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真的很奇妙。


    你不想見的人,常常是揮之不去;你朝思暮想的人,有時候又望穿秋水。


    張姍的父母請客,地點竟然是位於蘭溪路頭的“金孔雀”餐廳。


    晚上6點鍾。


    當我走進餐廳,一個穿著金黃色上衣、淺藍色長筒傣裙的美麗的少哆哩(少女),雙手合十,明眸皓齒,微笑著說:“蘇召哩(你好)!“


    “你好。”我也雙手合十回禮。


    去年揚子江和老婆牛娜訂婚,我們來過這裏,會幾句簡單的對話。


    走進大廳,幾株高高的芭蕉樹散落在竹藤做的圓桌旁,巧妙地隔開了散座的座位。圓桌旁是藤蔓編的椅子,或是圓形的竹凳。


    頂上掛著紅燈籠,或椰子殼作的吊飾。


    吧台上部,是用一根根短竹子串成的吊頂。


    前麵的牆壁上,有一幅巨大的油畫,《王子和十二勇士》。


    中間一個騎在大象上的王子,濃眉大眼,明黃色綢子頭巾,上身為橙黃色無領對襟無袖短衫,下著寬腰無兜淺灰色長褲,斜端一把泛著寒光的長刀,英俊威猛。


    十二個勇士,分布在身後。頭纏各色布巾,穿著顏色各異的大襟小袖短衫。斜掛背袋,手上舉著短刀,正呐喊著向前方衝去。


    大廳側麵的牆上,則是一幅《孔雀公主》油畫。


    畫麵很美,遠處是峰巒疊翠的綿延的群山。碧波蕩漾的綠色湖邊,天空中正飛翔而來的六隻藍色的孔雀,在空中錯落分層地環繞著一個剛剛著陸,已變身為美麗姑娘的公主。


    她長發挽髻,在發髻上斜插銀梳,空心花紋金簪和白色以及紫色鮮花的頭飾,臻首斜上部,戴著灰藍色的孔雀翎。


    身上穿著無袖、無領紫藍色連衣裙,裙的下部,有淺藍和紫色的孔雀羽毛圖案。


    仙子的一隻手驕傲地向額頭上方三彎地伸展,兩根手指彎曲,三個玉指在正上方指向白雲。右手靠下,手指張開,手心向上,蛇行彎曲,似乎正輕劃水波。


    清純窈窕、輕盈、秀麗。


    走進包間,牆壁上掛著幾串金黃的香蕉,中間點綴著紅綠的蘋果芒。包間角落,是一盆怒放的美人蕉。


    中間圓桌也是竹藤編製,隻不過比外麵散座的要高,坐在藤椅上就不用彎著腰了。


    菜已上齊,滿滿一大桌,有幾隻整隻的猛江縣烤雞(很小的一種散養雞,一隻一斤不到),猛河縣蔓賽囡焦黃裏嫩的烤魚(瀾滄江的活魚),景海新鮮的烤小黃牛。


    還有烤豬臉,黑色的油炸蜂蛹,金黃的油炸竹蟲,以及一些叫不出來名字的山茅野菜,薄荷和黃瓜旁邊放著蘸醬。


    當我走進去後,張姍一下站起來,興奮地招呼:“大軍!我在這呢。”


    順著聲音,我看見張姍邊上,是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留著分頭,眉清目秀,櫻木國的kion品牌灰色西裝,裏麵一件高檔襯衣,打著黑色領帶,下麵黑色西褲的青年。他正討好地笑著。


    張叔的左邊,我仔細一看,競然是在藍色夢幻見著的,對我百般嘲諷的範總。依然禿頂,隻是今天穿了西裝,打著領帶,顯得拘謹了許多。


    他左邊是範總的夫人,緊挨著的是美女準嶽母林琪婕,正眉開眼笑地和那女人說著什麽。


    後來才知道,在座兩個慈眉善目的老者,竟然分別是張姍父母一輩的小爺叔。


    我慢慢走了過去,心裏還在後悔,應該穿一套高檔衣服來赴宴(不過,也沒有)。因為早上在4s店工作,所以裏麵是淺藍色工作服,外麵鬱金香的橙色天哥羽絨服。


    “快過來啊,大軍。”張姍走出座位,奔向了我。


    “好的!”我快步走過去,張姍扶著我的手,把我按在她爸旁邊的空位上。


    “張叔,林姨,範總,各位前輩,您們好!帥哥好!”


