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漸深了。


    除那些朝廷特批的不夜街,偌大帝安都陷入了沉睡。


    相國府邸無數幽藍的微光連成一片,明紋燈的光亮從外書房的窗台滲出。


    一襲血衣的青年坐在案桌前,用著一根狼毫筆書寫著什麽,眸間燃起的血光代表著他此刻正運轉著功法,運轉功法寫東西能快狠多。


    而他的對麵則坐著一須發皆白的眯眯眼老頭。


    相國府的這處書房有些類似於皇帝的禦書房,被許殷鶴用來接見一些重要的幕僚內臣。


    不過今夜許殷鶴在正殿在和洛道凡那老不死談合作,許元便直接占用了。


    華鴻直接拖著他過來,被迫加班,不寫不讓睡。


    無他,打不過。


    想搖人幫忙都沒人理,畢竟誰都不願意得罪華鴻這個相國府的財神爺。


    嗯,想念婁姬姐姐的第一天。


    歎了口氣,許元瞥了對麵那糟老頭一眼,心間有些腹誹。


    如今相國府內部的權力架構非常集中,完全是那老爹的一言堂。


    但這種情況下,手下大臣居然敢直接上手揍他這太子爺。


    真是沒誰了。


    “看什麽看。”


    對麵閉目養神的老頭,睜開幾乎看不見的眯眯眼,瞥了許元一眼:“明天你還得去見九公主,趕緊寫。”


    “嘖”


    許元翻了個白眼,抬手將墨跡未幹的宣紙拿起看了看後,遞給了對麵的華鴻:


    “寫完了,看看吧。”


    “.”


    華鴻默默接過,撫著白髯掃視了一眼宣紙上密密麻麻書寫的內容,眉毛微微挑了挑。


    而散去功法的許元直接靠在椅背上開始打盹。


    他累了。


    被這老頭用武力逼著寫到現在,雞都快打鳴了。


    不過華鴻來要所謂“生意經”許元也樂得寫給對方。


    都是自家人。


    同樣一個信息,在大部分人都左耳入右耳出的時候,而有眼光的人已經在思考怎麽用其牟利了。


    人才培養體係的革新不管在哪個勢力都是一個重磅的活力劑。


    三皇子在著手準備,華鴻這邊自然也是。


    隻是可惜,這些革新都受限於手下的能力,以及這個時代血脈相傳的敝帚自珍性。


    在這時代掌握的一門技術,便是一個能夠世代相傳的鐵飯碗。


    會的人越多,自個家人待遇就會越差,這種情況除了腦子有問題的人沒人會願意外傳。


    想要革新,阻力很大。


    一時間書房內暫時靜了下來。


    不過僅僅兩分鍾後,華鴻便仔仔細細的將許元用了三個時辰寫出來的東西看了好幾遍。


    高階修者是巨大生產力。


    不但能夠007的工作,而且辦事效率也比普通人高出不止一個量級。


    華鴻輕輕的將許元寫的宣紙折好,收入須彌戒,沉吟片刻,道:


    “長天,你寫的這份經書,雖然實用內容很多,但應該隻是一個框架。”


    因為疲倦,許元把雙腿搭載桌案上,捂著嘴巴打哈欠:


    “啊哈.本身就隻是一個框架,你這老頭想讓我細寫也行,找我老爹,他同意我就幫伱慢慢編纂。”


    “.”


    華鴻看著許元的紈絝姿態眼角跳了跳,隨即有些無奈。


    他知道許殷鶴不可能把這小子交給他。


    編纂商貿書籍,基本等同於新纂一部大典。


    不但耗時,還耗力。


    如今長天最重要的事情是提升這羸弱的修為,其他的事情都得往後稍。


    思索一瞬,華鴻回憶著方才宣紙上的內容:


    “還是太粗略了,有時間長天你再寫一份給我。”


    “可以。”


    許元對此也沒有拒絕,慢慢寫出來並不費什麽功夫。


    頓了頓,他問道:


    “我寫個框架,你能找讓人填充?”


    華鴻微微一笑,很慈祥:


    “當然能,雖然如今天下商會依舊處在野蠻生長的時期,但你寫的這些東西一些高級掌櫃都懂,隻是沒有一個總綱,很難成體係。”


    許元搖了搖頭,道:


    “不,我的意思是你手下的人真的會出力麽?這可是砸他們飯碗的事情啊。”


    砸人飯碗,奪人財路等於殺人父母。


    聞言,


    華鴻那雙眯眯眼閃過一抹帶著笑意的寒光:


    “不出力,就得出命。


    “如今的天安商會內部需要新的活力,新的競爭,不然待到我們這一輩故去,這些掌權的掌櫃們很有可能在相國府內部形成新的世家門閥。”


    “.”


