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再次穿行於城中的街道,茶茶忽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就這個世界來說,她絕對是個目不識丁文盲。店鋪的牌匾上畫著各式奇怪的符號,她一個字都不認識。


    早上還在為自己做出獸魂這種曠世奇作沾沾自喜,這會兒卻是耷拉著腦袋宛如喪家的小狗,目光越發暗淡。


    之前買到酒是因為聞到了酒香。而她現在要找拍賣行,卻是不知道所在的異世界是否真的有這個行當。如果有,它在這個世界應該叫什麽。她需要找人問才能了解,可是怎麽問又不知道。


    “還是先讓沙雕搜集詞匯吧。”阿雪提議,“我去找人聊天。你要是覺得別扭就自己隨便逛逛,晚上在來的城門口匯合。”


    “也隻能先這樣了。”茶茶把裝有星槎的包裹遞給阿雪。阿雪和人聊天的時候,茶茶也是一問三不知的懵逼狀態。阿雪都不好正常發揮了。


    “還是中午匯合吧。”阿雪如是說。星槎太重,她恐怕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茶茶向阿雪要了零花錢就自行閑逛去了。阿雪往東,她往西,快中午的時候原路返回。這邊最明顯的標誌是淩空的複道,又高又長,老遠就能看到,即使記不得方向,中午也能看著找回來。


    一路飄來食物的香味,街上很多人賣吃的。


    雖然茶茶出門的時候喝過粥,但在來的路上幾乎消化幹淨。倒不是因為大米放得太少,而是茶茶在刻意減肥。


    不過,越是想著減,身體就越不聽使喚。茶茶站到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嫗麵前,身體僵硬挪不開視線,仿佛被勾了魂。等她清醒過來時,手上多了一個臉盆大小的鍋盔。一口咬下,酥脆香甜,麥芽糖的味道溢滿唇齒舌尖,幸福的感覺蔓延全身。


    減肥是不可能減肥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減肥的。即使換了個世界也一樣。


    耳邊傳來喧鬧,前麵圍了很多人。


    扒開人群往裏擠,原來是有人在直直的鐵板上烤肉串。鮮紅的肉串在鐵板上翻飛,分量很足,滿滿的一大把。不知名的作料灑在烤肉上,刺拉拉的聲音很是誘人,茶茶吞了口水,很想試試古代的鐵板燒。摸摸兜裏的錢,還是節約一點比較好。等把琥珀賣掉,再和阿雪一起來吃。


    茶茶啃著鍋盔,胡亂地在街上走,眼神四處遊蕩。


    街上人來人往,仔細觀察,發現街上大都婦孺,男子的比例要少出許多。大概不是去打仗的路上,就是正在打仗。或者已經被之前的戰爭銷號了。即使是5萬人口的大城,再怎麽歌舞升平,繁華熱鬧,也難以掩飾戰爭的痕跡。


    還好隻呆三個月。


    茶茶沉浸在思緒裏,越走越偏。


    街角一株老槐樹下有人下棋,黑白相間,茶茶駐足凝神。


    棋到中盤,看不出順序。黑棋勢厚,四條遊龍盤卷翻騰左右奔突。


    白棋從容,罅隙之中左壓右鎮巧妙做活。戰火四麵而起,連綿不斷。一番慘烈的廝殺後,白棋屠掉大龍。


    勝負已定,輪番打劫,完美收官。茶茶滿意地抬頭看天,才發現太陽升到了正中。


    茶茶趕緊往回趕。


    大街小巷來回穿梭,周遭的建築仿佛複製粘貼,茶茶果然記不得回去的路。長長的複道傲然挺立在半空,茶茶直直地奔過去。


    沒有看到阿雪,複道上站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毫無疑問是絕色美人。而另一個,茶茶看到了他腰間掛著的大玉佩。是阿雪之前撞到的那位公子。


