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眾人霎時神色都凝重起來。


    這湯藥顯然是喂給陳靖淮吃的,而每日親自經手湯藥的正是白蕊珠。


    如今在這藥裏驗出毒來,說明的問題自然不言自明。


    最不能接受此事的顯然是二夫人白素宜。


    她隻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還好身邊的丫鬟及時扶住了她。


    她怎麽也沒想到白蕊珠會鬧出這種事來。


    若是兩位皇子以勢壓人,欲對白蕊珠不利,她尚且能頂著壓力與他們爭上一爭。


    畢竟眼下這位三皇子來日到底還要借他們陳家的勢。


    若真爭起來,自己總也不會讓白蕊珠太吃虧。


    然而現在白蕊珠可是在下毒啊,毒的還是陳府三郎,這事若追究起來,莫說是白蕊珠沒有好下場,便連她自己恐怕都會被夫君責罰。


    白素宜一臉沉痛神色道“蕊珠,你怎麽這麽傻啊?”


    白蕊珠顯然已經認命,她隻低著頭一聲不吭。


    她是抱著將陳靖淮一並帶走的心理下毒的,所以也並沒想過掩蓋自己的罪行,現在早早被人發現,她自然是辯無可辯。


    倒是向來體弱,不怎麽理家中閑事的陳家大嫂,念著二房的白素宜平日掌家多有操勞,隻幫著白蕊珠說了一句“此事會不會是旁人幹的,蕊珠平日裏跟老三多要好,怎麽會幹出這種事來,說不定她也是不知情,被旁人利用了呢。”


    然而她這點猜測,卻並沒有人響應。


    畢竟這湯藥從熬藥到喂藥這一整套流程下來,白蕊珠都是不假於人手的。


    府中上下也習慣了她這般表現,故而也沒人與她搶活幹。


    就算是下毒,府裏人也得有機會接觸啊。


    反倒是白蕊珠聽了這話出言反駁道“你們不必為我辯解,是我在這藥裏下了鶴頂紅。”


    說出自己的罪行,白蕊珠反而露出了一絲虛無的笑容。


    “我就是想讓叔叔陪我一起去死。”她說起此事時,口吻輕飄飄。


    “蕊珠!姑姑自認待你不薄!你怎麽能做出這種事來?”白素宜出言質問道。


    白蕊珠聞言沉默了許久,最後才輕聲道“姑姑就當是蕊珠對不起你吧,可是蕊珠不想嫁給別人,蕊珠並沒什麽大心願,不過是想和叔叔在一起,就算是死也無所謂。”


    白蕊珠說完這話,突然身子蜷曲起來,她俯身幹嘔了一陣,在噗出一大口鮮血後,趙衍楨這才想起白蕊珠先前咽下的那口湯藥,雖然剛才白蕊珠服下的那些湯藥已都被趙琅一掌拍出。


    但這並不能保證白蕊珠沒有中毒,況且鶴頂紅之類的毒藥向來毒性極強。


    趙衍楨此時倒不好急著追究白蕊珠在湯藥裏下毒一事。


    趙衍楨隻立刻對身邊的下人吩咐道“快去請大夫過來。”


    所有人雖然都被剛才的變故震住了,但在白蕊珠吐血後,便有下人感到了不對勁。


    故而在趙衍楨話音落下不久,便有人迅速小跑了出去。


    於此同時,趙衍楨又吩咐趙琅對白蕊珠實施了一些緊急促使,摳喉催吐。


    在一陣兵荒馬亂之後,白蕊珠的小命才算是勉強控住。


    已被這一連串事故打擊到的白素宜,許久之後才白著一張小臉跪在了趙衍楨身前“三殿下,蕊珠這丫頭就是太傻了,她並沒有什麽壞心眼,還求您不要將此事上報給家主!”


    趙衍楨隻將白素宜扶起,卻並沒有立即答應她的請求,反而隻露出一副不是我不想幫你的為難神色“二夫人,此事事關重大,靖淮表兄遭人毒害,這種事怎能就此一筆揭過?”


    聽趙衍楨並沒有答應自己的請求,白素宜自是遲遲不肯起身,便連陳家大嫂也跟著跪在了趙衍楨身前求起情來。


    白素宜自然也知道此事是白蕊珠犯了大錯,此事不能善了。


    隻是她娘家人脈凋零,兄長一家如今更是隻剩這一女,若這事鬧到陳家主府或者敏皇後跟前,蕊珠哪裏還能有命活著。


    白素宜想起當日這白蕊珠被從牢獄之中救出來時奄奄一息的淒慘模樣到底心有不忍。


    她咬了咬唇,隻匍匐於地道“我自然知道蕊珠所犯過錯重大,隻是我兄長一家如今就剩這一個女兒,若她再有個三長兩短,我實在難以向黃泉之下的兄長交代,求三殿下,看在蕊珠還未真正投喂毒藥的份上能放蕊珠一碼,若三殿下能予我這一個恩情,來日殿下有什麽吩咐,妾身定不推辭!”


    聽著她這番哀求,趙衍楨似乎仍是為難神色。


    白素宜便繼續磕頭。趙衍楨自然是不肯受她這等大禮的,他隻試圖扶起白素宜。


    如此一番推就之下,他方才似是考慮良久,心有不忍道“若我答應您的要求,您打算怎麽做?”


