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不是道士,也不是教書先生,隻是一個路過的人。”沈默狂暴的殺機一閃而逝,他神情漸複平靜,隨後深吸一口氣,說道:“我也不是隨便替別人出頭的大俠,隻不過崇淵殺了別人以後,還想殺我,這就有問題了。我行走江湖,從來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若是別人想打我的主意,甚至想要無故殺我,那就由不得我也要找他麻煩了。”


    他雙眼盯住石凰,冷厲的目光讓女人頓時如芒刺在背。他淡然道:“你們魔教與那些人的恩怨我沒有興趣插手,江湖事江湖了,殺人也不過頭點地。可你們手段太過殘忍,動不動就滅人全家禍及無辜,這可就說不過去了。”


    冷冷一哼,沈默繼續接道:“不管你們在別人眼裏有多可怕,可既然我出手管了這樁事,那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就算你們是魔教,我也不在乎。隻是如今我隻想找崇淵一個人,如果你們是聰明人,那就該知道怎麽做。”


    波瀾不驚的話音一落,所有人忽然就感覺到一股前所未見的強大壓迫感襲麵而來。


    更有幾個白衣武者一時忍受不了那種讓人極不舒服的壓迫感,握著刀劍的手指因過度用力已經發白,幾乎就要忍不住動手。


    可這裏發號施令的人是石凰,在她沒有開口之前,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沈默雖沒有特別的動作,可氣勢和言語卻無不是隱含著挑釁之意,仿佛就是在刻意引導他們主動出手。


    石凰整個心神早已繃緊得如同一張弓,她極力壓製著心頭那已經快要爆發的憤怒,沈默對崇淵對她以及聖傳的蔑視讓她產生了一種很想殺人的沉重感覺。可她卻並非是一個尋常江湖女子,能隱藏身份潛伏嚴家,就足以證明她是一個心思極其深沉的人,否則也不會被聖傳教主委以如此任務。所以盡管內心不由自主的湧現出沉重的殺意,可在沒有弄清楚對方的來曆時,她是不會輕易做出沒有把握的決定和行動的。


    石凰視線一直停留在沈默的身上,在這不算長的時間裏,她腦海裏已經將最近兩年來她暗中所掌握到的那些個江湖人物挨個篩選了一遍,卻依然不知道這個忽然出現的男人到底是什麽來曆。


    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此時石凰就如同崇淵當初的感覺一樣,像沈默這樣的人,江湖上不可能沒有他的名號,但事實就是,江湖上還真沒有人知道有他這麽一號人物。


    對於不曾了解的事物,無論是怎樣的人,心裏多少都會心存顧慮,特別是向石凰這種疑心較重的人。


    “真是沒想到,這裏能作主的人竟然會是一個女人。”見石凰臉色凝重不語,沈默眉峰輕揚,他望著女人淡然道:“如此看來,你在魔教也是一個有地位的人。”


    石凰冷然道:“是又如何你待怎樣”


    沈默聲音一沉:“看這架勢,就算在下不想節外生枝,你們也定然是不想讓我就這樣輕易走出去的吧”


    石凰臉色陰沉地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多此一問膽敢與聖傳為敵,你就該有這樣的覺悟。”


    “有道理,也有氣魄。”沈默點了點頭,然後道:“不過在下若是想走,你們隻怕攔不住我。”


    他臉色一頓,隨即沉聲道:“非但攔不住我,隻怕你們還會有人會沒命。”


    石凰再也壓製不住心裏勃然的殺機,她目光一厲,冷笑道:“那你盡可以試一試。”


    石凰沒有理由讓沈默活著離開,且不論殺掉前來嚴家的人是月無缺的命令,就憑沈默囂張的態度和狂妄的口氣,她都不能放過他。因為這是關乎聖傳權威的一件大事。如今聖傳已經傾巢而出踏足中土來到關外,不日就將在教主月無缺的率領下入關進入中原。在此之前,聖傳已經派出力量殺掉了鐵中堂和傅長青以及嚴守陽三個參與過當年大戰的中原殘餘之人,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順利的進行著。此刻若是月無缺剛離開落日馬場就發生了變故,那石凰作為六色聖徒,也是落日馬場的負責人,她一定會因此影響在教主心目中的印象和位置的。


