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透,更鼓也已經響過三輪了。


    這大街上雖然大紅燈籠高高掛,鶯歌燕語,絲竹琴弦聲不斷,然而入了夜,宵禁開始之後,這花街裏的門麵也是緊緊關閉著的。


    而且因為這一帶魚龍混雜,偷雞摸狗之事很多,所以這裏甚至還是金吾衛重點關照的地方。


    被扔在這條街上的方老頭自然也很容易被那群金吾衛給發現。


    而金吾衛們對於這些宵禁之後還在外麵逗留的人們自然沒有什麽好手段。


    「老大,前麵好像躺了一個醉漢!」


    一隊金吾衛在這條淮河街上巡夜,入夜的淮河街還是十分冷寒的,他們一邊抱怨著這鬼天氣,一邊騎馬往前行進。而在行進到麗春院附近的時候,他們自然也發現了被人扔在這大街之上的方老頭。


    起初他們隻以為對方是一個喝醉酒了在外麵鬧事的醉鬼。


    所以看到這方老頭的第一時間,他們便選擇了翻身下馬,明滅的火光照在方老頭的身上。


    這群金吾衛當下方才看清楚麵前的方老頭一身狼狽。


    看起來像是一個死人一般。


    難道是發生了什麽命案,有金吾衛蹲下身子試探了一下方老頭的鼻息,在確定這老頭還有鼻息之後,一名金吾衛立刻回到他們首領麵前對首領道了一句「頭兒,這老頭沒死,還有氣兒,我估摸著這隻怕是個玩女人玩到沒錢的主兒。」


    聽到金吾衛的話,那首領點了點頭「這事也不無可能,不過一群爛人而已。」


    說完這話,那首領甚至踢了那方老頭一腳,然而方老頭已經昏死過去了,他這一腳根本沒將對方踢醒。


    所以那首領不禁主動道了一句「咱們可不能讓其繼續留在這地方上了。要不咱們還是先抬回去吧!」


    然而巡邏者裏顯然誰都不願意做這種事,他們沒打這老頭一頓都算他們克製了。


    於此同時麗春院上頭忽然挑了燈火照下來。


    一名金吾衛抬頭看過去,便發現有人在樓外觀望。


    他直接對那觀望者道「這人是你們裏麵扔出來的吧?這裏可是宵禁,你們趕緊將人抬進去,不然明日一早我連你們一並抓了!」.


    聽到這話,那老鴇立刻分開眾人回話。


    「大人,這人是個小偷,他來我園中偷取錢財,幸而我們的人發現的及時。」


    然而不管老鴇如何做說,下頭的人也隻是道「我不管這人是什麽身份,你們趕緊將人帶走,哪怕明天去報官也好,總而言之,這外麵不能有人。」


    聽了對方的話,也是怕方老頭醒來告狀,老鴇隻能讓那兩名龜奴又將人給抬了回來。


    龜奴們雖然不情願卻也沒有辦法。


    很快他們便將方老頭給抬回來了。


    老鴇自然也責罵了他們「你們可真是愚蠢,居然就這樣將人直接扔到了大街上,他人都沒死透,你們扔大街上,不是告訴別人這人是我們打的嗎?而且金吾衛剛才若是多管閑事審問起來,這方老頭豈不是正好要說我們偷了他的東西?那時候咱們可都要吃官司。」


    麵對老鴇的叱罵,二人雖然心中不甚服氣,可他們嘴上卻還是隻道「媽媽,這人不打他,他就不肯乖乖將自己手裏的東西交出來,你說我能怎麽辦嘛?」


    麵對那人的叫屈,老鴇隻是麵無表情的道了一句「我沒說不讓你們動手,可你們動完手也不應該將人直接給扔到大街上啊,你們這不是等著告訴大家夥兒我們院裏欺負人嗎?」


    那人還在為自己辯解「當時天色都快黑了。」


    老鴇歎了口氣「你難道不會先將人關起來,之後等天亮了,再將人抬去哪個荒郊野嶺扔


    了嗎?實在不行,你們哪怕將人扔到淮河水裏也好啊。」


    聽到老鴇這話,那人還想說什麽,然而另一人卻是推了推他的胳膊,示意他別再說話了。


    於此同時,那人隻對老鴇道「媽媽,我們知道了,這次是我們兄弟兩個幹事不利索,給您添麻煩了,不過您放心,下一次,我兄弟兩個一定會將這事處理好的。」


    見他們二人服軟了,而且看在自己今日白賺了一百兩的份上,老鴇自然也不再與他們計較了。


    而他們兄弟兩個在老鴇離開之後,隻也將方老頭給綁了起來扔在後院的柴房裏。


    後院的柴房又冷又濕,時近入冬了,天氣冷寒,然而方老頭卻隻穿著一身單薄的衣衫。


    這柴房雖有牆壁,卻也還是四處漏風。


    方老頭是在半夜被冷風冷醒的。他身上沒有鋪蓋,他渾身又痛又寒。


    再想起自己的贖身錢被那夥人白白搶走了,他便心中悲憤。


    「月兒,月兒,是爹沒用啊,是爹沒能保護好你。爹要來救你啊。」


    一想到自己的女兒,方老頭便覺得自己不能就這樣平白的死去,當下的他隻奮力掙紮起來,然而此刻他的手腳也被綁起來了,他的行動根本不便,他打量著四周,也沒有發現什麽鋒利所在。


