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念嬌與杜姑媽回府時,天色已是近黃昏。


    此時她那表弟自然也早被人送回了府裏。


    也不知翠翹在那之後又給了他什麽教訓,他在這之後的表現居然沒有一上來便與杜姑媽告狀,而杜姑媽似乎也有心事,並沒有過多與那表弟詢問今日他早上將她與薑念嬌丟在府上的行為。


    如此三人各懷心思,倒也還算安然。


    之後因為婚事臨近,加之也沒有什麽應酬往來,薑念嬌在那之後便也很少出門了,隻是不出門歸不出門,她的信息倒是不閉塞,待在家裏的這幾日,她隻也聽府裏的下人們說了很多府外的八卦。


    而這其中有一樁八卦,卻正是與薑家有關。


    也不知當下是什麽人舊事重提,他們隻說當年的薑家幺女與那小齊國公的婚事是如今的齊國公夫人作祟。


    那風言風語傳的很是難聽。為此薑念嬌也不免拿話問過杜姑媽當年可有此事。


    杜姑媽見外麵已是風言風語,便也沒再瞞著薑念嬌,隻將自己那日在畫舫上聽到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同薑念嬌說了。


    而從杜姑媽這裏聽到了這些話,便是薑念嬌也覺得這劉婉君當初算計杜姑媽的可能性很高。..


    隻是沒想到薑家還沒找上齊國公府去問個明白,那齊珮珮的母親劉婉君居然會在這之後來薑府拜訪。


    聽到對方來訪,薑念嬌都還有些驚訝。


    不過來者是客,她還是將人迎了進來。


    這位國公夫人入了薑家正廳,可沒有前些日子和善,她的神色也分明在隱忍著什麽。


    等她與薑念嬌勉強寒暄了幾句過後,她便開門見山道“薑姑娘,不知幼徽可在府上。”


    乍然聽到這位國公夫人喚幼徽,她還有些茫然,片刻後他才反應過來這是自己那姑媽的名字。


    她點了點頭道“自然是在的。”


    隨後她隻又遣人去將自己姑媽請了出來。


    杜姑媽與劉婉君相見,如果沒有當日在畫舫上聽到的事情,她或許還會是真心高興的,可今日乍然再相見,她心中到底也有些芥蒂。故而杜姑媽對那國公夫人也是不冷不淡的。


    隻是不想那國公夫人在見到她後,倒是和善了許多。


    她隻輕聲道“幼徽,前些日子在宴會上,我實在是太忙了,所以也沒能好好招待你,還望你不要見怪?”


    伸手不打笑臉人,杜姑媽也隻能道“你那日繁忙,我怎麽會怪你。”


    國公夫人聽了這話,便也鬆了口氣,隨後她隻又道薑念嬌道“薑姑娘,我有話想與你姑媽說說,不知姑娘可否行個方便回避一下。”


    對方都這樣開口了,薑念嬌想著就這一會子的功夫,自己姑媽應當也不會吃虧,便讓二人留在屋裏敘舊了,而她自己則去了外麵。


    那國公夫人一見薑念嬌離開後,便開口問杜姑媽道“幼徽應該也聽到了這些時日,關於你我的風言風語了吧?”


    杜姑媽雖然早聽薑念嬌說了此事,但也不知出於什麽心理,她仍是搖了搖頭道“倒是不曾?怎麽?外麵傳了你我什麽話嗎?”


    看杜姑媽一副茫然的模樣,劉婉君便也以為杜姑媽是真的不知這些日子的傳言了。


    而且想想從前杜姑媽的性格,她當下便也隻覺得杜姑媽應當不會是這樣嘴碎的人。


    故而劉婉君隻輕歎了一聲“你沒聽到也好,不過我怕你誤會於我,總還是不免要與你說清楚的。”


    “如今外麵都在傳,說我當年與小國公早就好上了,還算計你與書生相遇,害你遠走他鄉。幼徽我怕你聽了這事要誤會於我,所以這次除了過來看你,還有便是解釋此事,我不希望咱們的友情受到這些風言風語影響。”劉婉君一邊說話,一邊觀察著杜姑媽的神色。


    杜姑媽聞言卻隻是突然開口道“難道你當年不是如


    此算計的嗎?”


    劉婉君原以為杜姑媽還像從前一般好糊弄,倒沒想到杜姑媽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不免尷尬道“幼徽,你這是什麽意思?”


    杜姑媽當下便也不再隱忍自己的情緒“當日邀那些書生上船的人是你,我與你說起我與那書生的事情你當年也是極力慫恿,這些事情,難道不是你當日所為嗎?”


    聽到杜姑媽這話,劉婉君微微一怔,隨後她隻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苦澀模樣“幼徽,連你也是不信我的?我當日邀那些書生上船不也是姐妹們極力讚成的嗎?當時船上並非你我二人,那麽多姐妹也沒有在後來與那些書生有所往來,有所往來的僅僅也隻有你一人,難道我還能操控你喜歡誰不成?”