    所以於公於私,石凰都不可能放過沈默,就算殺不了他,也得將他擒下,然後再慢慢弄清他的來曆。而這一點,想必作為王首的崇淵也會極有興趣。


    石凰不相信以她為首的這近二十名身手不弱的教眾還拿不下一個沈默。


    “好!”卻見沈默沉吟片刻,忽然說道:“那在下就試一試。”


    他一說完,就轉身邁出了一步。


    石凰眼神一冷,口中立刻迸出一個殺氣騰騰的字:“殺!”


    她同時身形向後一退。


    早已按捺不住的一眾白衣教徒聞言頓時刀劍齊出,結成一片耀眼的刀光劍影,向沈默圍攻過來。


    沈默卻突然向後一退,雖隻是簡單一步,且步子看似毫無章法,卻瞬間就脫開了刀劍的圍殺。隨之他倏然轉頭,冷冽的目光射向了祁丞。


    年邁的老管家自從被識破身份之後,就識趣的退後沒有多嘴,他一向都是一個內斂而有眼力價的人。


    如果他隻是一個任勞任怨能輕易滿足的人,那他也絕對做不出背叛嚴守陽的事。


    殺令一出,刀劍翻飛,祁丞第一個念頭就是要暫避鋒芒,因為不管雙方動手的結果如何,這個老狐狸都不想讓自己輕易犯險。可他心念剛動,就猛然看到那兩道冷冽的目光向自己飆射而來,目光相接之下,不知為何祁丞心裏就莫名地一冷。


    冷得徹骨。


    然後石凰就看到沈默的身影恍忽動了一動,隨即祁丞的胸口上就炸開了一片血光。


    祁丞慘叫一聲,整個人踉蹌而倒,他甚至沒有察覺到發生了什麽情況,就已經當場昏厥了過去。


    祁丞胸口處赫然多了一道兩尺長的斜斜的傷口,傷口深可見骨,正在不斷往外冒出鮮血,看上去他整個胸骨都被這一道傷口給切斷了。


    石凰臉色不由大變,她看得出來祁丞胸口上的傷口是被刀刃斬開的。可是她並沒有看到沈默出刀,或者說她根本就沒看清沈默是如何出刀的。


    祁丞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他跟著嚴守陽數十年,盡管已經許久不曾與人動手,可他一身武功並不弱。所以那時嚴守陽才會懇求他殺了石凰。


    可盡管如此,祁丞卻還是沒有任何預料和防備,就被那出其不意匪夷所思的一刀所斬倒。


    他怎麽也想不到,沈默竟然會第一個拿他開刀。


    這是怎樣快的一把刀


    所有的白衣教徒也都沒有任何人能預料到、沒能見到這一刀,他們驚得刀劍同時頓住,也忘記了繼續圍攻沈默。


    可他們卻看到沈默手中並沒有刀。


    沈默有一把刀,他也的確出了一刀。


    但此刻刀已不見。


    石凰還處在無比驚詫中沒有緩過神,便見兩手空空的沈默沒有絲毫停頓便往外連踏兩步,他的速度並不如何快,可身形卻有如同遊龍一般的氣勢,竟然重新闖進了包圍圈。


    “還不動手”石凰突然厲聲喝道。


    白衣教徒們猛地一驚,立刻紛紛持刀握劍再次朝沈默圍殺而起。


    這二十餘名白衣教徒,是月無缺特意調派給石凰用以掌控落日馬場的精兵強將,他們都是從此次聖傳入侵中原武林的主要力量中抽調而出的,每一個人不但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功,更是經過多年的群戰配合訓練,實力不容小覷。而這也是月無缺與當年戰敗的魔教殘部吸取了那場大戰中麵對中原的群戰圍攻失利的教訓所進行的針對性策略。


