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花無忌身形才動,就聞琴聲驟起,一聲尖長驚顫的音調從趙柏靈手中琴弦上響起,琴音裏隱含劍氣嘶鳴,直欲破人耳膜。


    這個時候,花無忌已經淩空拔起,他身法優美,姿勢飄逸卻又極快無倫,直朝院外落去。


    但那琴音卻比他輕功更快的傳入他的耳朵,瞬間沿著心脈竄入,就在花無忌的心房裏響起了一道炸雷。


    花無忌悶哼一聲,頓時內息一滯,身勢便一頓。


    這一頓之間,一支羽箭就已經射穿了他的胸膛。這一箭快得簡直沒有聲音,又仿佛那支箭早就停在那裏等著花無忌一樣。


    這一箭力道之強橫、預判之準確、出手之絕決,無不顯示出放箭之人的高絕修為。


    但那個人如今依然沒有現身,他就如同屬於黑暗裏的一部分,讓人無法看到他的存在。


    花無忌整個人宛如斷線風箏一般直挺挺的從數丈高的空中摔落在地,胸口那支黑羽箭透胸而出,在後背露出帶血的鋒利箭頭。


    花無忌臉上的彼岸花麵具已經脫落,他披散著頭發,露出他那半鬼半人的臉孔來。


    可是此刻,這個曾讓無數江湖中人痛恨的花盜,神情竟然無比平和輕鬆,甚至還帶著微笑。


    那笑容裏,居然也無比純粹。


    花無忌顫抖著手撿起脫落的麵具,輕輕撫摸著,他的神色變得極溫柔,如同正在撫摸著心愛情人的臉蛋一樣。


    公子羽走到他身前,慢慢蹲下,看著他。


    就算是心思城府無比深沉的公子羽,見到花無忌這般模樣,也不由心生疑惑。


    可是他還是開口說道:“在下想告訴你的事,你想知道是什麽嗎”


    “嗬嗬……”花無忌忽然笑了起來,他抬頭道:“是因為這一次……我也是你另外一樁生意的目標……”他劇烈的呼吸起來,嘴裏不斷湧出血水,他看著公子羽逐漸凝重的臉色,嘴角的笑意更濃了。“所以你說這樁生意,成了。”


    “花公子果然很聰明。”公子羽心裏隱約覺得怪異,道:“這麽快你就猜到了答案,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花無忌看著他,搖頭道:“不是我猜到的,而是因為我一直都知道……因為這一樁生意,原本就是我要你做的……”


    公子羽聞言,瞳孔猛然收縮,他目光凜凜的盯住花無忌,沉聲道:“你說什麽”


    他忍不住心頭一顫。


    “要你殺花無忌的生意,是從聞風山莊傳給你的……”花無忌話音已經逐漸虛弱,但他語氣依然平靜,“有人不相信花無忌真的已經死了,所以……所以花了三十萬兩銀子買他的命……我說得對嗎”


    公子羽已經不說話了,他的臉色開始變得有幾分鐵青。


    花無忌笑著繼續道:“那個人就是我。你知道為什麽嗎”


    公子羽嘴角顫動了一下。


    “因為我該死的時候沒有死,可活著卻比死還痛苦。”花無忌顫聲道:“沒人能明白我每天醒來後看著這副半人半鬼的樣子時是何等的痛苦厭惡!我已經不算一個人了,我大仇已報,世上再沒有能讓我繼續活下去的理由,因為我沒有那個勇氣。”


    “在沒有遇到李遠鬆霍震東兩個人之前,我過得很逍遙自在。我喜歡女人,其實她們也喜歡我,隻是別人不知道罷了。我喜歡偷別人的東西,但從不偷普通人。我雖然是江湖人,可從不亂殺人。但那兩個狗娘養的毀了我的自由,毀了我的名聲,更毀了我的人生!”他忽然用力的舉起那張麵具,眼神裏充滿了臨死前的最後一抹清澈,“我從地獄火海中爬起來,也終該回到地獄裏去……如同這彼岸花,隻有在地獄裏才更鮮豔。”


    “火海”兩個字鑽進公子羽的耳朵時,他心裏仿佛被人用力撕扯了一把,那一刻,他竟然能感同身受花無忌的痛苦。


    “雖然我沒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卻也沒有親手殺死自己的勇氣。我的仇人死了,但我也再不是從前的我了,一切都沒有意義了,這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所以我才花錢請人殺了我自己。”花無忌最後望著臉色鐵青沉默的公子羽,喃喃道:“我很滿意……公子羽做生意的手段令我大開眼界,也謝謝你最後讓我死在自己的手裏……”


