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倆相依為命,住在紫山上的狐狸洞修行。


    狐狸洞是挖空了千年菩提樹建造的。


    擺設不多。


    但是布置的簡單又溫馨,這裏到處都是白桃這隻小狐狸崽生活的痕跡。


    打磨的樹墩小桌子,上麵擺著浮著熒熒魅魅光澤的八寶琉璃盞,再旁邊放著阿兄編織的竹蜻蜓竹螞蚱。


    還有磨牙棒,各種形形色色的小玩意,都是白桃早上玩了沒收拾好的。


    白桃瞧著心虛。


    跳下去將它們扒拉進竹筐裏,收拾的幹幹淨淨。


    阿兄正在施法為少年療傷,他的麵部側影被琉璃燈的光勾勒出來,介與清潤與俊美之間。


    垂眸斂目間,竟是一派的專注。


    白桃也懂事的不打攪,等阿兄施法結束。


    她看著少年傷口消失後那連睡著都藏不住的鋒銳眉眼,奶氣道:“這頭好東西怎麽長得和我們狐狸精一樣好看不過…有點凶巴巴。”


    “再好的皮囊,也是紅粉骷髏。”


    白荼收了勢後點了少年的穴。


    他不由分說提溜著白桃塞進籮筐裏。


    小狐狸在籮筐裏迅疾用尾巴蓋住臉,悶悶道,“阿兄,應該沒長肉。”


    “不長肉,也不長個,你也不怎麽長修為。”


    白荼撥弄著秤砣,看著刻度歎了口氣,將她單手拎出來,“你說,如何是好”


    “那我努力努力...”


    “努力沒用,這有個長修為的捷徑,小家夥想不想走”


    白荼看著不省人事的小少年,彎唇問道。


    捷徑..


    白桃想起以前看過的人類文書,上麵寫著走捷徑貪便圖快不好。


    她眨巴眼道:“可是阿兄,走捷徑是正經勾當嗎”


    “咱們是妖精,要幹什麽正經勾當”


    白荼曲起指骨,輕敲她小腦瓜,“你已經白餘歲了,隻能化出一條尾巴,掰著你的小爪子算算,距離你化成九尾天狐需要多久,這有個二十多年的捷徑,你又能少走多少彎路”


    白桃兩隻爪子算成梅花也有點算不明白。


    畢竟算數還沒有學到那。


    但是她感覺敏銳感覺到有點不對勁,“可是阿兄,化天狐很重要嗎我為什麽要那麽快化天狐啊”


    白荼神情略微變了一變。


    窗外的月光照得他滿頭銀絲下的眸光更像是溶月落下的死灰,“總有一天,小家夥你會明白的。”


    “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嘛!”


    白桃在桌上打了個滾,伸出爪子,“看,肉墊,粉色的。”


    又緊接著甩了甩能占據身體一大半的蒲扇大尾巴,“看,可以用來蓋被子,一條尾巴夠用了。”


    炫技般的又打了個滾。


    她兩隻半圓形的狐狸耳朵,吧嗒一下靠攏在一起,又吧嗒一下分開,“阿兄,你看我還會做兔耳朵,我有沒有九條尾巴都一樣的可愛。”


    白茶嘴角綻放出清淺的笑,似是無可奈何。


    但是緊接著他下巴微微一揚,“那又如何兔耳朵阿兄也會做。”


    白桃驚喜:“真的”


    阿兄是白狐,自己是紅狐。


    都長這麽大了,白桃還沒有見過美狐阿兄做過兔耳朵呢,畢竟白色的兔子耳朵看起來最像了。


    她纏著阿兄:“要看要看,要看嘛。”


    白荼眼尾一勾:“小家夥,走不走捷徑”


    “走!”


    小狐狸崽沒心眼,一向是逮住眼前給予的好處死勁磋磨。


    白荼也寵溺的依著她。


    她看了幾柱香阿兄動兔子耳朵,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天際將明未明的時候聽到了窸窸窣窣的動靜,白桃又醒了過來。


    眼未睜,狐狸耳廓跟個陀螺似的旋轉一下。


    逮住方位,白桃毛發奓起。


    就見到在旁被點了穴位的小少年不知道什麽時候衝開了穴位,他表情冷漠的起了身,低垂著眸光和她那棕黃色狐狸眼對視了一下。


    白桃齜牙對他示威。


    阿兄還沒醒,自己理應對這個外來侵入者發動不好惹的信號。


    少年視線越過她,掃視幾眼沉睡的銀發男人,走出了狐狸洞。


    就這麽走了


    白桃想拽拽阿兄的袖子告訴阿兄一頭好東西跑了,但是轉念想想。


    對麵是個凡人,自己可是隻狐狸精唉。


    連手無寸鐵的凡人都看不住,那她到底算什麽狐狸精


    鬥誌瞬間熊熊昂然,白桃挺著小胸脯跟了出去。


    外頭的魚肚白正緩緩從地平線翻起,縷縷陽光像觸角一般探尋這片山林。


    少年人沒有走遠,他坐在山石上,背影蕭索而孤寂,有種連日光都照不出來的混沌感。


    白桃見好東西沒有跑,邁著狐狸步,蹲坐在他身邊。


    看緊他。


    “是你救了我嗎”


    少年問道。


    他的聲音有點嘶啞,像是薄紗輕拂過沙礫。


    白桃不想開口嚇他,因為狐狸精很稀罕,區區凡人能夠見過幾回


    她伸出爪子舔了舔,不搭理。


    “....”