    “更況且你喜歡的那書生當初確實也是一表人才,瞧來也有些才華,我也以為他是個可堪大用之才,見你們能互相相愛,而你又是那麽幸福我自然是讚成的。”


    “我隻是沒想到他會在那之後銷聲匿跡,而你也會與我失去聯係,我若是知道你過的不好,就算你不願,我定然也是會主動聯係你的。”


    劉婉君的一番話說來也沒什麽毛病,杜姑媽也不禁後悔自己在沒有實證的情況下質問對方了。


    不過她顯然還有一個心結,故而她隻繼續出言問道“那為什麽我走了之後,你會與小齊國公相識,為什麽最後你嫁的人會是他?我記得你們從前明明不熟的啊。”


    聽到這個問題,劉婉君的眉頭更是蹙緊了,一時她竟沒能答的上來。


    杜姑媽便冷聲問道“怎麽不說話了?”


    劉婉君隻苦笑一聲“幼徽,不管你信不信,我與小齊國公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當初我與小齊國公雖然不相識,但他是知道我與你的關係的,他當初求娶我怕也隻是為了發泄被你拋棄的怒火,那時的齊國公府誰又得罪的起?我們家自然隻能依從,況且這麽多年我過的其實也不好。”


    說話時,劉婉君隻露出自己胳膊上的一些陳年舊傷,那些傷痕已經很淺淡了,但仍舊能瞧得出正是人為。


    隨後劉婉君又補充道“幼徽你我從前也是親如姐妹,我待你幾分真心你會不知?”


    杜姑媽倒沒想到會從劉婉君聽到全然相反的版本,她其實那日在畫舫聽到的也隻是隻言片語,並無實據。此刻劉婉君在她麵前說的這樣情真意切,又聽她提起舊日情分,她一時倒不知該信誰為好。


    不過一切若真如劉婉君所說,她倒真是害人不淺,害了自己父兄便罷了,到頭來隻將自己這閨閣密友也害慘了。


    杜姑媽到底並非什麽心思深沉之人,聽了劉婉君的話,她心中已有愧悔與惻隱之心,她隻囁嚅著輕聲道“若真是如此,那倒原是我害了你。是我對不起你。”


    劉婉君隻連忙拉著杜姑媽的手道“幼徽,我不怪你,畢竟你離京城已經十多年了,也不知這京城中的人事變更,自然更不會了解那些傳此謠言之人的用心。”


    “我今日與你說明這些,也隻是希望你我的友情能一如當初。”劉婉君說完這話,隻又朝著杜姑媽露出個溫和的笑容。


    這笑容仿佛在說這十多年來彼此不曾改變。


    杜姑媽本也隻是在聽說劉婉君當年可能陷害自己有所怨恨,但她從沒有想過要因此去陷害劉婉君,她能想到的最決絕的方式也不過是再不與劉婉君往來。


    可如今她都親自過來解釋了,那手臂上的陳年舊傷痕應當也做不了假。


    故而她一時倒真不知自己該如何應對此事。


    劉婉君隨後隻又道“幼徽,咱們往後可要多加走動,恰好過個幾日,我們府上要舉行菊花宴。你到時可一定要過來。”


    “可是……我當年退了齊國公府的婚事,我父兄當年都被老齊國公趕出府,而且我聽說老國公還曾發話說今後不許薑家人踏入府中,雖然如今事情已經過去


    那麽多年了,但我作為引起這一切的當事人,如今過去怕是不好吧?”杜姑媽有些猶豫道。


    “那有什麽,如今老國公早已仙逝,縱然兩家再有恩怨也不該禍及幾代了,況且我這些年在齊府熬了這麽多年,他這些兄弟姐妹們又都是不爭氣的,如今這齊府正是我當家,故而我的話倒也還有幾分效用,幼徽,你便別想這麽多了,便直接過來吧?”


    “而且那日菊花宴也會有許多夫人帶著公子小姐來赴宴,我記得你也有個適齡的孩子吧,不如那日你便一並帶過來吧,說不定那日倒還能給小少爺相中一門好親事呢。”


    杜姑媽還沒想好,但在劉婉君真誠迫切的勸說下,她也不好推辭,隻得道“若那天無事,我自然會過來。”


    聽了杜姑媽的話,劉婉君隻笑著道“那我到時候給你發請帖。”


    之後因為盡釋前嫌,劉婉君隻又與杜姑媽說起了從前的舊事,一時之間這兩人倒是頗為感慨。


    當然這劉婉君似乎是十分繁忙,在閑談幾句過後隻又說自己為了這菊花宴還要去其他夫人家中拜訪,隨後她便與杜姑媽匆匆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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