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之後,不知因何緣故,哪裏傳出的流言,說繆好時是‘上海之瑰’。


    很有人懷疑這樣風流盛名的女人,會不會是臆想出來的,非要一睹真容。


    繆好時一時間成為圈子裏紅極一時的女人。


    可是作為當事人,常常卻最尷尬和莫名,會成為最後幾個知道的那幾個人,其他幾個當然還有基友和死黨。


    可就是李喜貞也聽到了這傳聞。


    瞄好時的電話打過去時,李喜貞剛剛從機場回到家裏。


    “怎麽你會算的嗎?我剛落地你就知道了?”李喜貞喜滋滋的甜嗓門還是沒變。


    瞄好時聽著,瞬間覺得回到了高中時代,眼前浮現出兩個穿百褶裙校服的女孩兒傍晚時分穿梭在九龍灣仔八街九巷的身影。


    那初到香港身在異鄉為異客的幾年時光,她們是彼此的依靠和鄉愁。


    “我剛拿到你的聯係方式,就給你打過去了。你回上海了?”繆好時說話時,眼睛望著窗外的一株柿子樹,手有點點顫抖。


    經年一別,原來還是這樣熟悉,不禁感動。


    “還說呢,你一畢業就沒音訊了,我找你找得都成了全校的笑話。人家還以為我是被你甩了呢。你怎麽那麽狠心?啊?後來我才知道你去美國了。”李喜貞那頭倒是聽不出來有那麽多情緒。


    “其實我很想念你……我也找過你,後來知道你考上了北京傳媒大,想著隔得太遠便沒打電話,但我有發email。明天有空嗎?我們見一麵,見了麵我們細聊。”


    電話那頭此時已是一片喧鬧,李喜貞雖然還拿著手機,卻不得空來好好說話了。她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和家裏叔嫂姑姨什麽的都來了,一大家子來給她接風,你一言我一句噓寒問暖,聽著熱鬧非凡。她家的客廳裏怕已擠滿了家人。


    “好,明天約時間——啊,大姑好,小姑好。——-可是得見見你。”


    繆好時一向不喜吵鬧,聽到前院的叮當零碎的響聲和師傅工人大聲的交流,便與設計公司的負責人交待一下客客氣氣地退出來。


    這個周末下午難得沒事,公司那邊也沒有日程安排,她便信步在街上走走,呼吸一下春日空氣。


    她從愚園路穿過江蘇路,再轉到華山路,一路滿眼陳年舊事的往昔遺築,老式弄堂,卻讓人覺得異常清靜,心中一片寂然。


    主路上梧桐成蔭;偏巷裏屋簷一個接一個參差交錯;石庫門裏弄撲麵而來的熟悉氣味和陌生的都市人煙,仿佛能把她桎梏在時空的某個夾角裏,既不是過去,也不是現在,亦不是將來。卻不知道自己身處之地的確切解釋。


    她去過很多地方,比如北京,帝都四四方方,一城一圍千重門的龐鴻錯節未曾讓她迷失;比如巴黎,繁冗紛散綿延20個區的小巴黎大巴黎也沒有讓她迷失,大概是他邦之城沒有文化與曆史的感應召喚;比如紐約,繁華如斯瘋狂如斯令人神往如斯,百無禁忌蛛網般的道路也未曾讓她迷失。唯有三個城,是讓她迷惘無措的。而這裏麵上海一定首當其衝,她在這裏生活了整12載,卻還是會忽然發覺人地生疏,不知今昔往昔。


    盡管穆鵬飛說她生於南京,但是就以一個長於斯的人來說她也太容易被迷了路,失了方向。


    傳言上海的地下有凶神潛龍,需要晝夜更迭的繁忙人流才能鎮壓得住,所以這是唯一一個每日地鐵在寺廟門前穿梭的城市。所有的喧囂,都有了歸宿,有了理由。


    香港也有一條馬路,叫上海街,布滿老屋舊棚,仿佛思鄉愁緒幻滅之處,偏安在繁華寬敞的彌敦道旁邊。她按照張愛玲的敘述去重遊過很多風景,卻永遠都覺得沒有找到,那是一個生命不能尋覓重現的城。


    而南京於她如永遠的夢境,似曾相識又未曾謀麵一般。每每走在那些狹窄的街市上,穿過形同虛設的浮橋,她都覺得自己像鬼打牆似的找不著北,處處晨昏顛倒地浸在光陰裏,如戲台梨園中的唱詞般不可思議。“金陵自古帝王州”有那朱雀門,夢浮航,有那神鳥凡人的傳說,可就是沒有她的身世謎底。


    這三座城,如她的宿命。古人說,白發如新,大概如此。越是親近之地熟悉之人慣常之物,越是你無從把握的東西。


    這樣一瞬間的頓悟,瞄好時一抬頭發現自己已走到了公司大樓下。她索性就刷卡進去上了辦公室。這座位於外灘附近的寫字樓有4層都是欣美資本的,是一位大股東的房產,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段卻不需要支付天價房租,並能享有半個上海的華燈初上。


    傍晚已過,總經理這一層的燈卻亮著。暖黃色的led燈是香港人的精致偏好。她緩步走進去正撞上聶臣捏著咖啡杯從單獨的茶水間出來。看樣子今天就一直待在這裏沒有休息。


    “你怎麽來了?”聶臣問道,麵上倒無驚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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