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翹並沒有接過薑念嬌給的玉鐲。


    在薑念嬌不解的看向翠翹時,翠翹方才開口道“我在小姐這裏也拿了不少好處了,今日出的這次任務就算是額外贈送吧。”


    翠翹簡直就是個財迷,否則好好的江湖女俠,也不會行俠仗義的正事半點不幹,收錢搞事當丫鬟的活她倒是毫不忌諱。


    能讓她說出這話,多半是翠翹見她這般淒慘,為了安慰她才這麽說的吧。


    薑念嬌莫名有點感動,她自然不再堅持,她收回了鐲子,隻鄭重道“一切便拜托你了。”


    翠翹點了點頭,隨後拉開房門,不過片刻便消失在了庭院之中。


    ……


    竹簾外,芭蕉疏闊,海棠偎紅。


    思心園裏,於瑟端坐於一方小墊之上,她身邊的大丫鬟憂伶正備了四色果子,點了茶湯恭敬端給於瑟。


    於瑟接過茶湯後,卻並沒什麽心思享受這微醺的午後。


    “憂伶,大夫是如何說的?”於瑟摸著自己肚皮問道。


    憂伶恭敬道“回夫人的話,大夫說這孩子沒什麽大礙。”


    聽到此言,原本應該舒一口氣的於瑟卻是神色分外黯然。


    她喃喃自語道“這孩子留不得。”


    那憂伶似乎本就是她的心腹,聽聞於瑟這般驚世駭俗的言語,也不意外。


    甚至憂伶還小心翼翼道“那咱們可要再去一趟大小姐那裏?若能借大小姐之手,將這肚裏的孩子除掉,夫人豈不是再無後顧之憂?如此一來還能讓他們父女多生嫌隙。”


    然而於瑟聽了憂伶的提議卻是冷哼了一聲“今日我擅自闖入書房,薑放已生疑心。此時再往那禁足處去,你以為薑放是傻的不成?”


    “況且他們父女之間的嫌隙,哪裏需要我出手。薑放對他這女兒除了利用,怕是半點情意也沒有。”


    “夫人,老爺不至於吧?他對您和小姐不就很好。”憂伶一邊輕輕錘著於瑟的小腿,一邊小聲道。


    於瑟隻低頭看了一眼這太過年輕的丫頭,隨後輕笑一聲“憂伶,你不懂,這男人絕情起來可比女人狠心多了。”


    憂伶隨後又道“既然如此,那咱們還要借這點手段做什麽?難不成老爺還真能將大小姐打殺了不成?”


    於瑟卻是揚唇一笑“我的目標從來不是薑念嬌,我這麽做,不過是想讓她看清楚,她自己在這薑府到底是什麽地位。而且這女郎我畢竟也跟她相處了這麽多年,她是什麽性子,我心裏清楚的很。”


    “你別看她囂張跋扈,其實不過是小孩子脾氣罷了。”


    隨後於瑟的眉頭又是一擰“可這次回來,她倒似乎機靈不少,也不知是不是那毓賢妃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麽,為了讓她少出來摻和,我必須將她拉到我們這邊,讓她消除對我的戒心。”


    憂伶顯然覺得於瑟這話是在異想天開,畢竟自於瑟入府以後,那薑家大小姐便領地意識極強,對於瑟是橫豎看不過眼。二人鬥了這麽多年。


    雖然薑家大小姐總是自以為自己每次都取得了勝利,卻不知自己作為一個未出閣的女郎在外的聲名卻也由此變得一塌糊塗。


    但憑著薑念嬌對於瑟的討厭勁頭,憂伶實在想不出夫人要怎麽化解她與薑念嬌的矛盾。


    於瑟似乎是知道憂伶的疑惑,她撫上自己的腹部,隨後低頭輕笑著道“若能讓這孩子為女郎親手殺死,她會聽話的。”


    畢竟薑念嬌是那種壞又沒壞的那麽徹底,行事也不過小孩子脾氣的大小姐罷了。


    這種人若發現自己害死了人,心裏難免愧疚。


    而薑放定然也會因此大發雷霆,薑念嬌的處境自然會變得糟糕。在那低穀之地,若自己能不計前嫌的對她好,表示並不介意她的所作所為,她相信薑念嬌用不了多久就會對自己盡釋前嫌。


    當然這些話,她並沒有再細細與這憂伶言說,她隻輕聲道“憂伶,近段時日還是不要輕舉妄動,不過我總得做好為人母的職責,你每日晚間都替我去送一次飯到青瀾院吧。”


