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府尹和那刑部尚書如何感覺不到這朝堂裏的低氣壓呢?他們又如何不知道自己很可能會成為天子一怒之下的炮灰呢。


    邕帝的責問是他們根本不能承受之重。


    “陛下,是微臣該死!是微臣失職不察,但此事與微臣實在關係不大啊!微臣知道這事的時候,事情已經過去了,而他人也已經被那刑部侍郎給趕走了,微臣也曾訓斥過他的。更曾試圖再去找回那人,然而微臣找到人的時候,方才得知他已經去找了上京府尹,上京府尹當時還說一定會處理此事,所以微臣也不好再繼續管下去了啊!”刑部尚書此時隻立刻高聲嚷嚷道。


    作為一個上司,他今日真是切實的體會到了什麽叫做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的滋味了。


    畢竟當初威脅李雲瀾的人真不是他,而是他的下屬,不過是他當時以為這事應該沒有多大的事,畢竟每年參奏雲洲太守的人也不少,可那雲洲太守不還是在雲洲穩如泰山嗎?


    所以他以為今年也會是如此,而且他與邕帝是一樣的,他也不清楚雲洲那邊的實際情況,也是因此他才會誤判情況沒當一回事。


    不過雖然此刻驚險萬分,但他把後半部分的內容篡改了一下,這話聽著就像是他是有在積極處理問題的,隻是他的下屬不給力。


    而且他這話隻還順帶把上京府尹給繞了進去。


    上京府尹的素質比尚書的素質差,此刻他被嚇得整個人都在打哆嗦。


    根本沒有注意到那尚書說了什麽。


    他腦子裏更是亂成了一鍋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


    最後還是邕帝對他道了一句“這麽說他也是去找過上京府尹的。”


    此時那刑部尚書立刻斬釘截鐵道“是啊,當時陳府尹還滿口答應人家要幫人家處理問題來著呢。我看陳府尹這麽積極,便也沒再管這事的後續,我原本以為陳府尹多半已經把事情好好解決了,可我沒想到陳府尹居然是這樣解決問題的。”


    聽了刑部尚書的話,邕帝隻冷冷看著陳府尹道“尚書都說你參與了這件事,他說的可是真話!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陳府尹隻恨恨道“微臣並沒什麽要說的,一切都是微臣的錯。微臣也沒想到他會求助微臣。”


    “那你答應了他的求助之後,你又是怎麽處理的?”邕帝繼續認真的問詢著。


    麵對著邕帝的問詢,陳府尹隻能老老實實的道“屬下的確曾經試圖將李雲瀾送回雲洲,畢竟這事屬下根本管不了。”


    “你管不了可以不管,送回雲洲又是什麽操作!難不成你與那雲洲太守也有所勾結。”邕帝繼續憤怒的追問道。


    一聽這話,陳府尹立刻嚇的冷汗噌噌落下。


    “回陛下的話,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您便是借屬下十個膽子,屬下也不敢啊,更何況就算屬下想貪,人家雲洲太守也未必願意賄賂屬下呢,畢竟屬下跟他的工作一點都不相交。”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要這樣做?”邕帝隻繼續問道


    陳府尹聞言隻立刻低聲道了一句“屬下也是怕屬下的二大爺罵屬下,畢竟李雲瀾這事屬下的二大爺一直在關注進展的,他知道屬下管了這事,二大爺便讓屬下一定要好好處理這件事,然而刑部,禦史台都不敢管的案子。屬下哪裏敢管。所以屬下就隻能想出這樣一個餿主意來糊弄我二大爺了。”


    場下聽到陳府尹的答案,大家隻都覺得陳府尹的回答雖然很可笑,但他的回答可以算是裏麵最老實的了,然而邕帝顯然並不是想聽這人說這些老實話的。


    故而他隻又立刻道了一句“那將人關入武侯鋪,將其打成這樣也是你所為?”


    麵對邕帝的問詢,陳府尹立刻將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陛下明鑒!屬下在將人送走不成功之後,便被屬下的二大爺知道了這事,為此屬下還挨了一頓打,之後屬下又被二大爺告誡了不應再管此事,屬下此時哪裏還敢再做這種蠢事呢。所以此事與屬下真是一點關係也沒有了。還請陛下明鑒。”


    “既然不是你?那這事還能是誰幹的?”邕帝隻能再次出言提問道。


    此時這陳府尹也隻想全力自保,故而他隻在隨後立刻將自己知道的內幕都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倒了出來。


    “陛下,這事一定與那刑部侍郎有關係!我聽我家夫人說過,那刑部侍郎見事情鬧大了,事情鬧的也實在有些難堪了,所以他便讓他手下人幫他出手解決了這些問題。我想這位李先生的事情一定與這件事有關係。”


    見陳府尹都這樣說了,邕帝沒有再進行詢問,他隻是低聲道了一句“你們一個說自己不知情,事情是手下犯的,一個說是因為自己二大爺的緣故才犯錯。若是如此,我是不是該將他們抓起來呢?”