    白素宜自然聽出了話中的轉機。


    雖然她也是真心心疼這小侄女。可此事若不從重處罰,怕是不能讓這位三皇子滿意。


    故而白素宜咬了咬唇,一狠心道“待蕊珠醒了,我會責她二十杖,之後送往水月庵,派人著重看管!這輩子都不許她從水月庵裏出來。”


    她的話音落下,趙衍楨卻並沒有立即接言,她心下便又開始萬分忐忑惶恐。


    不想趙衍楨卻隻是輕聲道“二十杖便免了吧,蕊珠姑娘自己服用了鶴頂紅,想來也是受了教訓的,日後送往別處莊子看管著,莫教她禍害他人便罷了。”


    聽了趙衍楨的話,白素宜自然心中感激,她雖因為禮儀規矩並沒怎麽接觸過這位堂弟。但如今看來,這趙衍楨果然如傳聞中一般為人仁厚,頗有善心。


    雖然他們與陳家嫡出一脈素有不和,但若是支持這樣一位寬仁的皇子似乎也並無不可。


    來日夫君歸府,她或許可以從中說些什麽。


    趙衍楨雖沒有過多追究白蕊珠之事,但也沒放任自己堂兄不管,不久之後,他便請了京中最好的大夫重新來替陳靖淮看診。


    那大夫來的很快,倒像是早早便在侯著了一般。


    而在所有人都等著那大夫診出個結果時,府內一名跑腿的丫鬟忽然闖入屋內,她低聲在白素宜耳旁嘀咕了幾句,白素宜神色也是一凝。


    大夫人自然看出了自己這妯娌神色的變化,她輕聲問道“素宜,你這是怎麽了?”


    白素宜雖是府中真正操持管家之人,但平日也還是十分尊重這位大嫂的,基本上有什麽事,她也不瞞著這位大嫂。


    故而她輕聲開了口“靖淮相中的那位薑家小姐上門來探病了。”


    聽到這話,陳家大房便也是神色一凝。


    畢竟現在才鬧出這麽大的事,府上下人都還沒責令過,而聽說那薑家小姐對靖淮也頗有好感。


    加上這位薑家小姐又是嬌蠻性子。


    若讓她知道蕊珠給靖淮下毒,還不知會鬧出什麽事來,故而她們自然害怕這位薑家小姐的到來。


    不過眼下那薑家小姐到底還沒嫁進來,來陳府也隻算做客,尋個由頭便也打發了。


    故而陳家大嫂主動道“素宜,你在這裏吧,我去接待那位薑家小姐便是。”


    然而白素宜的神色卻沒有半分緩和之色,她緩緩說出剩下的話“是嫤年領她上門的。”


    聽到這話,便是陳家大房也不好再說什麽。


    畢竟那薑家小姐還隻是傳聞中的嬌蠻,但他們這小姑子卻是實打實的蠻橫。


    他們這兩妯娌就算再如何抱團,也不敢與陳嫤年硬碰硬。


    而在她們一籌莫展時,趙衍楨仿佛也看出了他們的顧慮,他主動開口道“不如由我去拖住嫤年吧。”


    聽了這話,兩位夫人自然隻又對趙衍楨一陣感激。


    隨後趙衍楨便與陳府大夫人往正廳而去。


    再說薑念嬌這邊,薑念嬌自從收用了那真話丸後,便等了陳靖淮的消息好幾日,然而那些消息卻都是陳靖淮昏迷至今仍舊未醒。


    她心下覺得蹊蹺,自然是再也坐不住了。為了能更方便的在陳府出入,她聯係了陳嫤年。


    陳嫤年是樂見薑念嬌與她兄長有所往來的,自然滿口答應了薑念嬌的要求。


    甚至為了薑念嬌能早日過來,她還跑去宮裏親自接人了。


    今日仍是小雨淅瀝,好在已近春末夏初,縱然是這陰雨連綿的時日,也不再有初春的薄寒。


    穿過曲曲折折的長廊走道,再經過鋪設著鵝卵石的蘭草香萱小道。


    二人很快便到了陳府正廳。


    陳府正廳裏,一名身形瘦弱,眉眼素淡的婦人正端正坐在上首的梨花木太師椅上。


    而在她的下位,正分座著一名青年與一名少年。


    青年的眉眼如朗朗潤玉,神若鬆間皓月。


    少年高鼻深目,濃豔而勾誘的美貌,讓人根本無法忽視。


    此時那三人一見她過來,視線便都凝在了薑念嬌身上。


    薑念嬌一見到下首二人,也忍不住暗歎自己今日真是出門沒有看黃曆。


    陳嫤年倒是並沒覺察出堂中氣氛。


    她隻歡喜的同坐在主位的陳家大夫人開口介紹起薑念嬌來“大嫂,這位便是薑姑娘了,她今日是過來看兄長的。”


    陳家大夫人聞言隻露出個和煦的笑容“這便是三弟口中的薑姑娘?我之前便常聽嫤年提起你,如今才得以見真人,倒果然是個美人胚子。”


    薑念嬌聞言隻朝著陳家大夫人福了一禮“承蒙大夫人謬讚。”


    “薑姑娘且先座著吧,心荷還不快去給薑姑娘看茶。”隨後隻陳家大夫人又出言吩咐著下麵的人。


    薑念嬌也不好一進陳府便說是去看陳靖淮,故而便也陪著陳家大夫人小座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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