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不可能……怎麽會……”


    葉楓發現一向平靜淡漠的東方夜櫻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的神色,眼神飄忽不定,似乎在深深思慮著什麽事情。


    “怎麽了,櫻?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


    “呃……”


    葉楓眉頭微皺,更加的疑惑,一再的提醒讓不斷低喃地她回過神來。


    目光停留在葉楓和洛小葵的身上幾秒後,東方夜櫻似乎明白了什麽,嘴角上揚起一抹若有若無苦澀的笑,輕輕地搖頭:


    “抱歉,我沒事,是我大驚小怪了……”


    眾人:“……”


    “咳咳,好吧,既然沒什麽事,那就請各位繼續享用午餐吧……”


    氣氛有些輕微的尷尬,洛寒連忙笑著說道。


    之後一直到用餐結束,東方夜櫻的臉色都不太好,麵前的食物也基本沒有動,雙眼的目光略顯呆滯,不知道在想什麽。


    午後,燒灼的烈日當空,仿佛一陣燃燒的火焰熾熱著靈魂,飽腹以後帶來無遐的惺忪迷茫與身輕無力,東方夜櫻的臉色蒼白如紙,仿佛所喜之物已然消融歸化,所眷之情音容已杳。不斷徹悟到,一切都不過是鏡花水月,終將殆喪皆空。


    “抱歉,我想出去散散心,附近可以走動嗎……”


    “請便……”


    洛寒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她隨意。


    “櫻,我陪你……”


    葉楓急忙說道。


    “不用……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好好陪葵吧……”


    說完,東方夜櫻頭也不回,邁著簡約素雅的步伐,不疾不徐地走出正廳。


    葉楓眉頭微皺,疑惑不解,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櫻在聽完葵的生辰後,情緒變化的如此明顯,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


    午後的陽光如水般音符一樣燦爛的流動,濕潤了不同程度的憂傷,而微風輕輕地拂過,周圍響徹著一片輕微的簌簌聲,使凡是有心的生命都會覺得心情舒暢無比,但此刻漫步在後庭花園的東方夜櫻愁容滿麵,眉睫輕蹙著,眼裏充滿了深深的孤寂和淡淡的哀傷。


    “記住,你隻是個影子,沒有愛與被愛的資格……”


    “嗬嗬,“伴生女童”也配談自由?”


    “犧牲一切,祭祀果實,終其一生不得善終,這便是你身為巫女的宿命!”


    “無論你如何向人類尋求救贖,逝去的靈魂也無法再前進……”


    腦海浮現出過去記憶的碎片,東方夜櫻不自覺捂住刺痛的胸口,靈魂與心靈被無形強烈的重壓震蕩。


    不知從哪飛來一朵殘櫻花瓣悠悠地飄向天空,在空中飄渺一陣後,最終落到了東方夜櫻的手中,她另一隻手輕撚著一根初長成的櫻花枝,姿態優雅,風姿綽約,微微抬首,雖隻露出了半張臉,玉頸流動著晶瑩潤澤,唇若朱丹,展露的皮膚粉藕雪白,絕無挑剔的半分瑕疵,隻見她粉唇輕啟,輕輕張開。


    “隻有一片善心,隻有潔淨的靈魂,世上真的存在著這樣的人類嗎?”


    “在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著沒有迷茫,沒有汙點的人嗎?”


    東方夜櫻輕輕一笑,自嘲地問道。


    “人心本就是善惡共存兩極分化的存在……淨即是汙,汙即是淨。善即是惡,惡即是善。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抬首望向碧藍的天空,東方夜櫻的聲音幹澀、冷硬,混雜了苦笑、自嘲或是更深一層晦暗不清的情緒。


    “沒錯,我是巫女,這就是我的宿命……”


    “姐姐,竟是傳聞中的巫女嗎?”


    發出輕柔空靈聲音的少女,是一個有著純美容顏,宛若天使般的女孩。他相信任誰看到她,都會被她那張精致的幾乎幻美的臉所驚訝和征服,她看上去似乎才十三四歲,嘴角勾著一抹讓人心都快要融化的淺笑,不時眨動的眸子如水晶一般亮燦,與洛小葵無比深邃的眸子不同,一個人經經曆再多,恐怕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純淨的眼眸。


    視線中所看到的畫麵唯美的有些不真實,她就像是一個畫中走出的精靈,她的純淨和唯美不該屬於這個世界,因為這個世界肮髒的空氣隻會玷汙了她。


    可惜的是她的雙腿殘疾,坐在輪椅上,若不是她自己輕輕推動輪軸,在建築物的陰影下不會輕易發現這個天生殘缺的少女。


    “你是……”


    東方夜櫻眼睛眯成一條線,輕輕蹙著眉,沉聲問道。


    居然可以一眼就能認出自己的來曆,這個女孩究竟是……嗯?等等,她的樣子……


    東方夜櫻的嬌軀輕震,目光劇烈的抖動了一下,腦海裏回憶起來那天夜晚被瑪修卡獨自召喚自己去教堂,當時有個渾身散發刺骨寒意言語冷酷的冰女,運用冰晶凝成出一個少女的樣子好像就是眼前的……


    莫非她就是預言者?!