    許元笑了笑,沒接話。


    雖然這糟老頭暴躁了點,但對相國府真的忠心無二。


    因為知識的壟斷性,很多高級掌櫃的能力都是不可或缺的。


    缺了他們,天安商會損失會很大。


    長久以往,這些人會在天安商會乃至整個相國府的體係內形成門閥,也就是新的世家。


    家主強勢尚且能壓得住,一旦弱勢,那便是如宗門世家之於宗門的存在。


    許元依靠著椅背,敲擊著扶椅:


    “華老頭,你是想把這些人變成隨時可替代的零件?”


    “零件?”


    華鴻眼眸閃了閃,笑著點頭:


    “長天你這說法倒也有趣,但大體是這樣,隻有將他們的特殊性抹殺,除了我,薑荷他那邊也有改製格物院的想法。”


    “這樣麽”


    許元呢喃一聲,眼神有些唏噓。


    他發現如今這個世界已經有工業革命時期革新生產體係,從而解放生產力的苗頭了。


    當然,


    是以超凡世界的模式。


    “好吧.我知道了,我有時間會幫忙的,但編纂這種書籍不是一朝一夕。”


    華鴻由衷的笑了笑,眼神柔和:


    “長天此事你上點心,我們這些老家夥做的事情都是為了你們。


    “隻有將下麵之人的特殊性抹殺,讓他們隨時能被替換,家主的權力才會永久集中。”


    “.”


    許元垂著眼眸,沒表態。


    華鴻見狀也沒多說,轉而笑道:


    “對了,你這小子出去一趟,在哪學的這些東西?”


    許元一攤手,道:


    “耳濡目染,看得多了,想得多了,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華鴻聽到這話不置可否,閑聊般的說道:


    “你方才寫的那些東西雖然有些道理,但很多東西並不適合現在的天下局勢。”


    聞言,許元也不意外。


    他寫的東西都是一些前世在大學和研究生時學的。


    關於宏觀、微觀經濟,關於市場營銷,關於金融操作一類的理論。


    雖然大同小異,但前世的理論要想適用於這個世界需要做一些微調。


    以華鴻眼光得毒辣不可能看不出來。


    緩緩將身子坐直,許元語氣帶上了幾絲認真:


    “畢竟隻是想出來的東西,需要華老頭你自己做一些修正。


    “而且,那些東西狠多都是大一統的情況下才能實行的,臨近戰時,我們相國府一切的生產體係都得為戰爭服務。”


    華鴻眼眸微微一凝:


    “戰時的體係,長天你也懂?”


    “你真看得起我。”


    “.”華鴻。


    歎息一聲,華鴻幽幽的說道:


    “我還以為你小子這些都懂呢,還想著讓你這小子提提意見。”


    “.”


    許元攤了攤手,這玩意前世普通大學裏又不教,他想學也沒地方學。


    不過頓了一瞬,許元忽然想到一件事,輕言道:


    “對了,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不知道華老頭你想過沒有。”


    華鴻收斂心神:


    “有話直說,別賣關子。”


    許元吐出兩個字,簡潔明了:


    “銀票。”


    “銀票?”華鴻皺了皺眉。


    許元緩緩的從椅子上起身,一邊慢條斯理地收整其案桌上的筆墨紙硯,一邊輕言道:


    “當初冉青墨去找那些大宗大派渲染我們相國府的威脅無人信她,我一開始是認為是父親他的那些行政命令起到了麻痹效果。


    “但如今看來,宗門隻是在裝糊塗而已,一直拖著等待嘉景帝駕崩的那一天。”


    華鴻皺紋遍布的臉上流露出一抹若有所思:


    “你說的這些和銀票有何關係?”


    許元收整好案桌,從須彌戒中取出一疊千兩銀票,放在手裏扇了扇:


    “自當初啟滇帝發行銀票至今已經八百餘年,如今天下貨物買賣以朝廷發行的銀票作為結算已成習俗,宗門舉行了那麽多次的天元大比,肯定做好了一些預案。”


    說到這,


    許元聲音嚴肅:“我們得提前做好準備,應對衝擊,至少要保證朝廷控製的洲府內物價的平穩。”


    華鴻皺著眉頭盯著許元:


    “你的意思是宗門會發行新的銀票?”


