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雅原本以為自己過來後,便可以再次見到薑念嬌,然而那侍女卻是直接將她引見給了內院的管事。


    “周管事,這位便是頌雅姑娘了,王妃說要將她留在府上。”侍女隻低聲同一名穿著一身綾羅綢緞,渾身多肉,臉相富態的女人介紹著頌雅。


    名喚周管事的婆子隻淡淡睨了頌雅一眼,隨後冷聲問道“你會些什麽啊?”


    頌雅立刻笑著抬頭道“回管事的話,我什麽都會,洗衣做飯,劈柴喂馬!”


    聽到頌雅這話,那周管事隻聲色冷淡道“也就是說什麽都不會咯。”


    聽到對方這話,頌雅隻差點沒被對方噎到。


    周婆子隻繼續道了一句“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你什麽都會,不就等於什麽都不會。”


    聽到周婆子這話,頌雅雖然嘔氣,卻沒有多言。


    而後等那侍女離開後,周婆子才對頌雅道了一句“你趕緊隨我進來吧,我給你安排個好的地方。”


    聽到周婆子的話,頌雅隻能跟著她走了過去。


    周婆子領著她走到了一個棚子之下,那棚子下是一堆幹草,而幹草旁邊是一個巨大的石磨,這種石磨一般都是由驢子來推的,隻是也不知怎麽回事,這裏一匹驢子也沒有。


    院裏並非隻有一人,看著頌雅進來,他們隻都同時在偷偷打量著頌雅。


    又來一個!


    人人都道晉王府是個好去處。可這哪裏是什麽好去處啊,想認真幹活的,有本事的都被安排到了底下做髒活累活。


    反而是那些輕鬆活計隻都由這府裏的老人把持著。


    雖然別的院子也是這個規矩,可別的院子還要點臉麵,不會讓主子太難看,如今主子們還沒吭聲,他們倒是隻一股腦全將髒活累活派給了他們,甚至有時候還惡意克扣他們的銀錢,讓他們做了累活再搶功,除此之外有時候還會被刻意為難。


    這位新來的姑娘一看就是被給了下馬威,並且加大了為難的點數。


    畢竟從前這石磨可還是由驢子來推,周婆子將驢子卸了,讓人來推,還是個姑娘家。


    這不是故意為難還是什麽?


    周婆子隻上下打量了一眼頌雅,隨後又對頌雅道了一句。


    “這棚子裏的活有點髒,有點累,可進咱們晉王府都是要吃的苦受的累的,我知道你是晉王妃親自選進來的人,可即使如此,我們這也沒有特例,你若是吃不了這個苦頭,立刻離開我們也不會阻攔。當然你若是吃的了這個苦,那我之後自然會給你安排更好的去處。”


    這周婆子說話倒實在厚顏無恥,不過聽到對方是晉王妃親自選進來的人後,他們好像也有些明白,這位姑娘為什麽會一進來就享受到了地獄級別的招待了。


    這周婆子暗地裏跟晉王妃可不對付。


    之前她妹妹手腳不幹淨,被晉王妃身邊的丫鬟叫憐鶯的抓了個人贓並獲。


    之後晉王妃做主直接將她那妹妹趕出了晉王府。


    按理說王妃這樣做都算是仁厚的了,畢竟有的院子碰到這種丫鬟那必定是要狠狠打一頓,或送去見官,或直接發賣了的。


    可這也不巧,那被直接趕出府的,當日離開王府後,便被拍花子給盯上了,之後都不知被拐賣到了何處。


    而這也讓周婆子對晉王妃暗恨在心,陽奉陰違。


    眾人看到這裏,不免等著看那姑娘的反應,姑娘若是有些高傲的多半受不了這與驢比肩的活計,若是力氣小的,怕也不好推這石磨。


    明智之人,或許應該直接離開這晉王府才是。


    然而頌雅卻並沒有選擇離開。


    她隻低聲道了一句“嬤嬤說的是,隻是不知這石磨是磨什麽東西?”


    “自然是磨草料!”周婆子高聲道。


    “草料?”頌雅有些不可置信。


    “這幹草直接喂給馬兒吃,馬兒也會吃的,何必要如此麻煩?”頌雅忍不住道了一聲。


    周婆子冷笑著看向頌雅道“幹草別的馬兒自然會吃,可咱們王府的馬兒能直接吃幹草嗎?這可都是羌漠那邊盛產名貴駿馬的國家上貢過來的名貴品種,你這樣做若是喂死了馬兒,便是拿你這條命來抵也抵不了一條馬的命。”


    聽了周婆子的話,頌雅隻又忍不住道了一句“可那馬兒與尋常馬兒能有什麽區別,況且多吃幹草對馬兒更有好處,也更抗餓。”


    聽到這話,周婆子惱羞成怒道“你養過幾匹馬就在這指指點點?難道馬房裏的師父比你還要不懂?”


