋友借錢、準備進廠上班為由,一去不回頭!


    甚至連孩子他都不管了,扔在他那個懦弱老爹和惡毒晚娘那裏,吃不飽睡不好天天幹活還被打罵,他自己卻逍遙自在跟賤女人逛街吃好喝好!


    田香蘭這個恨啊,觸動了心底所有憋屈怨怒,暴發起來不得了,連著幾天滿村裏找周翠蓮,倒真讓她揪住周翠蓮幾次,上去就是破口大罵加一頓暴揍,撕衣裳扯頭發抓臉皮掐嫩肉,周翠蓮挨了幾場撕打,每次都變成豬頭,而她爹媽膽小怕事,又聽田香蘭罵得難聽,覺得丟人現眼,根本不肯近前去看,更談不上為女兒出頭,周翠蓮被追打得受不住,隻好跑去周翠玲家哭求楊嬸救命。


    楊嬸心軟,帶她去大隊部找婦女主任,婦女主任問她:田香蘭嘴裏罵她勾搭梁鐵柱,是不是真的


    周翠玲搖頭否認,哭著說自己好好一個黃花大閨女,怎麽可能做那樣的事又說自己現在傷成這樣,腦袋嗡嗡響,要去縣城醫院驗傷,請大隊部開個證明,婦女主任覺得這樣也好,醫院驗了傷,有證據,到時找田香蘭要賠償她也就沒法抵賴了,就開了證明,拿給包順風蓋章,再交給周翠蓮。


    周翠蓮上午拿到證明,中午就逃命似地夾著包袱離開了臨水村。


    又過得兩天,石大頭背著半袋子芋頭紅薯,拎著兩隻野雞來到臨水村,剛進田家門沒一會,院子裏就乒乒乓乓吵鬧起來,石大頭很快被趕出門,但他卻不走,用力拍打著院門又哭又喊,王水鳳撐不住,怕被人聽見了,隻好又開門拉他進去,左鄰右舍老人小孩卻早已圍攏過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於是村裏又傳開一個消息——


    田雅蘭懷孕了,王水鳳正要熬藥幫她打胎,石大頭剛巧來到,不知田家裏誰告訴的,還是他自己察覺到了,直接把藥罐子打翻,還和王水鳳吵起來。


    晚上在掃盲班,孟桃聽幾個村裏的媳婦姑娘八卦這件事,也詫異了一下:田雅蘭和石大頭一次就懷上了,而小說裏孟桃花嫁給石大頭十一年,根本就沒有孩子,倒是挺奇怪的。


    石大頭賴在田家不走,看住他姨和田雅蘭,不準她們打掉他的骨肉,當然光憑他一個人是鬥不過王水鳳和田雅蘭的,還有個田香蘭相助,而且那院裏,雖然田阿貴癱了,田誌遠不在家,可還有田保山和兩個半大小子,要把石大頭轟出去很容易,但石大頭卻有自己的辦法。


    石大頭腿瘸幹不了重活,平時就編竹器,定期往供銷社送貨,積攢得一些錢,他給了田保山十塊錢,田老六田老七和田香蘭每人五塊,又巴巴兒地給王水鳳送上三十塊錢,拿人手短,這樣就沒誰為難他了。


    石大頭還悄咪咪地去找了臨水村一個賴漢二流子,給兩塊錢勞務費,那二流子就替他跑了一趟山裏,捎話給他老爹老娘和兄弟,第二天石家人就來了,要跟王水鳳商談石大頭和田雅蘭的婚事。


    石大頭拿出他多年積蓄的錢,也有二百來塊,足夠做彩禮並辦一場喜酒的,而此時田誌遠回來了,說未婚妻去衛生院查出懷孕,要趕緊辦喜酒娶回家;


    王保田也希望王水鳳接下石大頭的彩禮,他媳婦兒小產之後吃不上營養,身體都變差了,兩個女兒也瘦精精的,有了錢,才能三天兩頭吃上肉,過起以前那種日子。


    王水鳳捏著石大頭送上的二百塊錢,想來想去,竟是有些意動。


    田雅蘭又哭又鬧,尋死覓活,堅決不要嫁給石大頭。


    十一月底,分糧之後,田家院子裏辦了幾桌喜酒,說是田誌遠結婚了,村裏人也確實看見田誌遠用單車載著新娘杜美秋回來,後麵兩架牛車坐著女方送嫁的親戚,還有兩床花紅柳綠的棉被鋪蓋,幾個搪瓷盆、鐵桶、暖壺之類。


    可是過不多會兒,村道上又來了另一隊人,石大頭當先走著,難得地穿了件七成新藍色卡嘰布外套,腳上一雙新布鞋,一拐一瘸卻是滿麵笑容,他身後二十多號人,是他家父母親戚,兩個年輕漢子挑了兩副擔子,一擔籃裏不知裝的什麽,沉甸甸的,上頭整齊疊放著幾塊新布料和女人用的頭巾紗巾,還有一雙皮鞋,另一擔更誘人,是白麵或糯米做成的饃粑,一塊塊巴掌那麽大,雪白圓潤,又厚又軟,看著就好吃,堆滿兩個竹籃!


    路邊有人向石大頭打招呼:“大頭,你這是吃喜酒去啊”


    石大頭喜孜孜回答:“不是,是要娶媳婦兒,娶雅蘭啊,今天我結婚了!”


    圍觀眾人驚訝地目送他們朝田家走去,開始八卦起來:這田家辦的什麽喜事啊娶媳婦和嫁女兒竟然在同一天長這麽大第一次見,真是,又開眼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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