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鋪的事情好解決,搬家的問題就更簡單了。


    李嬸雖然表麵上不顯,但可以看得出,在寧榮街上她住得並不是很自在。


    這個不自在主要是因為她的身份轉換不過來,還是把自己當成是伺候人的,兼且走一段路就能到熟悉的榮國府大門口,附近也經常有認識的人途經——比起李昭她在府內的人緣可廣泛多了。


    但也正因為如此,她有時候都弄不清楚自己現在是出了府,還是沒出府。


    而且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他們出府之後若是過得不好倒還好說,以前認識的那些人說不定還來救濟一下。


    可他們現在日子過得越來越好,因為有錢了嘛,李昭給李嬸出手也大方,但她手裏揣太多錢又總是會覺得不踏實,又總覺得其他人眼神瞧著他們總是帶著點兒酸意。


    其實別說李嬸,李昭自己也看出來了。


    如果是不認識的,看到人家過得好也就羨慕一下,認識的人突然一下子變好了,再看看自己,那就免不了嫉妒恨,這樣下去總不是個事兒。


    不過李嬸到底在這裏有點兒留戀,也有幾個認識能聊得來的大嫂子小媳婦的,自然舍不得。


    李昭卻笑道:“咱們隻是搬出去,又不是日後都不回來了,你若是想她們,閑來無事的時候都可以過來走動走動。不過啊,我估計到那邊等你跟鄰裏們混熟了,怕就會忘了這邊的‘鄉裏鄉親’了。”


    “去,沒點兒好話,你當你嬸兒我是什麽人了?”李嬸瞪了他一眼,對他這樣說很不得勁。


    李昭失笑,也沒再多說。


    反正現在李嬸也沒什麽別的指望,就指著他了,前番還突然跟他提起,要幫他張羅一門婚事,娶個小媳婦生一窩孩子她來幫忙照料呢。


    也不知道是跟誰碰上了又被人家孫子孫女秀一臉,就把氣都撒到自己頭上來了。


    李昭對頭上有個主子不太樂意,隻是沒辦法現在隻能接受;但對於上麵有個長輩這樣關心愛護,偶爾有些煩但也是一種不錯的體驗。


    任由李嬸去跟人道別,當然關於繡衣衛的事李昭讓她先不要說。


    身上的玄衣之前在店鋪那兒他就換下來了,差點還讓那裁縫的媳婦兒瞧見了,把他臊的老臉都紅了。


    這寧榮街上的街坊鄰居們大多和賈府有關係的,若是讓他們知道了,那賈府也知道了,賈府知道賈璉也就知道了,他知道了必然會來問。


    李昭懶得去跟他解釋那麽許多,幹脆就拖字訣。


    不過,林如海那邊卻得去說一聲。


    而今日正好又是朝會,李昭便等到約莫要下朝回來的時候前去拜見,路上剛巧碰上了。


    “昭兒,近來可好?”


    等到跟著林如海一並入府,各自坐下,上了茶,聽他問了一句,李昭便放下茶水笑道:“托林大人的福,一切安好。”


    “嗬嗬,你啊……”林如海指指他,笑了笑,又說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今日來有何事?”


    李昭麵露遲疑,林如海卻也很有耐心,一邊喝著茶,一邊彈指敲著桌子,看來近期也是一切順利,心情不錯。


    “林大人,恐怕日後便是我想回頭,也無法再來幫林大人辦事了。”


    “哦?此話,怎麽說?”


    李昭苦笑道:“我昨日接到了征調,入了南鎮撫司,如今是繡衣衛中一名小旗官了……”


    林如海一怔,顯然也感到很意外。


    李昭又繼續說道:“並非對天子不敬,不過原本我以為,能上聖旨得天子欽口禦賜脫籍,已是蒙天大幸,不敢再妄想其他賞賜。這一個月來也沒有動靜,不成想突然就……哎!”


    也就是在林如海麵前,李昭不敢也沒有必要做什麽偽裝,有話可以直說。


    其實他能感覺得出來,在他成功脫籍之後,再來看林如海,他多少有點兒把自己當成一個晚輩來看待的意思。


    這種態度可不容易,是前麵的綜合因素以致,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意李昭拒絕他之後去做什麽,還不是不想看到自己看好的晚輩碰壁麽?