    所以盡管沈默對他們造成了不小的震撼,可在石凰的喝叱之下,他們立刻調整精神,每一個人都迅速占據著最有利的位置,先前那略顯混亂的合圍之勢便瞬間重新得到了整合,包圍圈更是嚴密得如同鐵桶一般。


    鐵桶般的包圍圈瞬間收攏,白衣教徒們進退有序,攻守皆備,刀光劍影交織成一片淩厲的奪命之網。沈默身在其中,就好像大海漩渦中的一葉孤舟,看上去隻要稍不留神就要被絞殺得粉身碎骨。


    然而沈默卻是那個超出他們意料之外的人。麵對著連綿不絕的刀劍圍攻,他竟依然氣定神閑,隻等那迅疾如風的數十柄刀劍合攻的鋒芒最盛的那一點近身之際,他才又倏然踏出兩步。


    依舊是速度不快,可兩步之間的跨度卻極大,並且蘊含著讓人無法理解的詭異角度,配以沈默那精壯偉岸的身形,兩步之間,他就像一條遊龍也似的從那片刀劍殺網中再次脫困而出。


    兩次合攻未果,白衣教徒們每一個人都不禁心裏一沉。


    沈默一退,身形瞬間就逼近了包圍圈的邊緣,這一麵的白衣們還沒有來得及退後,就見他驀然身形一弓,腰畔瞬間迸射出一道森寒的刀光。


    刀光快若如閃電一掠而逝,同時響起數聲慘叫,三名白衣伴隨著鮮血飛退倒地,登時斃命。


    三人的胸膛俱被一刀斬開,白森森的胸骨暴露在傷口外觸目驚心。那三人一死,包圍圈霎那間就被撕開一個口子。


    石凰雙目圓瞪,直欲噴出火來。


    白衣們同時感到心膽俱寒。


    未等白衣們重新結成包圍,出刀便已回鞘的沈默橫向跨出一步,將他整個人都貼到了側麵的白衣們身前。


    然而這一次的這一步,卻是出人意料的奇快無比。白衣們還是沒有時間反應,沈默已經貼身而至。


    他雙臂驀然一分,兩記刀掌瞬間就切在了兩名白衣教徒的咽喉上。


    兩聲悶哼摻夾著兩聲脖子斷碎的聲音響起,那兩名白衣被擊得向後倒飛數尺後才落地而亡。


    身形如龍遊,沈默扭腰避過兩劍一刀,再一個反轉,隨後屈臂翻肘,一肘就轟砸在了一名手持彎刀的白衣教徒的胸膛上。


    “哢嚓”一聲脆響,那個白衣的整個胸膛在那一肘之下瞬間凹陷,他沒有機會發出半點聲音就一頭栽倒在地沒有了聲息。


    不過幾個瞬息之間,便已經有包括祁丞在內的七人死傷在了沈默的手上刀下。


    沈默一肘擊倒一人後並不與身旁的白衣們糾纏,他弓身縱出之際,身如龍遊,步似虎行,瞬息間就又換了一個方位。


    他那一直清澈又有幾分妖異的雙目仿佛能看穿白衣們的合攻時機和位置,所以每一次都可以提前預判出合圍中那最薄弱的所在,於是就在他們的攻擊落空不及重新形成下一次的合擊前閃到那處包圍的薄弱處,然後一擊得手。


    一擊成功,隨後即退,白衣們縱然占著人數優勢,但他們的進攻到現在卻連他衣角都沒沾到過一次。


    如此氣勢沛然的身步之法,以及那一把神鬼莫測之刀,讓其餘的白衣們驚怒交迸,血勇狠厲之氣暴衝中他們齊聲怒喝,刀劍如浪潮般朝沈默身上卷去。


    與此同時,四條人影貼地滾出,異域刀劍在地麵上組成一片交錯的冷芒,斬向沈默的雙足。


    雖是頃刻間便被沈默折損了數人,可白衣們依然是訓練有素的高手,彼此之間配合默契,已經看出了沈默每一次出手都是配合著他那精妙無倫的步法而成。於是不需要言語提醒,他們瞬間便已經改變了圍殺的策略。


    上下夾擊之下,沈默所有退路皆被封死。


    白衣們早已被他激出了近乎瘋狂的殺性,這一次合擊,威力更超之前數倍。


    他們麵目猙獰,殺氣沸騰,誓殺沈默!


