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這靈魂發問,讓賈寶玉張著嘴,卻是久久說不出話來。


    李昭也不再說話,甚至都不再看著他,讓他自己一個ie人在那裏慢慢想,自己反倒悠哉悠哉的喝起了茶來。


    若是賈寶玉這時候還要堅持說要見金釧,他倒是佩服對方。


    但是在讓人失望這方麵,賈寶玉從來不會讓人失望。


    果然良久之後,就見到賈寶玉長歎了口氣,站起身來長鞠一躬,然後對李昭說道:“李兄勿怪,是寶玉失禮了。”


    說完,他整個人都顯得失魂落魄的,然後也不跟李昭說一聲,直接就轉身出門去了。


    李昭看著也是覺得滿心無語,這但凡有點兒智商情商的人,這時候都知道要先把場麵圓好,然後再幫賈璉說兩句,之後再離開,偏生這賈寶玉弄得像是要和李昭撕破臉皮一樣。


    如果不是了解對方是什麽樣的人,也沒想和他計較這些,李昭真因為他這一下發怒也是合情合理的,賈璉知道了也沒法說什麽。


    不過賈寶玉無禮,李昭卻不能無禮,還是對外麵喊了一句:“旺財,送客!”


    聽到旺財應了一聲,李昭就不再理會,搖了搖頭轉身往後堂走去。


    雖然外界還是有不少人會把他和榮國府聯係起來,這身上的標簽似乎沒那麽容易洗掉,而且他跟賈璉等人的來往也很頻繁,暫時也沒必要洗去。


    但是成為繡衣衛的一個好處就是,大家首先認你是皇帝的人,其他的什麽出身在這個麵前都不重要了。


    所以李昭現在給不給榮國府麵子,要看他願不願意,而不是看榮國府有沒有。


    榮府的人就算知道了,他們也沒法對李昭怎麽樣,最多安撫一下賈寶玉那顆脆弱的心靈罷了。


    其實李昭本來還以為賈寶玉會來問自己黛玉的事情呢,他可不覺得寶玉會這麽容易就放棄了林妹妹。


    不過想一想,大概寶玉就算從賈政那裏聽說了什麽,也不會認為李昭跟林黛玉的關係有多親近,至少不會認為比他自己跟林妹妹更親近。


    反正這廝肯定是這麽想的,所以當然不可能來找李昭,去找寶釵或是湘雲幫忙還差不多,畢竟這倆現在都是沒少去找林黛玉的。


    寶釵不必說,湘雲是覺得林府後院也挺好頑,而且沒有寶玉在,幾個姑娘家可以聊得更開,某種程度上說比榮府上還要自在一些。


    如今李昭的這座宅子雖然不大,但也是前堂後院的樣式,畢竟內宅和對外的廳堂肯定還是要隔開的。


    而像是之前那寡婦住的客房,就是在這廳堂另一側,與後宅還是有一段距離的,要不然賈璉每次過來經過內宅的話未免不方便。


    不過此時李昭走到了後堂,才發現這裏還站著人,再抬頭看著金釧兒呆愣愣的模樣,旁邊角兒一臉的驚慌,頓時就明白過來。


    金釧看到李昭過來,也是逐漸回過神來,立刻收斂了神色,還帶著些惶恐道:“老爺,妾身……”


    李昭擺了擺手,製止了她的解釋。


    他自然能明白金釧的想法,雖說這段時間在李家已經習慣了,對寶玉也早就沒有念想了,但先前未嚐不是一樣期望寶玉能夠硬氣一回。


    至於寶玉如果堅持之後,李昭會不會繼續拒絕,她又要怎麽辦,她根本沒想這麽遠。


    但沒有想到寶玉最終還是沒有能夠堅持,這讓她不禁想到了先前還在榮國府的時候,王夫人得知了自己“勾引”寶玉的事情,寶玉也是沒說什麽話,讓政老爺打了一頓就沒聲沒息了。


    是,他被打了一頓,金釧兒當時心裏也心疼,但對他沒有站出來說話還是感到有些心寒。


    當時被衝昏了頭腦,或許不會想那麽多,但是現在心思都放在了李昭身上之後,再去看寶玉,他的那些缺點非但都凸顯出來,反倒還會放大。


    而且人在回憶中是會美化自己的,所以自然而然,那件事情就全成了寶玉的過錯。


    雖然沒有當初也就沒有現在,但她對寶玉的選擇還是很難釋懷。


    現在則又在當初的基礎上加了一筆,讓她甚至對寶玉有些恨上了。


    隻是回過頭來,意識到自己的表現落入了李昭的眼中,卻又不知道他會怎麽想,所以金釧兒又有些惶恐。


    被李昭擺手打斷之後,她更是有些想哭,膝蓋一軟就要跪下去求情,卻又被李昭扶住了。


    角兒也趕緊過來攙著她,而李昭看著她哭喪著臉,有些無奈道:“你這卻是作甚?你又沒犯什麽錯,怎麽一副怕我罵你的樣子?”


    金釧不知道李昭這是說說而已,還是真這麽想,但也不敢解釋什麽。


    而李昭想了想,他不想讓她繼續胡思亂想,所以有些事情還是說個清楚的好。


    瞥了角兒一眼,小丫鬟立刻心領神會的退下去。


    李昭這才過來扶著金釧兒到一旁一起坐下,然後柔聲道:“你現在身子給了我,往後都是我的人,難不成我還怕你跑了?”


    金釧趕緊搖頭,還急忙說道:“妾身哪兒也不去,妾身就跟著老爺。”


    李昭笑了笑道:“那你現在,心裏還掛念著他?”


    金釧兒又是一陣搖頭,李昭便說道:“這不就得了,難道你心裏不是掛念著我,反倒還掛念著別的人?”