    隻不過李昭有自己的主見,他也不想過分幹涉。


    當然了,李昭也想試探看,這其中有沒有林如海的“鍋”。


    雖然說他提議把自己送去繡衣衛曆練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保不準麽不是。


    林如海不知道李昭心中所想,過了會兒才歎了口氣,說道:“要說來此事也怪我,先前將你名字寫入了奏折中,還具述了你所行之事。若是稍稍幫你遮掩一下,或許皇上不會這般看重你。”


    李昭點點頭,原來如此,這樣的話,的確怎麽也怪不到林如海的頭上。


    他如實上奏是分內之事,反倒是他故意要遮掩的話,可還有貞寧和她的三師兄這兩個暗衛的人,他們肯定不會隱瞞,到時候若是讓皇帝知道林如海所奏不是,他反倒會受到牽連。


    李昭也相信,如果現在一定要將自己的使命與李昭之間做個選擇,貞寧還是會優先選擇前者,所以李昭幹的那些事兒除了一些私下的小事情因為私人關係不說,其他她都會一絲不漏的報告過去。


    主要大概,這在她看來也是件好事,畢竟她和林如海一樣,也不可能提前知道,皇帝會把李昭安排進繡衣衛中去。


    說來也許就未曾見過她了,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


    回過頭來,李昭不覺得林如海會在這個事情上騙自己,就算是騙的,他這時候再生氣也無用,便幹脆笑道:“林大人何須自責,此事對昭兒而言,不反倒是件好事麽?”


    林如海愣了一下,隨即失笑,“也是,對你來說,這的確不是什麽壞事。不過……”


    見他又皺起眉頭,李昭問道:“林大人是在擔心什麽?”


    林如海看著李昭,語重心長道:“你等進了繡衣衛,可千萬莫要出頭,寧願讓聖上就此忘了你,也莫要再讓他注意到……”


    說著,他看著李昭,心裏歎口氣,還覺得有些惋惜。


    現在的李昭,和當初的他,何等相像?


    當年他被當今天子送入蘭台寺,铩羽而歸最終遠走江南,李昭被皇帝放進他還沒有完全掌控住的繡衣衛裏麵,又能有什麽好事呢?


    他也是真的看重李昭,為他好,不然他這言論要是傳出去,那妥妥的欺君啊。


    不過就如李昭信任他,他也信任李昭,隻不過李昭是因為能聽到心聲所以才確定,他卻是自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李昭點點頭,不過眼神閃爍,心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李昭,你近來做的一些事情,其實我已知曉了。若你往後能夠甘心做一個富家翁,也是好事情。若是待日後皇帝眼中你已泯然眾生,那時候倒不妨離開繡衣衛,出來做些小生意,也能過下去的。”


    對林如海會察覺到,李昭並不意外。


    他要是對邢忠完全沒有防備,任由他在外麵打著自己的招牌瞎搞事情,那他也就不是林如海,當初在揚州就不知道得死過多少回了。


    不過就和他當初的想法差不多,林如海知道了也當做不知道,不可能出麵來阻止。


    一方麵是自己得了利益,另一方麵也是因為確實名聲無損,真要有什麽事情大不了直接推給邢忠就可以了。


    因為他們這邊很有分寸,沒有真地扯著他的大旗,隻是稍微透漏了些,剩下的就讓別人去猜,想要辯白很容易。


    當然,最好還是不要鬧到那一步。


    至於其他的……


    李昭心裏苦笑,這是已經認定了自己在繡衣衛混不開了麽?


