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什麽好像這就是表白現場!幹刑警的連這種偵察力都沒有


    已經有幾個女同事舉起手來,激動得開始錄像了。這種事在嚴肅的係統裏,難得一見。


    季凜趁亂把視頻電話撥過去,畫麵裏出現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小雲!花送到了!”


    “嗯,把電話給她。”


    季凜把電話遞給厲落,厲落接過來一看,是穿著病號服的雲開。


    幾個女同事都激動得不知所措,是雲開!居然雲開!


    全場震驚。


    “厲落。”雲開低沉磁性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女同事們都雀躍起來!有的已經激動得捂住了嘴巴!


    隻有厲落石化當場,嘴裏發出“這這這”的顫抖。


    “是雲法醫送的啊!”


    “天呐!這是要表白嗎”


    “雲法醫!您這是多少朵啊多少朵玫瑰呀”


    雲開穿著幹淨整潔的藍白紋病號服,麵容白皙,雙頰有些病態的潮.紅,他的聲音沉穩寧靜,精準無誤的傳進厲落的耳朵裏:


    “999朵。”


    有兩個年輕一點的女警.察,激動的彼此握住手,互相確認了彼此的猜測,同事們紛紛羨慕地看向厲落。


    “我的天!真是999朵!!”


    “雲法醫平時不聲不響的,沒想到這麽直白!”


    誰不愛吃瓜呢誰碰見表白現場能忍住不圍觀呢警.察也是普通人嘛!


    季凜湊到鏡頭前,聲音高亢地問:“小雲!這999朵玫瑰是個什麽情況啊”


    婚禮得有司儀,表白得靠僚機。


    關鍵時刻,還得是季凜。


    雲開的聲音篤定而輕柔,十分動聽。


    “天長地久。”


    同事們的姨母笑都已經掛在耳朵上下不來了。


    眾人背後,步飛把自己的那束小小花束轉回來,悄悄背到後麵去……


    雀躍和活潑氛圍充滿了包廂,隻有厲落像個被砸懵的孩子。


    她湊到手機前,囁嚅幾句,不知該說什麽,所有人都看著女主角,等待著她的回應。


    看來,女主角還尚不知情,這可就有意思了。


    如果是一場心知肚明、精心策劃的表白,那就是一場秀,就沒意思了,人們愛看的就是奇襲,愛看的就是結局未明、等待答複的刺激。


    厲落的嘴唇囁嚅很久,才訥訥問了句:


    “你、你是不是發燒了”


    啊


    大夥兒的表情都很驚訝,空調出風口的紅絲帶靜靜舞動。


    厲落的額頭上全是汗,亮晶晶。


    視頻畫麵裏的雲開摸摸自己額頭:


    “是還沒退。”


    厲落像是死機般,變成了jpg。


    雲開劇烈地咳嗽起來,他順手抄起一個做霧化用的呼吸罩扣在臉上,仿佛肺都要咳出來了,還在艱難地說:


    “你不用來看我,人民醫院人太多,傳染……咳咳……”


    厲落如夢初醒。


    “別!別!哥、哥!人民醫院是吧我下班就去看您!下班就去!”


    雲開立刻停止咳嗽,把呼吸罩往後一丟,身子也坐直了,像個東道主一般,言簡意賅地說:


    “諸位盡興,今天我買單。”


    一陣掌聲像鞭炮一樣突兀地響起,把厲落炸得頭皮突突跳。


    女同事們圍上來問這問那,厲落尷尬出了一整套斯琴高娃老師的表情包,“啊哼哼”“喔可以可以”……


    126


    審訊室的空調開得很足,冷颼颼的。


    於凱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滯。


    季凜從外麵進來,把本子撂在桌子上,一派氣定神閑。


    於凱打了個哈欠,催促道:“時間有限,咱們抓緊吧!”


    季凜好脾氣地笑一聲,不慌不忙:“第二次進來什麽感受啊又把你找來了!”


    於凱表情無辜:“很無奈呀,我這最近挺忙的。”


    季凜盯住他的眼睛:“知道這回為什麽又把你找來了嗎”


    “我哪裏知道啊季隊我不明白總是審我幹什麽!”


    季凜打斷他的抱怨,嚴肅地說:“要是沒發現新證據,能把你找來嗎”


    於凱吞咽一下,不說話了。


    季凜認真地看著他:“你知道我們研究你那個凳子研究多長時間麽我跟你說,你小子還讓我們繞了個大彎!”


    季凜的表情又放鬆了一些,說:“來,我們按照你上次的筆錄,我問你,凳子為什麽會出現在那個位置”


    審訊室外,厲落和小張正在觀看。


    這個疑點是厲落在現場發現的。


    佟琪上吊的小凳子是方形的卡通塑料凳麵,四隻蹬腿下方貼著防滑墊,當時距離屍體差不多有一米半的距離,凳子呈翻到狀態。


    而當時厲落在現場做過實驗,上吊時把凳子踢開三次,最遠也不過踢出30cm遠。


    於凱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回答:“我當時在廚房做飯,一出來看見我老婆吊在門框上,我趕緊跑過去想把她給放下來!我圍著她轉,不知該怎麽下手,那個凳子呢,就在我腳下挺礙事的,我就把它給弄走了。”


    季凜突然壓低聲音:“弄走用手還是用腳”


    “我用手!”


    季凜又陡然提高聲音:“那你猜,我們在凳子上有沒有找到你的指紋”


    於凱的表情突然沒那麽輕鬆了,他的眼珠子一轉,一拍腦門:“啊!我想起來了!我當時用的是腳!”


