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天,中午又誤飯點,隻吃得幾塊巧克力補充能量,肚子還是會餓,先前在副食品店買了掛麵和雞蛋,孟桃準備生起火,煮麵吃。


    搬家具進來時有些墊車廂底防震的鬆木條子,孟桃拿了兩根,用新買的菜刀劈成細條,在爐子裏點著,然後添進木炭,很快就燃起一爐紅紅旺旺的炭火。


    刷洗新買的鍋子,盛水放爐子上燒開倒掉,重新把鍋子洗幹淨,添水燒開,空間裏拿出白菜、火腿肉洗洗切切一起煮,然後下掛麵、雞蛋,配著番茄醬、辣椒醬,吃了一頓熱乎乎的晚餐。


    夜幕降臨,孟桃再次婉拒王嬸邀請去她家吃飯,獨自坐在客廳烤著一爐紅紅火炭,暖意融融,再把所有燈都開開,滿屋亮亮堂堂,電燈就是舒服啊,想想在臨水村點那煤油燈,飄飄忽忽重重疊影,鬼火似的,好心酸。


    第二天上午,孟桃拿著幾幅窗簾布去街頭縫紉社,請裏麵的阿姨車了邊兒,共花掉一毛八分錢。


    回來一一掛好,院門被敲響,走出房門聽到外頭有好幾個女人聲音,孟桃先把臥室、書房門鎖上,這才去開了院門。


    門外五六位大媽阿姨,最前麵的是右鄰鍾阿姨,孟桃問:“有事嗎?”


    鍾阿姨笑著:“沒事!這些阿姨都是咱們街巷鄰居,大家有空閑,來竄門玩,和你聊聊天解悶兒啊。”


    孟桃:“……”我不悶,現在也沒空聊天好嗎。


    那些大媽阿姨裏,有三個就是昨天跟趙阿姨站路中間,說孟桃看不起人、眼睛長頭頂上的,這會兒倒又帶著笑臉來竄門玩。


    孟桃說:“我剛搬家,沒什麽準備,也沒有茶果招待。”


    鍾阿姨嗨了一聲:“要什麽準備?一杯開水兩把瓜子兒就成了。”


    “開水也沒有呢,杯子都沒買著。”瓜子更加沒有,就沒考慮過要請人進來搞什麽儀式。


    鍾阿姨還沒答話,另一位阿姨笑著道:“沒關係的,大家鄰居,就是來看看玩玩,認識一下,往後熟悉了,有事可以互相幫助嘛。”


    孟桃把門全開了,讓她們進來。


    人就是這樣,一旦對某樣事物感興趣,你不滿足她的好奇心,她會念念不忘。這些鄰居阿姨們執著於觀看她的新院子,那就讓她們看看吧。


    鄰居阿姨們在院子、屋子裏走走看看,嘖嘖聲不停,也不知道那代表什麽意思。


    孟桃不跟著她們,自己在院子裏整理花盆,枯死了的挑出來,還能養活的放一堆,昨天在供銷社買了一丈塑料布,把它們蓋蓋,遮點雨雪也好。


    鍾阿姨從屋裏出來,走到孟桃身邊低聲問:“王家父子也就刷了那點牆,掃掃院子而已,你姑娘家可別麵皮薄,說多少就給多少……他們跟你要了多少錢?”


    孟桃說道:“鄰居互相幫忙,我不會修房子就煩請他們做,買了點糖塊水果感謝一下,不談錢。”


    鍾阿姨撇嘴斜睨她,一臉不信:“哼,你如果找了我家,那就真的是幫忙不要錢,王家婆娘會不要錢?太陽打西邊出來吧!”


    孟桃:“……”不想說這個話題。


    沒有茶果座談會,鄰居阿姨們也在屋裏坐著聊了小半天,直到需要回家做午飯了,才離開。


    孟桃也洗手收拾收拾,把屋子、院門一鎖,趕去汽車站坐班車回興陽縣。


    路過郵電局,她不想的,可是腳步自己拐進去了。


    省城前進鋼廠沈家,二樓書房裏,孟哲翰一臉譴責地看著沈譽:“你這麽做對得起我嗎?桃花要是知道也不答應,她總會給我留一份!”


    沈譽攤攤手:“這一批貨基本全發出去了,就為的轉移那些人注意力,而且有成效,他們現在都追著南邊渠道要貨,原先派去查探蒙州地區的不明人員,已消散大半,相對來說,桃花被發現的可能減少了……你去了基地沒法聯係,我就隻拿些醬料和蔬菜回家,好像還剩一個南瓜,你要嗎?”


    “你既然分派份額給京城,徐家有份,怎麽就不給我家一份?”


    “你以為單位分福利指標呢?那是黑市,他們能夠知會一聲了不得了,少見的珍稀食材,知道它好處的都在拚命搶,手快才能搶到。孟家反應慢,怪誰?你等下次吧。”


    孟哲翰皺眉:“我倒沒什麽,是家裏,特別我小叔身體虛弱——上次那些蘑菇捎回去,他正好舊傷發作,回京診治,在老宅吃到兩頓蘑菇湯,發現對他的症狀有緩解,就一直不停地追問我……”


    沈譽閑適地靠在椅背上:“是h市當市長那個?孟紹安?”


    孟哲翰瞥他一眼:“我還能有幾個小叔?”