    憂伶聞言隻點了點頭。


    於瑟這才端起桌前的茶湯,她隻用手輕輕轉了一圈杯壁,隨後方才啜飲了一口清茶。


    思心園的廊上,翠翹聽了這一番對話,心中隻暗生驚疑。


    但見於瑟似乎再無後文,她也不欲再多聽,她縱身躍起,本欲快速離開此處,然而在她離開的刹那,她卻突然感覺到身後一陣快勁的掌風從後背襲來。


    她下意識閃身便見一渾身裹的分外嚴實的黑衣人正招數淩厲至極的朝自己攻來,若不是她閃的夠快,這人五指成爪,她的心肺怕都要被人掏空。


    隻可惜這人根本不給翠翹思索的機會,一擊不中,下一擊又至。而且這人身形奇詭,招招致命。


    若不是翠翹的功夫也不弱,逃命自保的功夫更是一流,這時隻要她稍差一著,怕都不免要喪於此人之手。


    不過這人武功明顯在翠翹之上,翠翹已經應付的有些吃力,她身上已有了幾處小傷,若再繼續下去,翠翹遲早不敵


    而他們的打鬥也終於驚擾到了室內之人,於瑟冷聲質問一句誰。


    那原本還在對翠翹緊追不舍之人,突然便縱身離開了思心園。


    翠翹見狀,連忙也尋了一個就近的轉角躲了起來。


    隨後於瑟的丫鬟徹底拉開了竹簾,探身來望,然而園中卻是一片空寂。


    憂伶隨後回身對於瑟笑道“夫人園外沒人,許是鳥雀驚擾吧。”


    於瑟聞言卻似乎仍不放心“你去青瀾院裏看看,我聽說這薑念嬌身邊有個叫翠翹的丫頭是個武林好手。若她不在你立刻趕回來通知我,若在你也試著探探她的口風。”


    憂伶得了於瑟的吩咐,自然不敢繼續逗留,她隻快步往青瀾院而去。


    而此時翠翹在確定那黑衣人不在此處之時,自然也飛身匆匆趕回青瀾院中。


    幾乎是前後腳的功夫,翠翹不過剛剛回到青瀾院中,於瑟派來的大丫鬟憂伶也正說服了看守的大哥,將門打開。


    翠翹還來不及說上一句什麽,這憂伶便闖入了室內。


    憂伶笑著給薑念嬌輕了安,隨後在薑念嬌屋裏一眼便發現了正在榻邊疊那被打散了的被褥的翠翹,她不免鬆了一口氣。


    薑念嬌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但見翠翹前腳進來,這憂伶後腳便跟來了,眼下怕是已被她發現了什麽。


    故而薑念嬌隻不甚客氣道“這不是憂伶姑娘嗎?父親剛剛罰我禁足,憂伶姑娘怎麽就也進來了?怎麽?憂伶姑娘也被罰到我這禁足了?”


    麵對著薑念嬌這陰陽怪氣的話語,憂伶不愧是長年跟在於瑟身邊的心腹,被諷刺了她也能笑得一臉和善“姑娘說的哪裏話,夫人是怕姑娘擔心,特意讓憂伶過來同姑娘說一聲,孩子沒事。至於姑娘的禁閉,夫人會多勸勸老爺。”


    雖然薑念嬌的確擔心此事,但她顯然並不想被憂伶看穿。故而她隻死鴨子嘴硬道“誰擔心了。”


    那憂伶也不與她鬥嘴,隻輕笑著應了一聲是。


    隨後她又轉頭細細打量著翠翹。隻是翠翹卻隻給了她一個背影,連回身看她一眼都不肯。


    憂伶便喚了一聲翠翹。


    翠翹這才轉頭冷冷回身看了憂伶一眼,確認過這人的確是翠翹。憂伶便轉身離開了屋子。


    待憂伶離開後,薑念嬌方才起身去扶翠翹,翠翹卻是朝她擺了擺手,她從櫃子裏取了剛才薑念嬌沒有用完的傷藥,隨後毫不顧忌的當著薑念嬌的麵露出了左邊肩膀。


    她的左肩明顯受了傷,一道五指爪印隻深入骨肉。而破壞的皮肉正顯出烏紫之色。


    她擠了擠肩頭肉,一股濃黑的瘀血便從肩頭滴了出來,而且那黑血之中明顯有一些細小的白色絲蟲在其中扭動著自己的身軀。


    知道自己不僅僅是被傷到皮肉這麽簡單,翠翹鬆開了剛才的傷藥,也不再忙著處理自己的傷口了,這傷處明顯不是她能處理的。


    她臉色發白的看向薑念嬌道“於夫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留下那孩子,姑娘小心她借腹中孩子陷害於你。”


    話音剛落,她又噗了一口黑血。此時就連她嘴裏吐出來的血中都現了那白色的絲蟲,薑念嬌瞧著眼前的畫麵隻一陣心驚肉跳。


    她此時倒顧不得去追究於瑟到底在算計什麽,她隻後怕道“我去找大夫。”


    翠翹卻是朝她搖了搖頭“小姐不能去,若讓於瑟知道你請了大夫,她便定然會知道今日偷聽的人是我。”


    薑念嬌看著翠翹那發白的臉色卻是道“知道便知道,知道了她又能拿你怎樣?”


    說完薑念嬌便要衝出去。


    然而翠翹卻道“普通大夫根本治不了,若我沒有弄錯,這是羌漠巫毒部落的毒蠱,解鈴還須係鈴人,還是我去找朋友幫我聯係那邊的人吧。”


    說完這話,翠翹便提了一口氣準備自行離開青瀾院。


    隻是她不過剛剛站起來,便一頭栽倒在了地上。同時她嘴裏也開始咕咚咕咚流出黑褐色的血


    薑念嬌又怕又急,隻連忙將人半扶半抱到她床上。


    隨後她拉開房門,正準備求人來救,不想她沒能開口,便覺頭頂有一方黑影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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