    季凜點點頭:“用腳啊穿鞋了嗎”


    這回於凱不馬上回答了,而是想了想,說:“我穿了,穿的是我家的拖鞋。”


    “哪雙拖鞋”


    “灰色的塑料拖鞋。”


    “哪隻腳踢的”


    “右腳。”


    “記得這麽清楚啊”


    “呃……”


    “為什麽記得這麽清楚啊”


    季凜的追問緊鑼密鼓,步步緊逼,於凱的回答開始有些吃力。


    “你說你用的右腳,那你猜我們鑒定出來的是左腳還是右腳”


    “我用的好像是左腳。”


    “你好好想想。”


    於凱忽然肩膀一塌,煩躁地說:“哎呀警官,你們不要再逼我了,我老婆死了我已經夠難過了,你們還要天天這麽提審我,我真的……我真的不用活了!”


    “我又不是犯人!”


    “我真沒殺人!”


    “你先別激動,我們用證據說話。”


    “那你們就拿出證據證明我殺人了呀!對不對”


    季凜見他情緒激動,笑了笑,安撫著說:“鑒定結果馬上就會出來,等鑒定結果出來了,和你自己坦白交待,性質是不一樣的。我這是在幫你。”


    127


    999朵玫瑰花,搞得厲落很是頭疼。


    這花束這麽大,拿著吧得雇個車拉走。不拿吧人家燒烤店也沒地方放。


    最後想起老厲有輛皮卡,叫老爸親自出馬。


    老厲的家住在海邊,厲落讓老厲把花拉走,眼見那麽多玫瑰,老厲立刻就起了疑,追問一路是誰送的。


    車子到了洋房下,厲落搬完花就要走。


    “上去坐坐吧,你媽心情不太好。”


    厲落推脫說忙,正欲走,吳雪如的身影不知什麽時候已立在門口。


    “原來這花是送你的。”吳雪如說話前總要先抱起肩膀,顯出她的百毒不侵,顯出她的鎮定自若,再拿一雙老板娘看賒賬鬼的眼神盯著厲落,這種眼神經年累月,給厲落造成了應激反應,隻要一看見這種眼神,她就想扭頭走人。


    厲落冷著小臉,向老厲要車鑰匙,老厲沒給,問:“雪如,怎麽了”


    吳雪如也不拿好眼色看老厲:“昨天,雲開從我這裏訂了999朵玫瑰。”


    老厲的眼睛頓時雪亮:“落落,這是雲開送你的”


    厲落張張嘴,眼裏寫滿無奈,老厲完全忽略她的狀態,興奮得手舞足蹈。


    “不錯!不錯!肥水不流外人田!”


    吳雪如瞧著厲落的這一身牛仔褲t恤衫,嗤誚道:“你能不能買兩身裙子雲開那麽帥,你沒有危機感呀”


    厲落搶過車鑰匙,強盜別車一樣打開了皮卡的車門,冷哼一聲。


    “嗬,我哪有您會哄男人呢”


    這句話,是厲落在心裏說的,她其實隻就冷哼了一聲,但這一聲冷哼,已經是最大反叛了。


    吳雪如的笑容一僵,緋顏膩理的眉心突然豎起一道深溝。


    老厲厲聲道:“你跟你媽什麽態度!越大越不懂事!”


    厲落從小就害怕老厲,導致即使長大了,老厲吼一嗓子,她本能地就想哭,隻不過現在翅膀硬了,敢頂嘴了,但也都是壯著膽說得,底氣不足:


    “您還知道我長大了我跟誰在一起也要管嗎”


    “你委屈什麽人家雲開配不上你嗎”


    “我不喜歡他!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強扭的瓜不甜!”


    “那你喜歡誰”


    吳雪如拉了一把老厲,換了一張好麵皮,上前好言勸說:“我可知道你們單位有個小子跟你走得很近。”


    厲落猛然抬頭,瞪著她。


    “看什麽看你的事我能不關心那個步飛,他爸爸是個體戶,做買賣賠了好幾次,他媽媽有尿毒症,是個累贅,還有個聾子弟弟,雖然他自己爭氣,但家庭條件這麽複雜,你別走太近。”


    厲落一聽就火了,步飛陽光開朗的笑容浮現在腦海。


    “實在不行找個班上吧不然就自個兒生一個,別往我身上使勁。”


    吳雪如氣的發抖!


    “我一口飯一口飯喂你長大,你對我就這個態度。”


    您那叫喂飯您那叫填鴨!


    厲落腹誹,話沒說出,吳雪如仍舊秒懂。


    一場用眼神較量的惡戰就此展開。


    老厲趕緊摸兜找速效救心丸。


    最終是厲落率先切斷了對峙的眼神,甩上車門,把油門踩死,絕塵而去。


    有時候她也不知道怎麽了。明明已經過了青春期,怎麽一見到吳雪如,還是渾身不對勁,酸楚、痛苦、渴望、壓抑,心底裏翻湧出的情緒複雜到她自己都難以理解。


    那是一種生理反應,就像看太陽會流淚,溺水會耳鳴。


    在醫院裏,厲落坐在病床邊削蘋果。削到最後一圈,她也沒能想明白這件事。


    雲開靠坐在病床上看書,窗外天空湛藍,白雲緩緩動,風撩動窗簾,吹亂他額前劉海。


    點滴靜靜滴落,他的手背青筋突起,血管明顯,看起來如此有力,卻被一根小針頭輕而易舉地拴在了床上。


    “還要。”


    “啊”


    “蘋果,還要一個。”


    “哦哦,馬上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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