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他許諾的時候,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沈芳慧卻最終還是開了口「對不起。」


    隻要一句對不起也就夠了,他也就明白了沈芳慧的意思。


    她還是拒絕了自己。


    不過想想也是,自己算什麽呢?


    一個半路出現的野小子,而且作為暗衛,他們雖然不輕易暴露自己,可其實他們的工作風險也是很大的。


    自己像她說了這麽多,可自己說的這些能做到的又有多少呢?


    自己自然是比不得那位朱大少爺的,他走仕途光明正大,而且他還能給她顯赫的未來。


    而自己是不可能有什麽未來了,畢竟他們這種暗衛的未來從來都是與自己的主子綁定好的。


    如果主子有好的未來,那他們也可以跟著一榮俱榮。


    或許來日如果那人成為了真龍天子,那他們甚至還可以擺脫暗衛身份,加官進爵。


    隻可惜他們的主子顯然已經沒有這種可能了。


    畢竟他主子的母係一族已經全部倒了。


    而在自己主子出生入死時,他的父親也曾幾度派人出手。


    所以一個讓自己父親不想留,一個沒有母族庇護的皇子又還有什麽未來與前途可言呢?


    而跟著一個隨時可能被害死的皇子的暗衛自然便更沒什麽好的出路了。


    他唯一慶幸的或許也隻是趙衍楨對於他們的去留倒是有了後續安排。


    而且自己的父親還在為太子賣命,太子寬厚,三皇子就算不能活,他也還可以選擇跟著太子。


    雖然他也不想選就是了。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無疑朱讚郇是一個比他更合適的選擇。


    明白的意識到了自己的身份與地位的差距,吳承衛隻能沮喪的道了一句「也是,我能給你什麽呢?是我說笑了,你別介意。」


    聽到吳承衛這話,沈芳慧沒有吭聲,她根本就不在乎吳承衛能不能給自己什麽。畢竟經曆了這許多,沈芳慧如今也算是明白了那些榮華富貴不過一場虛妄。


    如果能有別的選擇,她自然也不願意進入朱家的。


    可她沒得選擇,從一開始她就沒有。


    如果她當時不選擇成為朱家婦。那她如今便不知在紅樓何處賣笑了,如果她不選擇成為朱家婦,她也不可能遇上吳承衛。


    可如今她選擇成了朱家婦,難道一切便能有好結果嗎?如果那陸小侯爺知道自己跟別人私奔了,她想她這一輩子怕是都要跟人東躲西藏過一輩子了。


    她其實也並不介意自己東躲西藏的過日子。


    她隻是介意的是,她不想連累了吳大哥。


    故而她眼下也隻是有苦說不出。


    她隻想吳大哥安好罷了。


    而在沈芳慧哭泣的時候,吳承衛卻是明顯還是有些不甘心的,故而本來都已經準備離開了的吳承衛隻又突然轉回身看向沈芳慧道「慧娘,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真的不肯跟我走嗎?」


    沈芳慧沒有回答他的問話。


    吳承衛便也不甘心的抓住沈芳慧的兩隻手臂道「慧娘,你如果不在意我,那你為什麽哭啊,你說啊,你一直在我麵前哭是做什麽?你若是不說,我便不會放手的。」


    聽到吳承衛這話,沈芳慧當下便也慌亂了。


    她低聲道「我不是傷心,我隻是被沙子迷了眼。」


    「被沙子迷了眼,需要流這麽多眼淚嗎?」吳承衛隻追問道。


    這一次沈芳慧卻是又不肯說話了。


    吳承衛又如何肯甘心呢?故而他隻繼續追問著沈芳慧道「你說話啊,你不說話,我便當你也是想跟我離開的。」


    聽到吳承衛的話,沈芳慧隻是搖頭,同時她也清楚的意識到如今一切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必須快刀斬亂麻了。


    故而沈芳慧隻低聲對吳承衛道「吳大哥,對不起,我沒有想過要跟你離開,因為我一直以來都隻把你當成了哥哥,我舍不得你就像舍不得我的親人一般,我難過是自然的。可就算是親人也有分別的一遭,我隻是覺得這樣的時刻來的太快了。」


    聽到沈芳慧這話,吳承衛的心便也跟著涼了半截。


    什麽哥哥妹妹?他們根本就不是這樣的關係。


    而沈芳慧隻似是還怕吳承衛不肯放手,故而她在隨後隻又接著道「而且吳大哥,我跟朱讚郇的婚禮也很快便要舉行了,我們的婚禮就在下個月的五號。我其實也沒有親人,我本想說若是吳大哥你可以的話,我本還想讓吳大哥作為我的哥哥出席我的婚禮。」