    落座前,我彬彬有禮地環顧左右,大聲說道。


    “ok,人到齊了,我們開始吧!”等我們坐下來,張叔發話了。


    “好啊。”範總微笑著附議。


    “喝什麽酒好呢?”張叔為難了。


    “爹地,uncle,咱們喝威氏吉吧?勞斯萊斯後備箱有一件。”小分頭說話了。


    “不錯,我們也嚐嚐櫻木國名酒。”範總支持。


    “啊,我還是想喝喝咱們自己的酒。”張叔笑著說:“在國外老喝那些洋酒,都膩歪了。”


    張叔的話引來兩位老者頻頻點頭。


    “喝什麽呢?”張叔目光轉向我,征詢著。


    “我看就喝石庫門吧?uncle。”小分頭再次搶著說。


    “不好,沒勁道!”練武之人自有豪氣,張叔搖了搖頭。


    “張叔叔,範總,各位長輩,”我看見他目光再次轉向我,隻好站起來說:“不如咱們試試瀘州老窖吧。”


    “哦,有什麽說道嗎?”張叔叔來了興致。


    “我是天府人,喝過這種酒。”我輕輕介紹:“它發源於秦漢時期,經過上千年的改進,加上明朝時期就保存至今的老窖池,酒香撲鼻,剛烈威猛。喝此酒,熱血沸騰,讓人不禁想起漢朝時陳湯的一句話,“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哈哈!”張叔叔眼睛一亮,“你的意思這酒是漢朝的標誌?”


    “這倒沒考證過,但是天府的另外一種酒劍南春,的確產自唐朝。”我回答說。


    “為什麽今天不喝劍南春呢?”張叔叔旅居海外多年,對國內的事情很感興趣。


    “但凡飲酒,主要根據環境、場合,以及聚會人的身份和性格來決定,這就是所謂的酒文化。”


    我也來了興趣,加上準嶽父發問,焉能不知無不言?


    “劍南春醇厚綿軟,更適合在談論文化的時候喝。特別是吟誦詩歌時,所謂李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但今天是張叔您朋友聚會,而且您又是習武之人,漢酒可能更對您的胃口吧?”


    “哈哈哈,小劉說到我心裏去了。不過說到唐詩,在國外,我看過一些名家評論唐朝的詩歌,感覺不怎麽樣。不如讀原文過癮。”


    張叔叔還很儒雅嘛!


    “我不知道說的對不對啊?張叔。”我簡短回應道:“得國哲學家尼采認為,酒神精神喻示著情緒的發泄,是拋棄傳統束縛回歸原始狀態的生存體驗,人類在消失個體與世界合一的絕望痛苦的哀號中獲得生的極大快意。


    在文學藝術的王國中,酒神精神無所不往,它對文學藝術家及其創造的登峰造極之作產生了巨大深遠的影響。因為,自由、藝術和美是三位一體的,因自由而藝術,因藝術而產生美。


    所以,那些評論家大約是沒喝酒,不!肯定是沒喝劍南春,就坐在那裏發言了。所謂酒醉要用酒來改,評唐詩你得先喝劍南春啊!”


    “哈哈哈,小劉有意思,深刻。”張叔誇獎道。


    “這有什麽了不起的?”金絲眼鏡發言了:“我看唐詩也不過爾爾!我最崇拜的還是西方的詩,比如裴多菲的《自由與愛情》,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還有著名浪漫主義詩人雪萊的《西風頌》中有這樣一句話:“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這是多麽深遠的意境啊!唐朝詩人能比嗎?”