    沈默身形驀然一停,他巍然立於沒有任何破綻的刀劍之陣中,渾身氣機如山河傾瀉,麻布鬥篷烈烈鼓蕩。


    “嘿……!”


    一聲沉喝,沈默在刹那間弓腰踏步,右手按於左側腰畔,然後他所站之地方磚粉碎陷地一尺,隨即整個人暴旋而起,腳下瞬間掠過那一片刀光劍影。


    大堂之內,仿佛有狂龍冷電破空於方寸。


    所有人眼裏隻看到狂龍也似的身形衝起之際,一抹森寒冷芒仿佛於一瞬間斬開了天地,將整個大堂裏的空間斬成了兩半。


    因為那抹刀光是森寒明亮的,而刀光以外,才是這個灰暗的世界。


    這一刀斬斷的不止是虛空,還有卷向沈默的那十柄刀劍,以及那圍殺的十個白衣們的脖子。


    沒有任何金鐵交擊的聲響,仿佛刀刃劃水,刀劍與脖子盡在無聲中被一刀斬斷。


    這是足以令神鬼俱驚的一刀。


    刀快,人更快。沈默一刀斬十人,身形淩空一折,整個人如同雄鷹掠空,飄然向大堂門外落去。


    白衣們拚盡全力的一次合擊,結果是隻還活著最後四人。


    沈默身形掠到門口,腳下便再次炸起一團密不透風的寒光。


    那是兩把匕首,石凰的匕首,而且還是帶著劇毒的匕首。


    她終於忍不住親自出手了。


    或者說,她已經不得不出手。


    其實從一開始她就想趁機對沈默出手,可是沈默身形步法太過高明,讓人難以捉摸,且出手太快,石凰縱然有心,卻是根本就找不到合適的出手時機。


    等她好不容易逮到一個機會準備出手時,卻在僅僅一個照麵的時間裏,整整十幾個白衣組成的傾力圍殺便隻剩下了四個人。


    沈默殺傷這麽多武功不差的白衣,卻依然是進退有度遊刃有餘,就算說是砍瓜切菜也毫不為過。


    沈默的武功修為之高,已經超出石凰的預料了,而且超出的不止一點。


    石凰在那一刻裏,心膽俱裂。她同時也好像明白了王首崇淵為何沒能殺了沈默的原因。


    或許並不是崇淵不想殺沈默,而是他根本就殺不了,或者說段時間內他殺不了。


    如果連王首都沒把握能殺死的人,她一個六色聖徒的身份,又怎麽可能殺得了


    難怪這個陌生的男人會口出狂言,說他要追殺崇淵。


    但如今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發,石凰縱是心神顫抖,此刻已經不能後退,她也無路可退。


    二十名月無缺親自調派而來的聖傳門徒,在寸功未立的情況下便已經付出了幾乎被人全殲的慘烈代價。


    這個代價,石凰承擔不起。


    所以她豁出去了,她要拚力搏殺沈默。


    她不光擅長用毒,近身纏鬥的功夫更為精湛,尤其是那一對淬了劇毒的匕首,招法狠辣陰險,簡直可以稱為見血封喉。


    石凰見沈默向堂外落去,她就全力衝了出去,提前預判到沈默的落腳處後,她就祭出了她的淬毒雙匕。


    雙匕的用法和其他兵器大為不同,這也十分契合石凰女子的身形,走的全是出其不意的驚險之招。


    她一出手,就決意要廢掉沒有落腳之處的沈默的雙足。


    石凰十分清楚自己的武功造詣與沈默根本就是雲泥之別,所以她並不求能一招就將沈默重傷或者殺死,隻希望能傷到他就行。


    她對那一對匕首上的毒非常有自信,隻要見了血,那沈默必定會失去抵抗力。


    這個時候,大堂內僅剩的四名白衣也已經緊跟著飛撲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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