    大概有錢人都喜歡站在高處吧。茶茶也想爬上去,俯瞰這座美麗的城池。美人在側,說不定還能向那位公子推銷她的琥珀。可惜轉了半天沒有找到入口,隻好作罷。


    太陽往西邊斜了一個角度,複道上早已空無一人,阿雪還沒有來。茶茶的肚子餓得咕咕直叫。不管了,先爬上去看看。


    彈簧從腳底伸出,茶茶本能地跳到複道上。掏出單筒望遠鏡,尋找阿雪的身影。


    許多倒立的影子跳進眼中,行人好像走在天上。這讓茶茶找起來更加困難。阿雪今天穿的紅色襖裙。靠,街上怎麽這麽多人喜歡穿紅色。也對,因為戰爭的緣故,剩下的大都是女人。大家都喜歡靚麗的顏色很正常。


    “何人在此造次?”一個粗礦的聲音橫空出世。茶茶嚇得一哆嗦,一個不穩,望遠鏡從手心掉出。茶茶忙不迭地伸手去抓,卻被人粗暴的推了一下。眼睜睜地看著望遠鏡飛過複道的橫欄,在空中翻滾幾次後“啪”的一聲掉在地上,碎成幾塊。


    “你們賠我望遠鏡!”茶茶瘋了一般撲過去,要找害她失去寶貝的罪魁禍首理論。還沒碰到對方的衣角,就被幾人死死按到地上。臉著地。


    來不及叫喊,又被人綁縛,束住手腳。


    周圍高大的人影凶狠地在說著什麽。茶茶耳朵裏嗡嗡作響,根本聽不真切。又氣又急,掙紮著想爬起來,又被人“撲通”一聲摁回地麵,動彈不得。


    地板上的碎屑刺進皮膚,臉上火辣辣的疼,她終於記起自己是跳到複道上的。這裏是人群竄動的大街,不是荒無人煙的樹林。腳踩樓閣,拔地而起,八成被人當做可疑的盜賊。


    這群人穿著藤甲。茶茶又覺得自己被當成奸細的可能性更大。幸好望遠鏡摔壞了,否則就更說不清了。


    周圍忽然安靜,複道的一端傳來震動。茶茶被人提了起來。


    來人的派頭似乎很大,戴著武冠,身著袍服,神情陰鬱,臉色黑沉,隆起的眉毛下有一雙陰鷙的眼睛。負手走過來,周圍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侯爺。”為首的上前行禮。


    來人並不理會,他抑揚頓挫地訓斥幾句,然後轉向茶茶。


    茶茶張了張口,試圖說點什麽。腦子裏卻混亂地冒出幾句克林貢語。她居然什麽都說不出來。舌頭開始打結,語言的障礙宛如鴻溝,根本無法跨越。好死不死社恐發作,茶茶頭痛欲裂。


    就這樣僵持著,複道的一端又上來一個人,尖下巴,狐狸臉,手上拿著一副帛畫。


    畫像和茶茶有幾分相似。畫像的下方密密麻麻寫了好多字。雙手呈給穿袍服的武官,又上前附耳說著什麽。侯爺擰起的眉毛逐漸散開,兩人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讓人寒毛直豎。


    “押下去。”


    茶茶終於聽懂了,卻也明白自己被人當成通緝犯頂包了。


    成為通緝犯會怎樣?


    被囚車拉著遊街示眾,被劊子手壓著當街砍頭,還是被一群無聊的看客圍觀著淩遲處死?


    茶茶不敢想。


    恐懼從心底噴出,生存的欲望開始支配她的本能,腳底的鞋產生了某種強烈而又難以名狀的變化。疼痛刺激著茶茶的神經,讓某種野性的力量從身體迸發。


    她激烈地反抗著,繩索猛然斷開,身體宛如遊龍,矯捷地躲過抓捕她的獵人。


    有人被她攔腰踢開,有人被她折斷臂膀。任何試圖阻攔她的生物都被一一擊退。


    時間持續不了太久。茶茶心說。“騰”地躍過複道的橫欄,跳到斜對麵的房頂上,踏著青瓦飛簷走壁迅速往城外跑。得先逃出去,回頭再找阿雪。


    “嗖”。一隻羽箭穿過腿骨。茶茶從半空跌落,狠狠摔在地上,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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