    “既然是這樣,那你為何還要對付我你要請人殺你自己和要殺我根本就是兩回事。”公子羽臉色深沉,心頭仿佛有人用鐵錘重重地擊打著他。


    花無忌用殘餘的力氣讓自己平躺下來,他想用一個最舒服的姿勢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他安靜地躺在地上,雙眼仰望著黑沉沉的天空。再黑暗的天終究會有天亮的時候,有光亮的天空很寬闊,也很自由。


    “因為我打聽過,公子羽實在是一個不太好騙的人……倘若讓你知道了我最終的目的,或許你根本就不會接手我的生意……所以我才花了點心思讓這一局更真實。結局很好……我終於不用像一條狗一樣被人嗬來喚去了,我自由了……”


    話音驟停,花無忌手中的彼岸花麵具再次從手中滑落,這一次,他再不能親手撿起來了。


    花無忌死了,卻死得很安然,或者說,他終於解脫了。


    可是公子羽卻蹲在他屍體旁,久久無言。


    公子羽感覺自己被人算計了。


    他雖沒有開口說,但心裏已經有了這個想法。


    “策命師”公子羽,一向隻算計別人,卻不曾想這一次竟反被人“算計”了。


    所以他久久望著已經斷氣了的花無忌,心情有些複雜。


    江湖傳說,花盜花無忌不但輕功卓絕,更是詭計多端,所以多年來都不曾被人抓住。這一次,花無忌用自己的命印證了他“詭計多端”的這一條說法,的確不是假的。


    隻是“以命換命”的這種算計的代價委實太大,不是誰都能做得到承受得起的。


    公子羽站起身,輕輕吐了一口濁氣。


    他負手而立,抬頭看天,心裏頗有幾分沮喪,因為他心裏承認,花無忌最後已經贏了他。


    “咳咳……”


    趙柏靈在一旁目睹這最後的過程,心裏也覺得很是意外,他咳嗽兩聲,輕歎道:“雖說都是銀子的事,可這次的銀子,怎麽感覺就有些不對勁呢”


    他輕撫著胡琴,幽幽拉出一陣音調哀怨淒涼的琴聲。也不知他是為今夜死去的人奏起的哀歌還是真的有感而發。


    “你什麽時候開始這麽多愁善感起來了”公子羽皺眉道:“難怪你當年就算是有名的殺手,卻一直賺不了多少銀子。”


    “殺手啊”趙柏靈收住琴音,他苦拉著臉皮,“我好像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一個殺手。”


    公子羽道:“不是殺手,那你是什麽大俠劍客又或者就隻是一個為了活下去的老頭”


    “大俠和劍客,差不多都是每一個武林中人最初的夢想吧。可是最後都不得不麵對現實,肚子都吃不飽,拿什麽去當大俠劍客”趙柏靈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才會去做收錢辦事的那種人。也罷,就算是殺手吧,可是殺手,也應該有自己的原則,你說是不是”


    他斜著眼看了看那個麵色有些蒼白的年輕人。


    公子羽不鹹不淡的道:“就是因為你的原則,所以你算是比較失敗的殺手。”


    趙柏靈搖晃著腦袋,歎著氣道:“世風日下了,這個江湖好像真的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江湖了,又冷又硬的,沒啥意思。”


    這個江湖難道不一直是這樣嗎


    這句話,公子羽沒有說出來。


    趙柏靈受了傷,神情有些疲憊。他望著已經死去了的花無忌,皺眉道:“這個人是不是有毛病拐這麽大一個彎,到頭來要殺的竟然是自己。就算真的不想活了,抹脖子跳河服毒都可以,還要拉這麽多人陪他一起死,他腦袋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公子羽沉默不語,良久後才緩緩道:“就算你活了幾十年,卻從來都沒有體驗過一個人真正在沒有希望的時候那種感覺是什麽。他那麽驕傲的一個人,最無法接受的就是自己都無法麵對自己,所以或者死才是他最好的選擇。”


    趙柏靈抱著琴,想了想,道:“可我卻覺得他是真的有意在和你賭。他雖不想活,卻沒有自己終結自己性命的勇氣,所以他找到了大名鼎鼎的策命師,因為他一定聽說過,策命師從來不會失手。在他的布局裏,公子羽要是失了手,那他就賭贏了,他就可以繼續活著。”


    “花無忌雖然的確是一個很有頭腦的人,可同樣也是一個懦弱的人。”公子羽微微搖頭,神情有幾分波動,道:“隻可惜這一次他賭輸了。”


    “哎,你們現在的這些年輕人,想的東西太多了,不累嗎”趙柏靈苦笑著搖頭,“倘若有一天需要你失手一次,你會不會說服自己”


