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薑念嬌這才下意識看了一旁的莫霞一眼。


    她與莫霞應也有大半年沒見了,印象裏的婦人總是一副英姿颯爽的模樣,然而如今瞧來卻分明有些憔悴,而且整個人也瘦的不成樣子。


    她連忙問道“莫前輩怎麽這般模樣了?”


    莫霞見薑念嬌問起自己的病情,她隻輕描淡寫的道了一句“勞姑娘費心了,不過是些小病罷了,我上京抓幾副藥也就好了。”


    說這話時,她隻特意看了薑芝一眼,薑念嬌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想來莫霞對自己的病情還是有所隱瞞的。


    而薑芝雖然沒有出言反駁自己母親,但看她那副心事重重的表情,想來對於莫霞的病情她隻怕多半是心中有數的。


    隻是一個不願自己女兒過多擔憂自己的病情,並知裝作輕描淡寫,小事一樁。


    而另一個並不願自己母親知道自己已經知曉了他的病情,便也不肯多說什麽。


    這母女二人的感情倒的確深厚。


    而且仔細想來,這薑芝也是個命途坎坷的,前一世被於瑟嫁給趙睿安,活活被那死變態折磨至死,如今好不容易可以擺脫從前的命運,還找到了自己的親生母親,然而如今與自己親生母親相認才不過半年多,生母便又是大病一場。..


    不過他們顯然都不願意多說這事,故而薑念嬌便也巧妙的不再多提,反正莫夫人到底是得了什麽病,她之後私底下再去過問便是了。


    打定了這個主意,薑念嬌便隻對莫夫人與薑芝道了一句“阿芝,莫前輩你們要是不嫌棄的話,在京中的這段日子不如便在晉王府裏歇下吧?”


    薑芝聞言顯然是想拒絕的,她剛要說自己與母親已經在城西訂好了客棧,不想莫霞卻是先她一步,配合的道了一聲“既然王妃都這麽說了,老身也就卻之不恭了。”


    見自己母親已經如此表態了,原本準備開口的薑芝便也不再多言了。


    薑念嬌見莫霞應下了自己的提議,便又連忙吩咐惢袖道“惢袖姑娘,麻煩你替我安排一下他們二位的房間。”


    惢袖得了吩咐,很快便也退了下去。


    薑念嬌隨後又與他們二人寒暄了幾句。


    趙衍楨此時便也出來道了一句“天色不早了,廚房那邊也說已經備好了晚餐,咱們不如吃完晚飯再來聊吧?”


    對於趙衍楨的提議,自然沒有人是不認同的。


    而在吃完飯後,薑念嬌自然隻先是去找了莫霞了解情況,好在這惢袖雖然這段日子出了不少紕漏,但今日安排住房時,她卻還是給母女二人分別安排了一個住處,而且那住處之間還隔了一個廂房。


    故而薑念嬌當下要去找莫霞聊事情時,薑芝倒也不見得能知道。


    想到此處,薑念嬌便往莫霞屋裏去了。


    此時莫霞的屋裏仍亮著一盞油燈,薑念嬌雖然沒有出聲,可莫霞作為一個武者對於她的腳步聲卻還是能十分敏銳的察覺到。


    幾乎是在薑念嬌剛到達莫霞門前,莫霞便將房門正正打開了,隨後莫霞隻並不意外的道了一句“薑姑娘,我就知道是你。”


    薑念嬌見狀便也隻笑著低聲道“莫前輩的耳力還是如此之好。”


    莫霞聞言卻隻搖著頭道“薑姑娘謬讚。”


    “薑姑娘隨我進來座吧。”莫霞隨後隻又退開了半邊身子,薑念嬌自然配合的走進了內室裏。


    待入了內室,莫霞方才神色凝重的開口道“姑娘,其實老身這次上京是有事想要拜托姑娘。”


    薑念嬌見莫霞神色肅穆了起來,自然便也不再多說其他的話,她隻道了一句“莫前輩莫要如此見外,您有事便直說吧。”


    莫霞聞言隻點了點頭,隨後片刻後,她卻是突然撲通一聲跪在了薑念嬌的麵前,她這一跪,可將薑念嬌嚇得不輕,她連忙將莫霞扶了起來,隨後道了一


    句“前輩,您這是做什麽?”


    莫霞隻低頭道了一句“姑娘,我想請你收留芝兒。”


    聽得這句話,薑念嬌隻毫不猶豫的先應了下來“什麽收留不收留的,芝兒也是我的妹妹,便是莫前輩你不說,我也願意養著她。”


    聽到薑念嬌這話,莫霞顯然心裏的一塊大石頭方才落了地。


    而薑念嬌安撫好了莫霞的情緒後,這才對莫霞問起了她突然托孤是個什麽情形。


    “不過莫霞前輩,你怎麽會突然想到要將芝兒,送到我身邊?”