    聽到沈芳慧的話,吳承衛的臉色越來越黑,這些話實在是太傷人了。


    他喜歡她,為了她出生入死,可她卻說她隻是將自己當成了哥哥罷了。


    去她媽的哥哥,他才不要當她的兄長呢。


    他能成全他們便都算是他仁慈了。


    盡管心裏翻江倒海一般,可吳承衛還是開口道了一句「我沒有時間了,抱歉,你的婚禮我沒法參加。」


    說完這話,吳承衛隻又認認真真的看著沈芳慧。


    他一字一句道「而且我也不想當你的哥哥,從頭到尾,我的心意你都應該是明白的。所以我也沒法參加你的婚禮,所以你不覺得這樣對我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嗎?」


    沈芳慧沒有想到吳承衛會同自己打直球,當下的她隻覺得自己在吳承衛的目光裏好像根本無處可逃。


    等到吳承衛收回了目光,沈芳慧便也不禁低下頭去道了一句「對不起。」


    然而誰想聽自己愛的人說對不起呢,這種感覺就像是被人用同一把刀戳了兩回一般疼痛。


    「別說對不起,你也沒有對不起我什麽,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話音落下,他隨後隻又將目光沉重的看了一眼沈芳慧道「你多保重。」


    丟下這句話,吳承衛便像是害怕自己維持不住自己最後的體麵一般,他隻倉惶的逃離了此處。


    夜色如墨,昏暗的地牢裏,一名白發蒼蒼的中年男子隻坐在微光之中用稻草蘸著一碗混濁的水畫寫著什麽。


    當下便是有人走進來了,他也似乎是不知道的。


    直到那男人的光線被來人擋住,男人方才抬起自己蓬頭垢麵的一張臉道「你擋住了我的視線了。」


    聽到男人的話。站在牢獄外的青年似乎也不生氣。他隻笑著道了一句「雲瀾先生,咱們好久不見啊。」


    聽到這一聲招呼,李雲瀾卻是麵無表情道「我不認識你,談什麽好久不見。」


    被李雲瀾嗆了聲,朱月武倒是也不生氣,他隻笑著道「也是,我與先生都沒什麽交集,又談什麽好久不見呢?」


    「不過沒關係,雲瀾先生現在可能對我不熟,我是朱家老二,我叫朱月武,先生可以喚我月武,也可以叫我二少。」朱月武隻仿若無事人一般坐著自我介紹。


    然而不想當下的李雲瀾卻是根本連一個麵子都不肯給朱月武,他隻冷冷道「什麽朱二少,我從來也沒有聽過,我在朱家的時候,朱家隻有兩位兩位少爺,一位是大少爺朱讚郇,一位是小少爺朱誠誌。您是哪號人物我還真不知道。」


    「還是說這年頭什麽阿貓阿狗給自己冠上一個朱姓便能稱自己是少爺了。」


    聽到李雲瀾的話,朱月武的臉色便也徹底黑沉了下去。


    他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說他不是朱家少爺


    ,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諷刺他是外麵的野種。


    李雲瀾的話句句都在往他的傷口上戳,他看他真的是在找死!


    另一邊他的隨從小廝隻也沉不住氣了,他隻立刻代替自己的少爺朝著李雲瀾道了一句「我看你真是不想活了,你知不知道如今大少爺已經不管你了,你現在是由我們二少爺管,你敢挑釁二少爺,是不想要這條小命了嗎?」


    不想李雲瀾聽到那小廝的話卻仿佛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當下的他隻立刻哈哈大笑「我李雲瀾一條賤命二字,你們想要便拿去就是。」


    隨後他隻又收住笑容,用一種認真的神色看著朱月武道「我若是真怕死,我當年就不會那麽做。你以為酷刑折磨,或者是讓我去死,便能威脅到我嘛?」


    聽了李雲瀾的話,朱月武隻覺得自己越發的討厭李雲瀾了,他討厭他那清高的以為自己可以不染淤泥的樣子,他討厭他看不起自己的樣子。


    他討厭著這個人的一切。


    所以他就是想盡辦法也要讓這個人變得卑微,變成在他腳下的泥土。


    他才不要他驕傲的死去。


    想到自己掌握的那些信息,朱月武忽然露出了一個笑容「雲瀾先生我當然知道你不怕酷刑,也不怕死。我怎麽可能像我的父兄一樣愚蠢呢?」


    「您不肯說,我也不想勉強您,但我可以帶你去看一場好戲。也許說不定你看了這場戲會有一些新的感悟也不一定。」


    聽到朱月武這樣說,李雲瀾看向朱月武的眼神裏便也不禁有了幾分警惕。


    這小子個性陰沉的很,比起他的父親或許更是一個狠角色。


    他其實早就聽朱讚郇說過了,朱月武準備要來接手自己了,他護不住自己了,他其實也早就做好了被朱月武折磨致死的準備。


    然而如今他來了卻沒有直接與自己動手,當下的他反而隻是與自己說了這麽多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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