    “我的名字是星璃,初次見麵,請多指教。”


    星璃的輕笑似風般和沐,又似陽光般明媚,像無比澄澈的水一樣純淨無暇。


    “我叫東方夜櫻……”


    星璃:她是……東方一族的巫女……


    東方夜櫻:她是……星羅一族的預言者……


    東方夜櫻眉頭舒展開,輕輕點頭。


    “櫻姐姐好。”


    “你的腿……”


    帶有一絲憐惜的目光向下移動,東方夜櫻麵對雙腿殘疾的星璃流露出同情之色。


    “這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雖然星璃的腿腳不太方便,但是星璃並沒有放棄呢,而且洛叔叔和葵姐姐都對我很好,待我如親人一般,我過的很幸福!”


    星璃再次綻放的笑容是那麽的純粹,仿佛可以驅散人內心深處積聚已久的陰霾。


    “你和他們是什麽關係……”


    “是幾年前機緣巧合的洛叔叔收養了我,從那以後,我便一直住在這裏了。”


    東方夜櫻:“……”


    “剛剛聽櫻姐姐問在這個世界上,是否存在著沒有迷茫,沒有汙點,隻有一片善心和潔淨的靈魂,姐姐,這樣的人,真的存在哦,而且還不止一個!”


    稍稍一愣,東方夜櫻的眼前浮現出洛小葵的身影,眼神一下子變得黯淡,卻還是淺笑道:


    “你指的是洛小葵吧,我很好奇,那另一個人是……”


    “以後櫻姐姐肯定遇到的哦!而且……”


    星璃輕輕一笑,纖細的玉指翹起,一隻淡黃色的蝴蝶悄然停留在她的指尖,刹那間,釋放出一股驚心動魄的美。


    “而且生命如同花開花謝,並不會害怕它的結束,能在最美麗的那一刻綻放,能夠經曆那種快樂,已經很滿足了……就像那化蛹的蝴蝶,等待千秋,隻為了那一夜湧現的淒美,難道不是嗎,這世上沒有無盡的黑暗,隻有未達的黎明……”


    星璃的話讓東方夜櫻身體輕震,內心掙紮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忍心……


    東方夜櫻,你真的要殺掉眼前這個積極樂觀可憐不幸的女孩嗎?


    自從離開組織後,便從未再傷過任何生命,想要為過去的自己贖罪,雖然從未表露,但內心深處滋生的那一絲溫柔,已經徹底改變了自己,為什麽……為什麽就是不肯放過我呢,我隻想和楓過平靜的生活,我隻想……跟楓在一起……


    “櫻姐姐的痛苦,我能感受的到哦……”


    “嗯?!”


    “其實……當我第一眼看見櫻姐姐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你接近我的目的……”


    東方夜櫻:“!!!”


    “姐姐……是來殺我的對嗎?”


    麵露驚駭之色的東方夜櫻在短暫的沉默後恢複平靜,輕輕地說:


    “預言者的能力果然名不虛傳,既然你知道我此行的目的,為什麽還敢主動出現在我的麵前,你難道不怕死嗎……”


    “死亡,我想很少有人會不怕的吧,畢竟人活著就是為了遠離死亡嗎?”


    星璃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兩隻扶著輪椅的手輕輕顫抖著。


    “我並不畏懼死亡,自己的生死也可相輕,若是用我的性命可以拯救他人的性命,我定會毫不猶豫,可是,我現在還不能死……當某個條件達成時,我會毫不猶豫的放棄自己的生命,隻是現在……”


    “你是在賭我不會殺你是嗎?”


    東方夜櫻臉色漸漸沉了下來,聲音也越來越冷。


    “算是吧,因為在姐姐的眼裏,我能看到埋藏在深處的溫柔和愛,我想姐姐一定不是壞人……”


    “嗬嗬,如果我告訴你你猜錯了呢,很抱歉,我就是一個心狠手辣、蛇蠍心腸的女人,我的雙手已經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了,你也不過隻是其中一個……”


    東方夜櫻露出一種陰沉可怕的笑,一刹那間的猙獰嗜血讓周圍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分。


    星璃輕咬嘴唇,麵露有些難過失落的表情,搖了搖頭:


    “櫻姐姐,你一定要將自己說的那麽狠辣決絕嗎……”


    “狠辣決絕不好嗎,這個世界始終是弱肉強食的地方,而且……我也有對我來說無比重要的人等待著我去拯救,那是隻有你的犧牲,才能換來的希翼……”


    東方夜櫻的眼裏閃過一絲厲色,青玉色的匕首已經悄然出現在掌心,同時紅唇輕啟:


    “對不起,等事情結束後,我會給你陪葬的……”


    “櫻!你在哪?!”


    剛準備下手的東方夜櫻聽見不遠處葉楓的呼喚,立刻停止了手中的動作,深深地吸了口氣,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楓,我在這裏……”


    “咦?”


    匆忙趕到的葉楓發現了星璃和東方夜櫻,有些疑惑:


    “你們倆……怎麽會在這裏?”


    東方夜櫻莞爾一笑:“星璃小妹妹正帶我到處參觀呢,楓你這麽急著出來找我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嗎?”


    “呃……我看你這麽長時間沒回來,有些擔心,而且葵的爸爸準備了一些甜點和水果,你剛剛好像都沒怎麽吃午飯,所以……”


    葉楓輕輕地說道,目光下意識地錯開。


    東方夜櫻:“……”


    “知道了,我馬上回去,走吧……”


    “嗯,好!”


    當一陣馨香的風拂過,經過坐在輪椅上的星璃身邊時,東方夜櫻在她的耳旁低語道:


    “今夜我會親手來奪走你的性命,不想死的話,就趕緊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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