    頌雅聽了這話,臉上仍是不甚服氣的模樣,那些馬房的師傅恐怕都是些沒養過馬的,可她養過,尤其是他們那些所謂的貢馬,她可沒少養過。


    甚至到她來京城之前,她的馬房裏也還有數十匹馬兒呢。


    不過那些馬兒想來如今都不知被分到了何處,有沒有死掉。


    想到此處,頌雅的麵上隻是一陣難過。不過片刻後,她便又將這情緒收納進了眼底。


    如今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更何況她的目的也不是來為了養一匹好馬的。


    想到此處,頌雅終於低聲道了一句“管事說的是。”


    “既然知道了,也呆家裏能接受了,那便趕緊幹活,回頭我會給你尋件衣裳方便幹活。”周管事隨後又道。


    頌雅隻依舊低聲應是。


    而待周管事離開後,頌雅便開始將幹草往那磨子裏磨了起來。


    在她磨石磨之時,一名同在這院子裏幹活的,一見了她,便也不免走過來開口問道“姑娘,你是晉王妃親自安排進這院子的。”


    頌雅聞言,隻輕輕點了點頭“是。”


    “你怎麽跟晉王妃認識的啊?”


    “既然認識了王妃,王妃怎麽沒將你安排進內院啊?”


    一旦有人開了口,底下八門,問什麽的都有。


    那頌雅也不嫌麻煩,隻一一解答道“我是賣身葬父,王妃見我可憐給了我些銀錢,不過我不肯要,王妃便將我招進了府。”


    聽到頌雅這話,其他人隻又問道“那你磨這個,手不累嗎?”


    頌雅搖了搖頭“我不累,我平時也是個幹重活的。”


    聽了頌雅這話,其他人隻笑道“女孩子幹重活能幹多累的活啊,你現在說不累,等你明日早上起來,你就知道自己累不累了,姑娘不是我說你啊,既然王妃給了你銀錢,你怎麽不好好拿著這錢去外麵找個人嫁了,或者就算要做丫鬟,又何必來這種地方。”


    “你別看這晉王府看起來氣派,可你若沒點門路,那還是盡量不要來,這裏麵招新根本就是因為老人不幹活,所以又招了我們這些不知內情的新人來裏麵幹活。”..


    “這晉王府裏的主子哪裏隻有明麵上那三位,我看晉王府裏是處處是主子,隻我們才是奴才!”


    “對啊,姑娘,你聽我們一句勸,這種地方不待也罷。”


    頌雅並沒有回應他們的話,她隻繼續道“可是王妃替我葬了我的父親,這份恩情我不能忘。我父親便常常教育我做人不能忘本,更不能忘恩。若是忘恩負義,豈不與王般。”


    聽到頌雅還在一本正經說些大義之話,其他人隻也搖了搖頭。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他們把話說到這個程度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故而他們見勸不住這位姑娘,便也隻立刻開始幹著各自手裏的活計。


    而頌雅便也在這磨坊裏磨了一整個白日的磨,最後,直到將近晚間,那周婆子說的衣服才被一名仆婦帶了過來。


    於此同時帶過來的還有賣身契。


    頌雅先是在賣身契上按了紅手印,隨後才去接那身新衣裳。


    那身新衣裳說是新衣裳,其實倒不如說是髒衣服,那粗布深衣上麵沾滿了油汙,與各種髒物。這些東西導致衣服早已經看不出來是什麽顏色了,而且上麵還滿是髒臭的味道。


    若非是真正接過了這樣的衣裳,眼下怕是簡直沒人敢信,晉王府居然還有下人穿的這般醃臢。


    雖然頌雅穿的衣服也破,材質也不好,可她身上的衣服至少沒有這般髒。


    而且穿上這種衣服別說熏到別人了,便是自己隻怕都要先被熏死。


    那仆婦見頌雅一副為難的模樣,便道“看什麽看!還不趕緊換上衣服幹活。”


    “你幹這種重活累活,反正衣服也會弄髒!又何必穿的太幹淨!”


    “怎麽?不自己換,要我幫你換不成?”


    說完這話,那仆婦隻突然朝著頌雅的衣服抓了過去,這衣服本來就破爛的厲害,這仆婦的力道又大,隨後隻聽得撕拉一聲,頌雅的衣服從袖口到前襟隻都被撕破了。


    雖然這深衣外麵還有衣裳。


    可誰被這樣對待,怕是都不免要被氣瘋,或者感受到羞憤。


    頌雅自然也不例外。在發現自己衣服被撕破後,她隻氣的差點沒差點直接給這仆婦兩個大耳刮子。


    甚至她都想好了,要用什麽毒物來折磨這群死老太婆。


    可眼下這晉王府裏戒備森嚴,她也怕自己任務還沒完成,便先被人識破了身份。


    故而她隻是惡狠狠的瞪著那仆婦。


    仆婦見她瞪著自己,便冷笑一聲“看什麽看?怎麽?還想讓我幫你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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