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待嚴子卿的身影完全消失後,一名穿著緋色石榴裙的英氣少女便也出現在了漪心園內。


    在那少女的身旁隻還跟著一名身穿鳳尾裙,容顏略顯憔悴的雍容婦人。


    原本神色懶散的趙琅在看到那婦人後,隻立刻便端正的站了起來,那桀驁的神色更是服帖的跟小綿羊似的。


    他三步並作兩步,隻乖巧的湊了上去,隨後對那婦人道“母後,你怎麽也出來了?”


    被問到的敏皇後神色之間也不免顯露幾分黯然。


    趙琅一看她神色黯然,便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敏皇後如今已經被打入冷宮,廢了後位。而她所倚仗的陳家大房,如今除了一個下落不明的陳燕蓉更是滿門盡誅。


    雖然邕帝看在她喪父失子之痛的份上沒有殺了她,又在自己的這位三嫂的求情下,允許她出宮隨三嫂頤養天年。


    可這世情慣來拜高踩低,如今沒了權勢的前任廢後,又有誰願意過來巴結呢。


    加之敏皇後此時怕也放不下這從天到地的落差吧。


    隻可惜他沒有三哥那樣的本事,更不能因此討得父皇的歡喜,在敏皇後被廢時,他研究的蠱毒雖然厲害,可這些東西卻終究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


    當日宮中傳出三哥死訊,又傳出敏皇後被廢的消息時,他能想到的也隻是殺了那頒旨之人,而且他也真的差點帶人去圍了鳳宸宮,若非當時嚴子卿出來告訴他,三哥沒死,他當日怕是真與那些人同歸於盡了吧。


    好在三哥永遠是值得依賴的兄長,如今事情還沒到山窮水盡的一步。


    三哥總會回來的。


    等到三哥回來,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牆頭草嗎?怕是又要免不了搖擺風向了。


    想到這裏,趙琅隻立刻抽了自己一巴掌小聲道“瞧我這張臭嘴,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敏皇後雖然當初從趙琅生母手中救下趙琅,多少是存了私心的,可養育在自己身邊這麽多年,她也是真將這孩子做幺兒一般疼。


    故而她隻立刻便一把拉住趙琅的手道“琅兒!我沒事,你不必太過顧慮,我要真是在意這些虛名,當初被囚在那冷宮裏的一個月,我怕就已經撐不過去了。我隻是有些想楨兒和秋婉了。”


    說完這話,敏皇後歎了一口氣。


    趙琅雖然不忍心見敏皇後如此擔憂,可他也記得嚴子卿早早便囑咐過他,隻不許他同任何人透露他三哥的消息。


    故而他隻能一臉懇切道“母後這不是還有我嗎?往後母後有什麽事,隻管同我說,等我也開府了,我便接母後去我院裏住一段時日。”


    敏皇後知道趙琅是在哄自己開心,她也知道自己多半是不可能去趙琅開府的地方的。


    畢竟她如今名義上是看在自己兒子與兒媳的份上能住進這晉王府。


    可其實對自己的禁足令,隻要邕帝不死,她這輩子怕是也等不到解除了。


    她如今不過就是從宮裏轉到了晉王府繼續禁足罷了。


    不過這人活一輩子都是在演戲,趙琅想開解自己,自己又何嚐想再讓旁人操心。


    敏皇後隻道了一句“好,有你這句話,母後便感到安心了。”


    “母後,這外麵挺冷的,咱們要不還是去內室吧?”趙琅隨後握住敏皇後的手道。


    敏皇後看了一眼外麵殘荷湖景道“我也是出來透透氣。你要是覺得冷,便自己先回內室待著吧。”


    趙琅此時哪裏肯走,他隻道“我還想多陪陪母後呢。”


    敏皇後有些無奈的看著趙琅輕笑了笑“都這麽大了,怎麽還這麽愛撒嬌。琅兒,我如今已經不是皇後了,你不必再叫我母後了。”


    趙琅聞言連忙著急道“可在琅兒,母後就是母後,除了您我才不願意叫其他女人呢。”


    敏皇後聽了這話,卻是難得板了麵孔,雖然這一


    個月的磋磨,已讓她不再那般咄咄逼人。


    可有些事她也不得不提醒趙琅。


    畢竟她如今已經失去一個兒子了,可不想為此再失去一個兒子。


    “趙琅!你這話在我跟你堂姐麵前說說便罷了,若是在旁人麵前你可提都不要提,陛下……他來日若是冊封新妃為後,你該叫母後便還該叫。可不能任性,如今這宮裏沒了你三哥和我,你要是闖了禍,可沒人會再為你兜底。”