    公子羽聞言,沒有回答。


    這個問題,他從來都沒有去想過。


    趙柏靈也不追問,他伸了伸老腰,看了看同樣死去多時的俞成,道:“紅樓可不容易對付,據說他們的規矩是不完成雇主的委托是永遠不會停手的。你可得小心點啊。”他拿出一片銀色的羽毛遞給了公子羽,苦笑道:“總算又完成了一次。我這老胳膊老腿短時間可經不起這麽折騰了,再有麻煩事,你可得去找別人了。”


    公子羽淡然一笑。


    趙柏靈拍了拍酸痛的腰杆,忽然對著這院子叫道:“我說,你要不要陪我去喝一杯酒”


    他這話自然不是對公子羽說的。


    就見趙柏靈前方遠處院牆黑暗中,慢悠悠走出來一個黑色的人影。


    這個人雖然在動,可是身上卻有種絕對安靜的氣息,安靜到好像隻要他在陰影中一停下來,立刻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這個人身材並不算高大,但卻充滿了無比敏銳的力量,他渾身都罩在一襲黑袍中,背後肩頭露出半截黑沉沉的弓弦,以及箭囊中的十一支黑羽長箭。


    黑衣人走出陰影,光亮中映出黑色風帽下一張輪廓堅毅的臉。


    那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年輕人,他的相貌本來很普通,但是因為右臉頰上多了一條疤痕,所以就讓他的相貌立刻變得不普通了,甚至還格外令人印象深刻。


    尤其是他的那一雙眼睛之中的神采,就如同處於捕食狀態中的虎豹,充滿著原始野性的敏銳。


    趙柏靈抬頭望了望至少在一百步開外的那棟三層角樓,夜色中隻能隱隱看到一處模糊的樓頂輪廓,然後說道:“風這麽冷,你站那麽高,冷不冷”


    他看著那個身背弓箭相貌普通卻又顯目的年輕人。


    黑袍年輕人卻沒理他,徑直走到那被羽箭洞穿頭顱的少女屍身前,彎腰拔出了黑羽箭。然後又來到花無忌屍體旁,同樣麵不改色的拔出了箭。


    趙柏靈看著他嫻熟的拔箭動作,忍不住眉頭皺成了一堆。


    那年輕人將箭放入箭囊,走到公子羽麵前,遞出一片羽毛,說道:“還剩五箭。我希望下次你最好能讓我一次就把五箭射完。”他的話很簡單直接,聲音也很幹脆明亮。


    公子羽接過銀色的羽毛,嘴角一翹,說道:“那你就最好希望我能接到需要你連射五箭的生意。”


    年輕人沒有答話。


    “連射五箭”趙柏靈滿臉訝異,他看著那背弓年輕人,道:“如今江湖上除了那幾個老怪物外,還有誰孟值得你禦神弓孟離連射五箭”


    背弓年輕人,名字叫做孟離。


    孟離還是沒有回答趙柏靈的話。


    公子羽手裏撚著兩片羽毛,隨口道:“禦神十三箭,的確有神驚鬼懼之威。所以就算我想要你一次就完成契約中的餘下生意,一時隻怕也接不到這樣的大買賣。”


    趙柏靈忽然一臉好奇地對孟離道:“小孟,你是不是很缺錢”


    孟離冷冷的道:“我現在不缺錢。”


    “那如果要你連射五箭,需要多少銀子”趙柏靈抱著琴追問,他那個樣子實在不像一個半百的老頭子。


    有些人雖然年紀不大,卻心思老成;而有些人就算一大把年紀,心態卻始終不改年輕。


    而趙柏靈顯然就屬於後者。因為他一直都是一個比較樂觀開朗的人。


    孟離還是一副冷漠的樣子,他看著公子羽道:“我與他的契約裏的約定,是一箭一萬兩銀子。”


    “一箭一萬兩”趙柏靈眼珠子轉了幾轉,“如果加上剛才那兩箭,那你豈不是欠了他七萬兩銀子”


    “是。”孟離說得很幹脆。


    趙柏靈嘴角撇了撇,歎道:“說句公道話,你這一箭一萬兩,委實有些便宜了。不過和公子羽做買賣,他是永遠都不會讓自己吃虧的。小孟啊,你可知道那個賣豆皮的小子,這一次賺了多少銀子”


    “那不關我的事。”孟離道:“他是他,我是我。”


    “在一個地方安靜的呆上半個月,不用親自動手就能拿到十幾萬兩銀子,這樣輕鬆的生意,為什麽不找我們做呢”趙柏靈苦笑著說道,眼睛看了看公子羽。


    公子羽淡然道:“我做每一樁生意,一向隻找合適的人,並不一定要找最厲害的人。”他望了望二人,“比如要殺像李遠鬆霍震東這樣的人,你們兩個顯然並不合適。”