    最好他隻能試圖反手摸索那繩結,然而讓他失望的是,那繩結居然是一個死結,這死結根本解不開。


    於此同時,更要命的是他開始感覺到自己心窩子竟是一陣痛似一陣。


    那心窩子是被那兩個龜奴踹過兩腳的。


    此刻痛到恍惚處,他感覺自己整個人好像都快要升上天去了。


    他試圖呼喊求救。


    然而柴房是在廚房裏的,這裏的廚房本就是一個單獨的小院,院子裏除了白日有人在此做飯,晚上那些幫傭們卻是多半不會在這裏過夜的。


    而且前廳裏歌舞正升平,誰能發現這後院裏有一個快要死去的人正在此處求救呢。


    或者說,他們其實也沒想過方老頭還能活著。


    而在方老頭痛的冷汗直冒之時,他在恍惚神色裏似乎看到了一個穿著麻布上衣,渾身黑瘦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抱住他的胳膊哭著求他「爹爹,不要賣了月兒,月兒會聽話的,月兒可以少吃東西,月兒可以多幹活,爹爹你就是不要將月兒賣了好嗎?」


    聽到女孩的央求,方老頭有些恍惚,這張臉似乎是他的小女方月兒的臉。


    想想如今的苦處,曾經無視女孩央求的人,卻是終於鬆了口「好,月兒,我不賣了,我們一家人就是餓死也要餓死在一塊兒。」


    聽到這話,那小女孩隻也跟著甜甜的笑了,她牽著方老頭往前方走去。


    第二日一早,天光不過蒙蒙亮,那兩名龜奴便也立刻過來處理這方老頭,他們原想著方老頭若是還活著,便將他扔出京城,隨便丟在哪座郊野荒山上。


    然而不想等他們到來的時候,他們看到的卻隻是方老頭的一具屍體了,此時這方老頭已經渾身僵硬,很顯然他是被活生生凍死了。


    不過這兩名龜奴也並不意外。


    畢竟每年像這樣因為饑寒交迫死去的人並不在少數,他們兄弟兩個雖然沒有動手殺過人,但打人他們卻還是打過的,而且樓裏每年因病死去的花娘他們也見過不少,每一次都是他們去處理屍體。


    所以他們對此也並不覺得奇怪。


    而這種大清早的,客人都散去了,白日裏也沒什麽人會來這條街上做什麽。


    所以這也算是給了他們處理屍體的機會。


    「這老頭都死了,咱們兄弟兩個要不還是別麻煩了,直接將人給扔


    到淮河裏好了。」


    對於這人的提議,他的小弟倒是很快便認同了他的提議。


    「如此也好,扔在淮河裏的人也不少,出城還得解釋這人的來曆,萬一被人發現是個死鬼,還容易惹禍上身,如今將他扔去淮河確實是再好不過了。」


    做好這決定,他們兄弟兩個便尋了擔架,簡單給方老頭蒙了一塊白布。之後他們便直接抬著方老頭出了門,此時天光灰蒙蒙的,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而金吾衛巡邏也早已結束,所以他們十分輕易的將方老頭給領到了淮河水邊。


    不想也是在此時,一名白衣女子居然也在河邊,她蹲守在此處燒著紙錢似乎是在祭奠著誰。


    其實這倒也並不奇怪,畢竟這花樓裏每年死的姑娘可也不少,有些花樓為了省事,多半會將那姑娘往淮河水裏一送,到頭來這裏倒成了這些姑娘們的墳墓。


    雖然這幾年因為官府整頓,已經很少有人再往這裏扔屍體了,然而這其中也總還是有些漏網之魚,也還是會有姑娘為了祭奠相熟的姑娘來這裏燒紙錢,做法事。


    他們也不在意那姑娘燒紙錢,就像是那姑娘不在意他們往裏麵扔屍體一樣。


    大家各司其職。


    隻是在他們揭開方老頭臉上的白布,準備將人抬起來扔入那水中之時,不知何時。那姑娘突然起了身往他們這裏走來。


    本來三人擦肩而過,偏偏那女子卻是突然多看了一眼他們手裏得屍體,隨後隻是這一眼,姑娘不禁立刻愣住了。


    這不是昨日來尋女的老伯嗎?她當時還給了這老伯一兩銀子呢,之後其他人也給了他銀子。


    他怎麽被弄成了這副模樣。


    他又為什麽會死在這裏?


    想到此處,她不禁抬頭看了一眼那兩個龜奴,不想那兩個龜奴卻早在打量著她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惡毒女配她被迫磕cp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取個筆名咋這麽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取個筆名咋這麽難並收藏惡毒女配她被迫磕cp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