    一聽這話,刑部尚書沒有吭聲。


    而陳府尹一聽要抓自己二大爺隻也立刻道了一句“不是,都是我的錯,陛下是我一時糊塗!是我鬼迷心竅!”


    那刑部尚書見陳府尹這副賣力悔過的模樣,雖然他覺得這事真不應該他背鍋,他還是也道了一句“屬下當然也有錯,屬下錯在失察,更錯在用人不當。”


    說完這話,他的目光隨後隻又突然看向一旁的高毅忠。


    他可沒忘記,這件事最先處理的人是禦史台的人,如果不是禦史台不接這個案子,這案子之後怎麽會流到刑部來呢。


    而且高毅忠也是禦史台大夫,是他們禦史台的最高長官,憑什麽他在受到嚴厲指責的時候,這高毅忠卻還能坐在旁邊的位置上老神在在呢。


    想到這裏,他心中是不服氣的。


    故而他在隨後隻又補充了一句“陛下,您要怎麽處置微臣,微臣都是接受的。不過微臣也請陛下能公平待我。畢竟當日這位李先生去的可不止是我們刑部,更不止是一個上京府,他們最早去的可是禦史台,禦史台不是號稱監察百官,直言不諱的存在嗎?怎麽今日隻是如此,禦史台便不管此事了。而且從剛才到現在都沒有一個禦史台的官員被問責。高大人作為禦史台的最高長官居然還能坐在這裏,而不是被一同詢問,這對我們來說會不會不太公平。”


    很顯然這位刑部尚書是想拉著禦史台與高毅忠來與自己共沉淪。


    此時那陳府尹隻也立刻道“是啊,陛下,這事禦史台都不敢管,我們又怎麽敢管呢!”


    聽到這二人的話,邕帝可以算是公然的偏袒高毅忠了。


    “毅忠與你們性質不一樣,他這段時日都在病中,又如何能得知這些事,況且他在知道這件事後,他便第一個來找我說了這事,若不是他說了這事,我隻怕還被繼續蒙在鼓裏!”


    “而你們一沒有生病,二沒有家事纏身,你們明明知道雲洲太守的事,卻沒有一個人告訴朕這件事,甚至你們還幫對方隱瞞,你們此刻還有臉來跟朕談公平?”


    被邕帝這話一懟,那二人便也立刻不開口說話了。


    然而就在此時高毅忠卻是突然站出來道了一句“陛下,我覺得陳大人,孫大人說的也沒錯,禦史台的事的確是屬下的過錯。所以屬下願摘去這頭上頂戴!隻為還諸君一個公平。”


    話音落下,高毅忠隨後隻突然將頭上的頂戴取了下來。


    隨後他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之後他又顫巍巍的跪了下去,最後他才將頭上的頂戴小心翼翼的放在身前。


    他蹲跪了下去,身形卻似是一株墜在懸崖邊上的傲傲孤鬆,他的眼神似是枯木蒿草一般,隨後他隻給坐在上首的邕帝磕起了頭。


    “陛下,微臣失職,不能擔當大任,有負聖恩。還請陛下直接處置了微臣。”


    此時聽到高毅忠這樣說,所有人顯然都是有些錯愕的,畢竟誰都能聽出來邕帝其實是有心維護高毅忠的。


    若非如此,他不會駁斥那尚書與府尹。


    聖心在他這邊,隻要他再說一些場麵話,這事其實在他這裏就可以輕輕揭過了。


    人們在他站起來的時候,也以為他會這樣處理,然而誰也沒有想到他的處理方式會這樣決絕,他居然將頭上的頂戴都取下來了。


    這是明顯在違抗邕帝的心意啊。


    此時就連太子趙誠遠隻也不免替這位舅舅說起了話來“國舅,您這事到不了這個地步,您何必摘了頭上頂戴。”


    然而高毅忠卻並沒有理會太子的話,他隻是繼續磕頭道“聖上是我的錯,還請聖上直接處置了微臣吧。”


    麵對著高毅忠對自己的一再違逆,邕帝顯然也是有些生氣的。


    可最後他還是壓了下去。


    他隻冷冷道了一句“看來高大人這病是還沒好。”


    隨後他隻又對底下人道了一句“來人,送高大人下去休息!”


    本來聽到高毅忠如此違抗聖心,眾人都以為邕帝多半會生氣,甚至會如高毅忠所願對他進行處置,然而誰都沒有想到。邕帝就算再生氣,他所做的居然也不過是對高毅忠輕輕揭過。


    這在邕帝的字典裏可是亙古未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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