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煞葬眼中露出不可置信之色,僅僅是初見,這位絕麗冷豔的女子就對自己信任如斯。


    若是換位而思的話,他是絕然不可能做得到在第一次見時就能夠如此推心置腹。


    林無幽的這份膽色和氣魄是姬煞葬所不具備的,他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懷疑和警惕。盡管有的時候看似大氣,實則一直對人留著心眼和防備,時至今日也僅僅隻是和自己為數不多的,甚至可以說是屈指可數信任的人卸下防備。


    如今他有些動容了,想和這位叫做林無幽的女子多說一些,或許在內心的深處他也希望能夠尋到可以和自己推心置腹的人。


    信任一個人,很難。這點姬煞葬深以為然,他的秘密實在是太多了,多到連自己身邊的裴華、楊錦雲、張強和丹陽霜這樣頗為親切的人都無法悉數告知。


    不過他心下還是覺得,這位叫做林無幽的女子在得知他的經曆之後,大抵還是會望而卻步的。


    鎮魂教是何等的龐然大物,恐怖如斯,她內心應該會有權衡,權衡之後終歸還是會退卻的。


    林之尤知曉肥遺鳥在此處自己是絕然不敵的,厲雲崖顯然也不會過於出力和他合擊肥遺鳥。


    厲雲崖多半先前就計算估計過,兩人即便全力一起合擊,多半也未必收拾得下來這隻可能是洪荒遺種的鳥妖。


    如此一來他即便硬是留在此處,所得到的結果恐怕也好不過放任林無幽單獨去談。


    盡管尤為不舍,林之尤依舊是下了決心,然後冷冷的看著姬煞葬一字字擠出牙縫道:“小子,你要是敢對無幽不利,我林之尤即便付出一切代價,也會盡全力將你滅殺。”


    “爹!”林無幽眼中含怒,斥責道:“你怎麽可以說出這樣的話,我相信寂沙,也請你能夠相信我。”


    林無幽此刻的眼神已經表明自己是不撞南牆不會回頭了,林之尤端是對自己這個寶貝獨女十分了解,知道怎麽說也是無法改變她的心意,隻得歎息妥協。


    林之尤搖頭,大概是恨鐵不成鋼,一拂袖便徑直離去了。


    厲雲崖和南生覺得呆在這裏也沒什麽必要,也一青一黃化作兩道流光直飛而走。


    很快這裏就剩下了姬煞葬,林無幽和肥遺鳥二人一鳥。


    姬煞葬露出淡淡笑意,對肥遺鳥說道:“傻鳥,你也不要跟來,該幹啥就幹啥去。”


    肥遺鳥鳥眼一直間歇性的往林無幽身上瞅,嘴裏嘟囔道:“哼!重色輕友的家夥,早知道爺就不來救你這個小混蛋了。小娘長得美是美,就是身子骨沒有幾兩肉,看著總覺得不是那麽賞心悅目,額!不賞心不悅目。”


    林無幽一聽肥遺鳥言說,心中泛起一種怪異感覺來,女子素來不都是以瘦為美嗎,怎麽這個本事不錯的鳥妖對於審美的標準卻是背道而馳。


    她也算見識到了肥遺鳥嘴下不饒人的功夫,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修為差距太大,故而也沒有去挑它的話茬,隻是沉默著眼觀鼻鼻觀心,盡量不去惹這個不著調的鳥祖宗。


    姬煞葬對肥遺鳥的吐槽早已經是習以為常,要是跟它就這樣吵起來,倒是正中了它的下懷,管保這隻傻鳥肯定會跟打了雞血似的吵上三天三夜。


    若是硬撐著不服軟給它台階下,據理力爭或者無腦開罵下去,三天三夜很可能就會延續成九天九夜。


    要跟這個鳥祖宗拚精力旺盛,偌大的無極大陸恐怕都找不出一個能與其相提並論的人來。


    跟肥遺鳥對罵起來,並不是看在不在理,全然是看你的精力和執著能不能在它之上。


    姬煞葬並不覺得會有這樣的人存在,即便存在,也最多就是個平分秋色的程度,想要超越肥遺鳥把它罵到節節敗退,這種畫麵根本就無法想象。


    兩人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心有靈犀的都不接肥遺鳥的話茬。


    肥遺鳥看著他們覺得無趣,嘎嘎嚷道:“哼!你們這對小兩口就可勁的絮叨情話吧!嘿酸不溜秋的有啥好聽的,爺不稀罕,別以為爺這麽想聽,實際上爺根本就不感興趣你們說的啥,管你們說啥都不會感興趣的。”