    孟離不置可否,趙柏靈則是聳了聳肩。


    其實趙柏靈心裏很清楚,公子羽說得很對。相比於那個賣豆皮的小子,孟離過於沉靜,反而顯出他的內斂不凡;趙柏靈生性隨意不羈,最容易發生無法掌控的變故。而路小飛卻更貼近普通人,是一個不會讓人輕易產生懷疑的人,因為他本身並沒有鋒芒畢露的特征,以及江湖高手的獨特氣質。所以一個不會引人注意的殺手,他完成任務的幾率就會更大,這就是公子羽口中的合適的意思。


    公子羽看了一眼孟離,道:“倘若不是你們離此地最近,我或許也不會調你們兩個。特別是禦神十三箭,用一次就少一次,若非特別重要的目標,我是不願輕易讓箭射出去的。就像這一次,顯然就有些虧了。”


    孟離哼了一聲,卻不說話。


    趙柏靈拍了拍他的肩頭,搖頭道:“和公子羽做交易,你就別想能從他身上得到便宜,我們攤上了他,就認倒黴吧。”


    公子羽笑了笑,對二人道:“可是我卻並不覺得自己是一個苛刻的人,我隻是會仔細評估每個人身上的合理價值而已。”他看了看趙柏靈,道:“你們可以去最近的匯通銀莊,那裏有我提前給你們預付的這一次的分紅。老趙,你可以安心喝幾天酒了。”


    他顯然清楚趙柏靈身上的傷雖並不太嚴重,可也需要花時間去修養。


    “走吧走吧。這裏沒我們什麽事了。”趙柏靈又開始揉著他酸痛的腰,對孟離道:“認識你也有些時間了,我們還沒一起喝過酒呢。對了,我們就去那聚仙樓吧,你不是才從那裏出來嗎那裏的酒應該味道不錯吧”


    孟離哼了一聲,道:“有喝酒的時間,我寧願擦擦我的弓箭。”


    “你實在太古板了,年紀輕輕的,真沒這個必要。”趙柏靈不厭其煩的繼續道:“要不就去那個羊雜湯攤子也行。我看到他在那裏喝了好幾碗,味道應該也不差呢。”


    他一麵碎碎念,一邊拉著孟離往外走去。後者雖然語氣不怎麽熱情,但腳步卻跟著動了起來。


    “小孟啊,我問你件事。”趙柏靈好像關不住他的嘴巴,“你為什麽會欠摳門的家夥那麽多銀子啊”


    “……”


    兩人漸行漸遠,就聽孟離極不耐煩的聲音傳來:“如果有一天你死了,一定是因為話太多。”


    二人穿過院門,離開了這處隱秘的老宅。


    公子羽目送那二人離去,才重新將目光移到花無忌身上,他看著花無忌那殘缺的臉容,心裏忽然冒出了幾分蕭索之意。


    “既然花無忌三個月前就已經死了,那就永遠讓他死在三個月前吧。或許這也是你想要的。”公子羽自言自語,“有些秘密,應該隨著消失的一起消失。”


    不久以後,那座外表老舊內裏精致豪華的古怪宅院,忽然被熊熊大火淹沒殆盡。


    宅院外麵不遠處,火光閃爍中映出一個人的身影,那身影在火光中忽明忽暗被拉得很長。


    一輛黑色的馬車緩緩自暗處行駛出來,駕車的馬夫跳下車,走到那人身旁。


    那馬夫正是先前花無忌派去接公子羽的那個馬夫。但此時他卻躬身對那人道:“公子,接下來還有什麽吩咐”


    “找到路小飛。”那人背對著馬夫,語氣漠然道:“將他的行蹤報告給我。另外,通知立花櫻子,讓她等著我。”


    “是!”


    馬夫低聲回答,轉身駕車離去。


    正極力壓製心中湧動著不明情緒的公子羽,忽然低聲說了一句話。


    “禦劍之道,道門奇才,青城崇真葉素真嗎”他忽然冷冷笑了兩聲,“這個江湖,好像要開始變得有趣起來了。”


    公子羽的笑聲生硬冰冷,而他說出這句話時的聲音語調卻與之前的口音完全不同,那是一種沙啞低沉更冷漠的語調,仿佛他的身體裏,還有另外一個人,因為此時他的眼神,完全與公子羽沒有絲毫關係。


    不遠處那熾烈的火焰在他雙眼眼眸中沸騰、收縮,繼而隨之一直燒進了心底。而心底深處的火焰中,有一個身影模糊瘦弱淒慘孤獨的孩童,他緩緩抬起了滿是痛苦絕望驚恐的臉。而一股隱隱無法壓抑的惡殺之念,正由他心底被火海包圍的那個孩童的眼裏,蠢蠢欲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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