    聽到敏皇後如此嚴肅的告誡自己,趙琅隻輕輕點了點頭,在這一刻,他隻暗暗在心中告訴自己,在三哥沒有回來之前,母後也隻有他了,他必須保護好母後。


    畢竟當年他差點被自己親生母親掐死時,是敏皇後帶他脫離苦海,也是敏皇後讓他體會到了作為孩子該有的母愛。


    他吃到了這世上最好吃的食物,也穿上了這世上最暖和的衣物。


    母後雖然嚴厲卻並不苛刻,三哥雖然身子孱弱,可卻十分溫柔。


    他實在太過貪戀這份溫情了。


    “母後,琅兒都知道的,隻是琅兒不叫你母後那該叫你什麽?”趙琅睜著那雙貓兒瞳分外天真的看著敏皇後。


    趙琅的麵相本就顯幼,此時他睜大雙眼,看在敏皇後眼裏,倒仿佛這孩子如今也還不過是在她膝下的年紀,她忍不住揉了揉趙琅的頭道“不叫母後,你也可以像尋常人家一般叫我母親啊。”


    聽了這話,趙琅立刻便喚了一聲母親。


    敏皇後隻跟著應了一聲。


    侯在一旁的陳嫤年看著這對母子母慈子孝的畫麵隻覺得自己像是其中最多餘的。


    故而她隻立刻開口道“姑媽,既然堂弟在這,我便先溜了,正好我也去陪陪阿嬌。她一個人獨守空房,想來很是寂寞。”


    聽到陳嫤年這番話,這對母子隻對陳嫤年的話感到十分無語。


    “嫤兒,不是我說你,你幾時見過有客人往洞房裏去的,你這不是亂了規矩嗎?”敏皇後陳知微隻忍不住訓斥道。


    不過一旁的趙琅雖然對陳嫤年的遣詞造句十分無語,不過他對於陳嫤年的提議倒是沒什麽意見。


    尤其剛才居然還有人膽敢爬薑念嬌的床,隻妄圖敗壞她作為晉王妃的聲名。


    這新婚之夜若真發生了這種醜事,麵上無光的又何止是薑家與薑念嬌,他三哥的麵子那也是過不去的啊。


    所以眼下如果有陳嫤年陪著,或許也能多個安全保障。


    故而他隻立刻幫著陳嫤年道“母後,我倒是覺得堂姐這提議不錯,反正他們都是姑娘也不怕人說閑話,而且三嫂對三哥也是一往情深。今日她心裏怕也很不好受,正好,堂姐與三嫂關係不錯,有堂姐幫著勸上幾句,她心情也會舒暢幾分。”


    敏皇後當下隻覺得趙琅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故而她倒沒有反駁,她隻說了一句“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勸勸她,不過這洞房之內你可也不能多待。”


    陳嫤年隻不耐煩道“知道了,知道了。”


    說完這話,她便歡喜的朝著洞房而去。


    隻是這一路上也分明古怪。按理來說外院裏正是賓客盈門,為了避免外院的客人闖入這內院,按理來說,今日這內院更應該加強守衛才是。


    然而越往裏走,守衛越少,就算偶爾碰到了守衛,那些守衛的紀律也特別鬆散,他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處喝著小酒,打著小牌倒是比外麵的賓客還瀟灑,而且從陳嫤年進入此處開始,她就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沒有被人阻攔過。


    到了洞房處,便更離譜了,整個長廊處竟是連一個守衛也不曾見到。


    一看到這情形,陳嫤年便覺氣不打一處來了。


    這些人分明是沒把主子放在眼裏,或許還想著人家一個弱質女流好欺負呢。


    故而陳嫤年原本都快一腳踏入洞房之內了,可當下她一想到自己


    眼見的情形,便又氣的衝到了那些人的麵前,那些人此刻還在打牌,看到陳嫤年湊過來,隻連一個眼神都懶得分給陳嫤年。


    陳嫤年當即隻對著那鋪滿葉子牌的地板狠狠一拍。


    隨後打出去的葉子牌便跟著一陣淩亂,她這動靜倒終於引得那些人將目光都齊齊投向了她。


    對於陳嫤年的攪局,其中一人隻不滿道“你誰啊你!”


    陳嫤年也是憤怒道“我是你大爺!你們這些王八犢子,不知道今日是什麽日子嗎?外麵賓客那麽多!你們居然還敢在這玩忽職守,像你們這種人若是在軍營裏,一定叫我大哥當著眾軍之麵抽死算完!”


    麵對陳嫤年的斥責,這群人也不知是第一次見到這般彪悍的女子,還是聽到對方大哥是軍營裏的,不敢得罪於她。


    在她開罵之後,剛才那人也不敢頂嘴了,一群人隻連忙手忙腳亂的開始收拾起酒壇與葉子牌了。


    “姑奶奶,我們這不也是剛剛休息放鬆一下嘛,我們這都站了一天的崗了,連個輪班的也沒。”另有一名家丁連忙同陳嫤年討饒起來。


    陳嫤年本就是個好說話的,如今見他們沒有繼續頂嘴,便也不再繼續說教。..


    不過她最後準備離開時,還是同那幾人道“今日是會辛苦一些,不過晉王妃慣來是個賞罰分明的主子。你們要是幹得好,她絕不會虧待了你們。不過你們要繼續這般懶散,別說她了,便是我也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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