    也對,他在林如海的眼中,能過目不忘、思維反應敏捷,而且能想能說,但這些都是用腦子的,跟繡衣衛的風格顯然不搭。


    雖然李昭進了繡衣衛之後,發現裏麵不像是外界所想的那麽簡單,自成一個體係,也有文武的區分,但在外麵,甚至包括是林如海這樣地朝廷重臣看來,繡衣衛裏還是一群莽夫。


    這或許也是他們最成功的一次偽裝,讓人完全摸不清楚內部的虛實。


    當然,從職能來說,哪怕是“文職”的部分,也是為了那個最終目的服務的,所以他們這樣的想法又不算錯。


    繡衣衛就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除了指揮使,其他人本也不需要多有腦,隻需要聽話。


    不過林如海不知道,現在的李昭早已是今非昔比。


    別說是繡衣衛,就算是在暗衛中,他願意的話都能夠有一席之地。


    當然他其實也不太清楚繡衣衛和暗衛到底有哪些差別,隻是看貞寧他們武功都不錯,就算貞寧也是輕功高手,而繡衣衛從傳聞中來看卻未必都是高手,大部分還是能打的普通人,更別說文職的這些。


    “林大人應該也乏了,在下就不再叨擾,先行告退。”李昭其實還想著再去看一看邢岫煙和紫鵑,不過見林如海神色疲憊,現在也不宜和她們過多接觸,反正是自己碗裏的,早晚也逃不掉,便準備告辭。


    林如海也不留人,讓管家送客。


    而出門來,李昭想了想,看天色還早,便又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他還記得上次賈璉領著自己去找那位楊公子的青樓,聽賈璉說楊公子是那邊的常客,時不時就會去那裏玩樂,隻不過從不在那兒留宿。


    李昭要去找他,當然是想試試看自己能不能夠要回那些錢來。


    好歹也是一個月分潤得到的大半利潤,就算以後他有搞錢的方法不會缺錢,也不代表現在就能隨便扔掉聽不見響。


    而且上次他就感覺那位楊公子有些古怪,自己的錢可以打水漂,但不能讓人當冤大頭來耍,所以這次也是來看看他的態度如何。


    然後不出所料,在這裏找到了那位楊公子,李昭把話一說,對方沒有回答,反倒很玩味的笑了起來。


    此刻在這屋子裏麵,除了楊公子外,剩下的看起來應該都是他的幫閑,故而或許是因為都在“自己人”麵前,他也不需要維持自己什麽貴公子的形象。


    攤牌了,不裝了。


    旁邊那些幫閑也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似乎他這也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情了。


    不過之前看來是沒有爆雷,不然賈璉也不至於相信他。


    或許,他是屬於那種看碟下菜的,以前沒有爆雷是因為得罪的那些人惹他不起,最後隻能打落門牙肚裏吞。


    而現在的李昭,他自然也認為李昭會這樣,甚至就算賈璉知道了,也會認栽,不可能真跟他計較,因為計較不來。


    甚至都不會斷絕往來,因為在那個圈子裏,他不是唯一的重心也是比較重要的人,要得罪他可得冒著被排斥的風險的,為了一個小廝至於麽?


    至於李昭,他自然壓根沒有放在眼裏。


    李昭沉默片刻,突然問道:“這麽說來,楊公子是不願意歸還那二百兩了?”


    內衣的確是暴利,但畢竟時日尚短,而且還沒有形成太大規模——李勇自己也不敢一下子把攤子鋪得太大。


    而且現在也沒有回頭客,隻能不斷挖掘新的客人,越到後麵速度會越來越慢,還得跟邢忠等人分成。


    所以最後李昭到手的利潤上能有個三四百兩,已經算很不錯的了。


    這其實也是他不貪心,不然完全可以有更多。


    但李昭很理智,得到越多就意味著付出越多,他要錢是用來做起步資本的,隻要夠用就行,不必太貪。


    這樣也不容易惹人注意,說不定在不知情的人看來,還以為邢忠才是大老板呢。


    其實,這二百兩之前李昭已經有過打水漂的準備,但這楊公子此時展露出來的心聲,才真正激怒了他。


    “這小子,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兄長才任總兵,此時穩固人心之時,可要安排人,怎麽也得安排自己的人,怎麽可能將他這無名小卒安排進去?


    “賈璉的麵子?嗬,他賈璉有個什麽麵子,榮國府的大房長孫,竟然還托庇在二房門下,靠捐了個州同知,也能與我等說話?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這說明什麽?


    這說明他拿了錢壓根就沒有辦事,甚至是原本拿錢的時候,就沒打算辦事,而並非是辦不成事。


    雖然結果看似一樣,這中間區別可大了。


    後者隻能說他能力不行,自己所托非人,但是前者,根本就是在耍自己。


    同樣地,也耍了賈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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