    它振翅而飛,刷的一下就不見蹤影。


    此刻這裏就剩下了姬煞葬和林無幽二人。


    林無幽望著肥遺鳥飛走的方向有些訝然,這隻胖胖的鳥妖修為雖然高,但是這性格有些……一言難盡。


    “這回算是清淨了。”姬煞葬笑道。


    他看著此刻與之並排而立的林無幽,絲毫不見她有之前的那種恣意和近乎狂傲的自信,隻是安靜的在自己身邊站著,微微的低著個頭,嘴角浮現出淡淡的笑容,很是賞心悅目。


    “去找間酒肆邊喝邊聊?”姬煞葬開口詢問。


    “嗯!都可以。”林無幽輕聲回應道,此時她心中有一種小鹿亂撞的感覺,這種難以言喻的感覺還是平生第一次出現。


    她不由的有些緊張起來,過去自己數次麵對強敵,哪怕是生死拚殺,固然是有些緊張,但絕然和現在的緊張全然不同。


    她此刻不太想和姬煞葬四目相對,一接觸他的眼睛,就會衍生出一種觸電般的眩暈感,令她有些舒適,而更多的卻是迷茫和更加的緊張。


    一貫以來不太在乎外在言行的她不想在他的麵前失態,故而此刻表現得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


    兩人一前以後的走著,林無幽刻意距離姬煞葬身後半步,眼中的餘光不時看向這個身穿青袍的年輕劍修側影。


    他幹淨,利落,像是一柄鋒芒初現,卻並未出鞘的劍,與自己一戰後身上的青袍依舊還是纖塵不染,無風自動。


    可見先前一戰他並未使出全力,甚至餘裕還是很足,收發於心,心隨意轉。


    反觀自己雖然表麵上故作輕鬆,事實上寧無幽心中隱約明白,再這麽與姬煞葬戰下去,自己多半會輸。


    姬煞葬發動星河劍爆這樣的動靜頗大的絕招之後依舊無一絲氣息紊亂跡象,甚至連換氣都沒有就繼續與她對戰,輕描淡寫的擋下了她的近身攻伐。


    他隻是鑄身境大圓滿境界,靈力凝練的厚實程度和總量已然絲毫不亞於半步開靈修士。


    兩人來到了一家生意頗為興榮的酒肆,當然這個興榮也就是相對而言,比之其餘酒樓,茶館的零星做客,這裏能夠有半數的翻桌率已經算是尤為不錯了。


    畢竟這裏是臨近酆鎮的地界,原住民傾向於活著的多些,想踏踏實實過好生活的隻是少數。


    這裏的凡俗之人思想大抵都已經固化,覺得想要在下輩子過上好日子,這輩子就得認命,兢兢業業,老老實實的過完一生,不做逾矩之事,於是也就自然而然生不出奮發圖強,積極向上的念頭。


    兩人要了一個包間,然後打上了數道禁製。


    姬煞葬為林無幽倒上了一杯清酒,自己也將放在麵前的酒杯倒滿。


    “先前騙了你,我的真名叫做姬煞葬,不叫寂沙。”


    “姬……煞葬,好奇怪的名字。”林無憂帶著磁性的略微沙啞嗓音很是好聽。


    “這個名字是我自己取的,為的就是無時無刻警醒自己,一定要將那些害得我家破人亡的惡煞,盡數埋葬。”


    林無幽眼眸低垂,輕聲說道:“先前是真的錯怪你了,以為是你不想和我結成雙休道侶的推脫之詞。”


    姬煞葬微笑道:“你的懷疑是在情理之中,如果是我,亦然會和你一樣帶著疑慮。”


    他繼續說道:“我自出生之時就被視為不詳,被天地排斥,當時的氣象猶如天崩地裂一般,同時引動蒼天意誌降下九宵神雷劫和九幽之下得幽煌獄火,要將我打得個神魂俱滅。”


    “當時有一位高人施展通天徹地的修為,硬生生的擋下了這兩重足矣毀天滅地的殺劫,做了逆天改命之舉,才將我的性命保全下來。之後我便被玄陰煞力纏身,每日都被折磨的苦不堪言,唯有無日無夜的拚命修煉壓製陰煞之息,才可以保持神誌清明。”


    姬煞葬說得平靜而和緩,雖然語氣中情緒起伏不大,但靜靜聆聽的林無幽卻是感覺到了一陣淡淡的憂傷,姬煞葬多年所承受的苦仿佛曆曆在目,感同身受。


    姬煞葬眼中露出追憶,這些潛藏在他內心深處多年的回憶都是彌足珍貴的,他害怕有一天這些回憶會隨著時間的洗刷而變得模糊,所以一人獨處時就會靜靜回想,回想每一個細節,回想自己父母說過的每一句話。


    “我的父親和母親都是慈祥和善的人,盡管當時每天都過得很辛苦,但是他們帶給我的包容,關愛和善意足以衝淡這些苦楚,也算是幸福而充實的活著。”


    “那時候我覺得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下去也很是不錯,簡單而純粹的生活,充實,平淡就是自己的一生,已然很是滿足了,無憂村避世,寧靜且喧鬧,算得上是一片安居的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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