    趙政意味不明道:“你皮毛真好看。”


    誇狐狸皮毛好看這絕對不是好的誇讚方式,甚至帶了幾分血淋淋的覬覦。


    白桃瞳孔一縮,連爪子也不舔了,喉嚨裏發出咕嚕聲。


    趙政長眉一挑:“你看,你聽得懂。”


    白桃愣住,明白自己中了狡猾凡人的計謀,盡管凡人四肢渺小,但是他們腦瓜子普遍大啊。


    “你是山野精怪嗎”趙政追問。


    白桃不吭聲,也不亂動了,瞳孔渙散直視前方,當個紅狐狸擺件。


    趙政:“......”


    是隻笨的簡單的精怪。


    身後有細微草莖被掃過的聲音,裏麵的銀發男子走了出來。


    趙政渾身警覺,麵上浮現如霜般的冷寒,隻是片刻間消弭了下來,快的好似錯覺。


    “閣下是何人。”


    銀發男子未答。


    小狐狸見阿兄出來飛撲過去,翹著尾巴,盤踞在他的頭上,做完這一切後,她對底下的趙政吐了吐舌頭,頗為耀武揚威。


    狐狸崽好動,白荼化了半形,冒出兩隻狐狸耳朵讓白桃有了著力點。


    他見趙政臉上那再也遏製不住的震悚,悠悠道:“是何人現在還覺得我是人麽”


    趙政將脊背繃的極直,“閣下有所求”


    “是啊。”


    “所求何為”


    “我家小狐狸救了你一命,索求你半百的壽命不過分吧”白荼眼尾拉開,有著妖性的貪婪,“要是不想給,那就隻能再去死一次。”


    趙政眼珠烏黑,沉如死水,“趙政現在手無寸鐵,還有的選麽”


    “原來你是叫趙政啊。”


    白桃聽不出劍拔弩張的較量,隻抓著阿兄的兩隻耳朵歪頭。


    小狐狸口吐人言,趙政卻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鎮定,他長睫一動不動,“趙政孑然一身,無家也無國,更不知道哪天就沒有明天,不過是虛無縹緲的壽命而已,閣下想要便拿去。”


    聰明人永遠先懂得如何保全自己。


    白荼越看他這樣,腦子裏的弦越發拉扯的緊了,這樣的人皇以後能為他所掌控麽


    “轟隆——”


    雷聲在天幕翻滾,山雨雨欲來,狂風席卷起落葉上下翻飛,小少年的馬尾和紅色發帶隨風齊舞,


    和人皇的誓約已成。


    無論今後怎麽說,到底眼下是撿了個大便宜。


    白荼心情頗為美妙,他戳了戳頭頂上白桃的鼻尖,對趙政示意道:“下山,壽命以後再取,你走吧。”


    趙政深深看了他頭頂上的小狐狸幾眼,隨即一言不發的即刻下山。


    烏雲翻滾如墨,風如拔山努,雨如決河傾。


    暴雨如長鞭抽打。


    白桃摘了個大芭蕉葉,舉著趴在美狐阿兄身上當雨傘,聽著雨滴撞擊的聲音,她看著小少年踽踽獨行下山的背影。


    凡是在紫山撞見過妖精麵貌的人,下山都會忘得幹幹淨淨,這個趙政也是。


    可是這樣一來,那就會翻臉不認狐,認不認沒關係,那誓言怎麽辦。


    白桃糯糯道:“阿兄,要不我們還是把他抓回來吧,你養著,我看著,我們偶爾還可以把他放出去透透氣。”


    “……”


    白荼無言,“憑我們兩隻山野妖精,能夠養出封禪的人皇小家夥不妨再仔細想想。”


    白桃遺憾:“但是放他跑了是不是更加難吃到了。”


    “我們可以看住他,等別人養肥再宰。”白荼在雨幕中挑出一朵透明的水花,炸出劈裏啪啦的聲響,“坐享其成,豈不快哉”


    “好!”


    雖說坐享其成也不是什麽正經勾當,但是阿兄說什麽是什麽,白桃興奮的差點掀了芭蕉葉。


    山中腰的小人皇還在避雨,山頂的上的大狐狸小狐狸對這塊人皇肉展開了一係列的垂涎和密謀。


    “我們是什麽狐狸”白荼在給小狐狸溫習。


    白桃舉爪:“塗山狐狸!”


    “近千年以來,我們最出色的祖先是。”


    “妲己祖奶奶!”


    “我們的目標是。”


    目標


    白桃懵懂,歪著腦袋道:“進化出九尾,成為天狐。”


    “錯!”白荼指尖戳了下她的小腦袋,“獲得與天齊的壽數,成神!”


    “好的阿兄!我們的目標是,成神!”


    哪怕是半知半解,白桃依舊信心滿滿。


    “不錯,出息。”白荼看著初長成的小家夥頗為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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