    “巴倫(高貴,男爵)!”範總坐不住了,“可不敢亂說啊!唐詩是世界公認的詩歌巔峰。”


    “爹地,你怎麽幫著外人說,唐詩本來就不如西方詩歌好嘛!”站起來的小分頭,名字都改成範巴倫了,此刻他神態激昂,像決鬥的勇士。


    他矜持地扶了扶眼鏡,“我就是覺得西方的詩歌高貴優雅,啟迪人生!”


    得,反方辯友出題了。


    女朋友清清一直關注著我。


    我發言,她抬頭仰視,秋波流動;我坐下,她把鞋踢了,雙腳悄悄地放在我的腳上摩挲。有時候還輕輕地捏一下我的大腿,害得我心跳加速,苦不堪言。


    “巴?小範啊,”張叔,正方一辯發言了:“你喜歡西方的詩歌這沒錯,但也不能妄自菲薄,看不起我們自己的國粹啊!”


    說完,他站起來,陶醉地說:“李白的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多麽天才!王維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何其唯美?王昌齡的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裏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何等的慷慨悲壯!是吧?小劉。”


    “是的,叔叔。”我隻好站起來回答:“您對唐詩很有研究,我就差遠了。不過我對描寫喝酒的兩首詩很感興趣。”


    略微停頓了一下,看見張叔叔和兩位老者蠻有興趣,我接著說道:


    “我最喜歡的是李白的《月下獨酌》的幾句: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多麽生動傳神。還有王維的: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也讓人唏噓不已,感慨萬千。”


    “我當是什麽驚世駭俗的呢?也很一般嘛!”範總夫人撇撇嘴。


    “那是你不喝酒,不懂這種情懷!”一個老者輕輕說話,像自言自語,旁若無人。“把酒問青天,天若有情天亦老;舉杯邀明月,月如無恨月長圓。“


    “是啊,李白的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多麽豪邁!老頭子我這幾十年,就指著這首詩活著了。哈哈哈!”


    另外一個老者也大笑起來,我反正分不清,哪一個是張姍父親的小爺叔,哪一個又是她母親的小爺叔。


    “小雅(爺)叔”,林姨輕聲笑叱:“儂就是個老酒鬼。”


    在她旁邊的老者哈哈一笑,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聲如洪鍾:“行了,上酒吧!”


    52°百年瀘州老窖30年的,上了6瓶;大帝洋酒,40度12年威氏吉取了兩瓶。


    我趕緊站起來把酒打開,倒入四個分酒器,恭恭敬敬地走過去端給兩位老者和張叔。


    那個巴倫直接把酒打開,轉盤上飛快地轉過去,“爹地,你的。”


    紅酒開了,張姍也站起來,走到兩位女士麵前,一一斟好。


    “好了,讓我們舉杯吧。”張叔發話了:“為我們的友誼和幸福幹杯!”


    “對,也為巴倫和令嬡幸福幹杯!”範總答話道。


    “嗯?”我端著杯,心情複雜起來。


    “軍軍,你別聽他爸胡說,今天才第一次見麵。”張姍看到我滿腹心事,趕緊悄悄安慰。


    “好酒!香,烈,大風起兮雲飛揚!”張叔幹了酒,大聲說。


    “嗯,不錯,豪情向蒼天!”一個小爺叔也樂開了懷。


    酒過三巡,範總和夫人一起敬張叔和林姨,還提出要兩個孩子試著處一處的請求。


    “哈哈哈,看孩子們的意思,我們沒意見。”


    張叔啊,您剛學了太極拳嗎?


    “姍姍,我敬你!”分頭細聲細氣地說:“在國外,我可是度日如年啊,想著早點回來見你,你可是越來越漂亮了!”


    雖然紳士,但眼神出賣了他,色迷迷的。


    “哦,首先,以後別叫我姍姍了,請叫我名字。”張姍出於禮貌,還是站起來應付:“我已經有心上人了。但祝你事業成功,早日找到你的幸福!”


    “有男朋友也沒關係啊,我可以和他公平競爭。”巴倫很自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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