    “你不是很反感他的兩個女兒嗎?”


    “他是他,他女兒是他女兒,不要相提並論。再說了,不喜歡是一回事,血脈能斷得了嗎?”


    孟哲翰歎了口氣:“從小,小叔待我很好,他也吃了很多苦,把身體都弄壞了。他可不像我們,他年輕時候起就非常地努力奮進,一直是先鋒楷模人物。”


    “誰不努力了?先鋒楷模我當過,一個稱號而已,多的不想要,讓給別人了。”


    “嗬,沒有你姥爺舅舅,你再能耐,那個稱號也輪不到你。”


    “可能吧,那麽孟小叔靠不靠孟家?他都做了什麽?”


    “他憑滿腔熱血支援邊疆,在最荒涼最寒冷的東北邊墾荒伐木、建設大糧倉,無數次受傷,無數次險些獻出生命,你能做到嗎?你這個象牙塔裏出來的人,雖然也進營房裏鍛煉過幾年,但終究改變不了某種本質。”


    “明說啊,我什麽本質?”


    “自己知道。”


    沈譽冷嗬一聲:“不管我什麽本質,都比你小叔強,能養出那種女兒,還能說出那種話,你小叔在我眼裏,跟那些貪官沒差別。”


    孟哲翰:“……”


    這家夥,較真起來真是冷酷得要命,一點麵子不給的。


    偏偏自己毫無辦法,攤上那樣事件,再好的口才也使不上勁,不能為敬重的小叔辯解,誰讓自家有那樣的敗類堂妹?


    小叔二嬸是在條件艱苦的農場結婚的,夫妻倆相親相愛,感情深厚,彼此相互鼓勵支持,不靠家族,憑他們自己的能力從最基層,一步步奮鬥向上,直到婚後十年才回到城裏,能力加上資曆,也才有了今天的成績和地位。


    他們的一雙女兒,出生在條件極差的鄉下,跟隨父母吃盡苦頭,直到十來歲才開始過上相對平穩安逸生活,小叔二嬸對兩個女兒深感歉疚,所以才會過份寵溺了。


    但有的孩子真是寵不得的,就像這兩個堂妹,被寵壞了,養成很不好的品性,孟哲翰發現之後,也曾想過要改變她們,但是毫無成效,反倒給氣的,都不想看到她們了。


    沈譽曾被兩個堂妹當成結婚對象爭奪,並先後使出惡心手段,沈譽從不會憐香惜玉,也就看在他的份上,隻給了她們一點教訓,讓她們知難而退。


    小叔愛女心切,專程找沈譽談過話,被沈譽毫不留情地駁了麵子,小叔畢竟是長輩,難免惱火,從此兩人彼此互相看不慣。


    孟哲翰想起往事,頭痛地捏了捏眉心。


    房間裏安靜一時,樓下傳來薑師傅的喊聲:“沈譽,電話!”


    沈譽靠在圈椅上,動了動身子,薑師傅的大嗓門繼續喊:“姑娘,你還在嗎?你等會啊……”


    沈譽頓時像被裝上了彈簧,嗖一下從椅子上彈跳起來,飛似地到了安放分機的桌邊,一把抓起話筒:“喂?”


    孟哲翰眯眼看著,沈譽不會給女的電話號碼,這姑娘很可能是桃花。


    果然,沈譽剛剛還板著的臉上,露出個膩死人的笑容,轉身背對他,那聲音簡直能讓人酸掉牙:


    “小傻瓜,在哪呢?還好嗎?那天不給我打電話,生氣了是吧?我那時在辦公室不方便說知道嗎?吃午飯沒?回興陽?為什麽頻繁來蒙州?你要乖乖聽話……嗯,好,明白。什麽?怎麽突然想起他了?好吧,你那個假哥哥就在這,要我轉達問候嗎?”


    孟哲翰聽到“假哥哥”,就快步趕上來了,瞪眼看著沈譽轉身,不情願地把話筒朝他遞了遞,孟哲翰立馬接過來:“桃花妹妹!”


    孟桃:“孟哲翰哥哥,你好嗎?許久不見,甚是掛念。”


    孟哲翰本因桃花記掛他,而他正好也在,心有靈犀的默契,激動又熨帖,聽到這話怪裏怪氣的,忍不住笑出聲:“丫頭,從哪學來的?油腔滑調!”


    “這是真心話。”


    “好,哥哥很高興!哥哥也想念你!哥哥前段去出差了,剛回來。”


    “是嗎?那辛苦了。回頭我給你寄好吃的……你喜歡吃甜甜的果子,吃不吃肉肉?野味哦,熏製的野豬、野兔、野獐子,還有山裏農家的雞鴨鵝,要不要?”


    孟哲翰眼圈泛紅:“都要!哥哥都想吃……”


    沈譽站在一旁,沒了笑容,臉黑得像包公:他的姑娘,對孟哲翰這麽好?不行!


    忍無可忍地,伸手搶過話筒:“我也要!我要吃甜甜的果子,要吃肉肉!”


    孟桃:“……你,也要寄的?”


    不是整車都給你運走嗎,你隨便吃啊。


    “不寄,單獨車上給我備一份,我那份要比孟哲翰的多,要多很多!”


    孟桃:“……”


    這個不是沈譽吧?難道也換芯了?


    哎瑪,還是趕緊掛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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