    莫霞顯然也沒打算瞞著薑念嬌,她隻低聲道“其實也是舊病,當年我跟夫君行走江湖時,得罪了不少人,當初夫君被人殺害時,我其實也中了蠱毒,隻是當時我一直以為那蠱毒已經清除幹淨了,畢竟這麽多年來,闖南走北,那蠱毒便都沒有再發作過了,可如今這蠱毒卻又複發了,我之後去找過當年替我清蠱的那個老羌漠巫醫,那巫醫這才告訴我實情,其實這蠱毒根本清不掉,至少他沒這個本事,不過當年為了賺錢,他便說自己能解,但其實他也隻能壓製,如今複發,他是壓製不下去了,故而我如今也隻能等死了。”


    “隻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阿芝了,若早知道我命數如此,當初倒不如不來找阿芝了,至少她也能得一棲身之所。”說完這話,她長歎了一口氣。


    聽了莫霞的話,薑念嬌連忙勸慰道“莫前輩不必如此作想,阿芝能找到自己親生母親,我想這半年應當是她最快樂的時光吧。”


    薑念嬌說這話自然是真心的,在她看來前世的阿芝已經很慘了,於瑟帶著仇恨隻將阿芝作為複仇的工具人使用。她到死怕都沒有感受過如今日一般的溫暖。


    “況且莫前輩的情況也不一定完全沒救,京城這般大,莫前輩便安心住下吧,我會替莫前輩尋找其他大夫的。”


    “當然若是莫前輩實在沒有撐過去,我也會好好照顧阿芝的。”


    聽了薑念嬌的話,莫霞自然又是一番感謝,隻是行走江湖之人,手中實在沒有什麽長物,她唯一值錢的那柄劍也已經給了她唯一的弟子陳嫤年。


    故而她隻能不好意思的道了一句“薑姑娘,你的大恩,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報答,你若是不介意,往後但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我萬死不辭。”


    薑念嬌自然知道莫霞說這話,是不好意思欠自己這麽大個人情的。


    故而她隻笑著道了一句“好。”


    之後答應完莫霞的請求,薑念嬌本是打算再去同薑芝說說話的,然而當她看到對麵黑下來的燈火後,便也放棄了這個打算。


    想來阿芝是已經睡下了,反正他們這段時日都住在自己府上,自己要找阿芝談話的機會自然多的是。


    而且她們這一路舟車勞頓,累了也是正常的。


    想罷,她便準備也回去歇著了,不想才行到半路上,卻見遊廊處的美人靠下正座著一名衣衫單薄的清秀女子,那女子憑欄望著湖中枯荷似是在想著什麽心事入神。


    廊上的七彩琉璃燈隻將女子的輪廓映現的越發清愁。


    而在薑念嬌走近了去,她方才發現,坐在廊下的人居然是薑芝。


    她顯然在此處已經侯了很久了,這夜風裏寒涼,她穿的衣衫又十分單薄。


    薑念嬌有些心疼薑芝,便隨手取下了自己的白狐裘披風。


    隨後她隻將那披風一把披在了薑芝的肩頭。


    薑芝感覺到自己的身子被一股暖意包圍,便也連忙下意識朝著暖意源頭看了過去。


    薑念嬌笑問道“阿芝,看什麽看得這般入神呢?”


    薑芝聞言隻有些不安的想要將自己肩頭的披風遞給薑念嬌。


    然而薑念嬌卻是擺了擺手道“我又不冷,這披風,是我給你披的,你可不能取下。”


    薑芝見薑念嬌堅持便也不再多言,


    她下意識攏緊了披風,看來她還是能感覺到寒冷的。


    薑念嬌看了看湖中的枯荷。自覺這裏也沒什麽能值得入夜探看的景象,故而她隨後便又道了一句“阿芝,你可是在等我。”


    薑芝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既然是等我,怎麽不在自己屋裏等著,這外麵怪冷的。”


    薑芝聞言卻是小聲道“我怕母親知道了要擔憂,而且我也不知姑娘什麽時候出來,所以便在這裏等著了。”


    薑念嬌笑著牽了薑芝凍的通紅的手過來道“阿芝,我們去別的屋裏談吧。”


    薑芝配合的點了點頭。


    而薑念嬌則又將自己的湯婆子遞給了薑芝。


    薑芝雖仍舊不好意思,卻還是老老實實接受了薑念嬌的好意。


    隨後待入了一處內廳,薑念嬌方才對薑芝道了一句“阿芝,你要同我說什麽?”


    薑芝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而且她臉上有些羞赧,看得出來,要讓她主動開口說,想來她是不好意思開這個口的。


    薑念嬌便主動道“你要同我說的可是與莫前輩有關?”


    薑芝聞言點了點頭,隨後她像是斟酌許久,方才低聲道了一句“阿姊,我想請你救救我的母親。”


    對於薑芝的求情,薑念嬌倒是一點也不意外。


    不過這母女二人的感情倒真是深厚。


    做母親的隻千方百計的為女兒著想,做女兒的卻也是千方百計的為母親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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