    許元指著手中的千兩銀票:


    “如果不擺脫朝廷的銀票,一旦打起來,宗門那邊就得一直出血幫朝廷埋單,天下的聰明人狠多,宗門不可能考慮不到。”


    華鴻長長呼出一口氣,眉間帶上一抹陰鬱:


    “長天,你說的這個事情,老夫其實已與手下幕僚商討過多次,你對此.有何意見?”


    許元聞言有些訝異。


    貨幣這玩意在這個時代並未形成體係,沒想到華鴻居然也能看到這一點。


    坐在這個位置的人果然不會有庸才。


    不過問他能不能解決?


    他能解決個屁。


    許元光棍的攤手一笑:


    “不知道,我隻是提醒你一下,具體的事情得華老頭你們這些專業人士來。”


    說罷,


    許元走到近前,拍了拍華鴻這年過百歲的老者的肩膀:


    “不過我的建議是多搞點實銀和黃金存著,到時候肯定會發生擠兌,至少要穩住朝廷實控區內的物價。”


    翌日,午時。


    晚睡的迷蒙讓許元一覺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剛一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許元便聽一道沙沙的聲音從他的床邊傳來:


    “醒了?”


    “.”許元側眸。


    一張絕色清麗的麵容印入眼簾。


    李清焰搬了張椅子,雙手抱胸正坐在他的床邊。


    許元默默坐起身,看著眼前眉眼英武,唇角帶笑的女子,眼帶警惕:


    “你怎麽進來的?”


    李清焰美眸含笑:


    “自然是走進來的,你睡覺的模樣不錯。”


    “這內廷”


    “許公允許了。”


    李清焰抿嘴一笑:“畢竟怎麽說,本宮也是你們許家未來的兒媳。”


    許元瞥了她一眼,沒再說話,拉開床被,便站起了身。


    初夏的晌午,鳥鳴伴隨著陽光從窗外撒入。


    坐在床邊的李清焰瞳孔一縮,下意識移開了視線。


    許元見了略顯疑惑,向下掃了一眼,旋即了然,輕笑一聲:


    “嗬公主你這表情是害羞了?”


    李清焰回過眼眸,鳳眸微眯,翹起二郎腿,修長的玉腿晃了晃,目不斜視:


    “你覺得本宮是害羞?”


    “.”


    許元認真的盯著她的眼神注視兩秒,笑道:


    “不是害羞.”


    “嗬”


    “應該是在害怕。”


    “.”李清焰。


    一身寬鬆睡衣走到桌前,許元給自己倒了杯茶醒神,回眸看著那依舊坐在床邊的傾城之色,道:


    “公主你還呆著這,是想幫為夫更衣?”


    “.”


    李清焰呼出一口氣,站起身,盯著許元看了兩秒,冷哼一聲,轉身走出了房門。


    “.”


    站在原地看著那窈窕背影離去,許元有些無趣的搖了搖頭:


    “嘖這就繃不住了,道行還沒蘇瑾萱高,真沒意思.”


    “嗖——”


    一顆碎石忽地破空而來,擦著睡褲飛過,帶過一片涼意.


    穿戴整齊後,許元剛一踏出廂房,便見著李清焰正站在院內看著池塘裏的錦鯉發呆。


    深吸一口氣,許元走到了她的身邊。


    李清焰一雙鳳眸不冷不淡的瞥了他一眼:


    “駙馬,你方才說的蘇瑾萱是誰,上次你與本宮所說,需要晚上夜會的朋友之一?”


    許元聞言輕聲的笑了笑:


    “她應該打不過你。”


    “是麽?”李清焰輕笑一聲,聲線不冷不淡:“別說得這麽難聽,本宮一向很大方的,婚後若駙馬想要納妾,也不是不能商量。”


    許元聞言搖了搖頭:


    “公主誤會了,蘇瑾萱隻是本公子的一個合作對象而已,並不算是紅顏。”


    李清焰鳳眸眯了眯:


    “如此說來,駙馬還有其他的紅顏咯?”


    許元想了想,對於這聯姻的公主,倒也沒什麽隱瞞,笑著說道:


    “別這麽善妒嘛,這麽多年下來,本公子自然會有那麽一兩個紅顏。”


    “.”


    李清焰深吸一口氣,胸口毫無波瀾:


    “這麽說來,還不止那冉青墨一人咯?”


    “雖然我沒有記憶,但應該算是紅顏。”


    許元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到時候你應該能見到,不過你應該打不過她。”


    李清焰抬起五指修長的玉手,陣陣源炁在其間綻放,笑盈盈的說道:


    “我打不過?”


    “監天閣聖女,你能打過?”


    “.”李清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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