    金釧兒好像就隻會搖頭了,不過看眼神,倒是已經懂了李昭的意思,沒有先前顯得那麽慌亂了。


    李昭這才說道:“我先前的意思,是相信你,偏你自己想要胡思亂想。不過那賈寶玉的確是有些欺人太甚,先前欺負你,如今又來欺侮你家老爺,卻是該找個機會教訓他一番才是。”


    金釧兒欲言又止,想要勸他,但又怕他誤會。


    畢竟大老爺們是要自尊的,隻是說說狠話而已,不用當回事兒。


    李昭聽到她的心聲,也是笑了笑,又說道:“好了,你且安心,回去好生歇息著,我今晚去你那邊。”


    聽李昭這麽說,金釧兒頓時高興起來,倒好像先前的什麽擔憂都忘了一般。


    搞得李昭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倒好像自己的那啥有鎮定劑的功效一樣。


    勸慰走了金釧,眼看天色還早,李昭自然還得回趟衙門。


    繡衣衛最近倒是有事情做,不過卻不是李昭需要管的。


    因近日天子有祭祀之事,需要人行出行禮儀護衛之責,這是繡衣衛一貫的職責,但李昭沒有排上,倒不是吳百戶不願意照顧他,反倒是照顧著他,才沒有安排他去。


    畢竟那種場合又無聊、又得各種注意,李昭年輕又是進來不久的菜鳥,還是讓懂的人去做。


    一般來講也都是會讓有經驗的人做,隻有到一定需要更換的時候才會換人。


    不過這樣一來,李昭他們這些還留在衙門裏的,任務就繁重了一些,好在沒有其他緊急的事情,所以抽出一點時間來還是能做到的。


    而這樣耽擱一下,回去要看的、處理的情報堆積了很多。


    不過李昭和其他人做事不太一樣的事,他更願意也更懂得放權,升任總旗之後,他先是恩威並施的壓服了底下眾人,接著更多的培養他們的自主性。


    本意其實是希望能夠讓自己更好的做一個甩手掌櫃,但這既培養了屬下們的積極性,卻又讓他們對他感恩戴德一番。


    雖說繡衣衛裏麵的上升渠道不多,但作為繡衣衛的出身大多也高不到哪裏去,這畢竟和什麽龍禁尉比不上,李昭這樣的出身在裏麵都不算最差的。


    所以他們的需求自然也沒那麽高,其實能夠拿到賞錢就是最好的,而鎮府司內部是有所謂“績效”的評價的。


    一般來講獎勵是直接發給總旗,然後由總旗下發,大多總旗自己就會貪掉不少,剩下的才分給手下,而李昭卻隻是給自己稍微留一部分,剩下大部分都發下來。


    光光靠著手段來治理當然不可能有這麽好的效果,這好處才是最實在的,更不用說李昭還從“黛安芬”那裏弄了些成衣送給他們的家人。


    所以現在李昭能夠經常從衙門脫身,除了上麵有人保著,這下麵有這些得力手下也是很重要的。


    而如今李昭回來雖然看似要處理很多事情,但隻是因為都需要他過目簽字一下,很多其實他們下麵都已經商量決定好了的。


    當然若是疑心病重一些的可能會有所懷疑,又或是能力不足的,有可能反倒會被欺瞞、架空,但在李昭這裏卻沒有這些問題。


    且不說他已經牢牢掌握住那些人的心理,這些信息上有什麽陷阱也根本瞞不過他。


    他現在對外的形象是認了些字,但是認不全,而且沒怎麽讀過書的,但這些手下同樣也是沒受過多少教育的,就算想要用什麽手段,也不可能用這種文字方式。


    而後等到天快黑了,也到了散衙的時間,因如今白晝漸短,而且最近幾日天氣不好,天黑的更早了些。


    李昭提前交代好明日的一些安排後,就先離開然後回去府上。


    這個夜晚他還是好好安撫了一番金釧,讓她從身到心都放鬆了下來。


    然後等到天還沒亮的時候,不出所料家門先被敲響了。


    然後李昭就被喚醒,卻是薛家找上門來。


    寶釵直接上門,一見到李昭便上前道:“李大哥,昨夜我哥哥一夜未歸,卻不知去了何處?”


    她這自然不是興師問罪,更像是病急亂投醫了。


    李昭當然知道薛蟠去了何處,甚至還知道讓他這樣的另一個人在何處。


    他給薛蟠的那枚定位符,其實是一枚雙向定位符,這比一般的定位符當然更高一層,就是有人接觸到了薛蟠之後,他身上也自然會帶上這個定位。


    如今薛蟠在城外挨餓受凍,而柳湘蓮卻是躲到了另一個地方,也沒有回家。


    李昭猜測他是有些割舍不下這邊,也是想要看看這邊的情況,如果事有不對立刻閃人。


    反正他早就有外出的打算,隻是遲遲下不了決心。


    而他的行蹤別人也不知道,那隻要一有不對他就會察覺,到時候雖然跑出去有點難,但也不是沒辦法。


    若非如此,昨晚上的時候,李昭半夜就得先去找柳湘蓮了。


    “寶姑娘莫急,其實昨日文龍兄走的時候,我贈了他一樣東西,如今卻可以憑那樣東西,確定一下他現在在何處。”


    寶釵眼前一亮,雖然心裏疑惑李昭要怎麽做到,但和李昭接觸這幾次以來,她也知道李昭並非是無的放矢之人,既然這麽說那肯定就是有把握的。


    然後就看到李昭從兜裏掏出了一張符籙來,裝模作樣的閉上眼睛念了念咒語,然後睜開眼睛立刻說道:“如今他卻在城外……”


    寶釵立刻說道:“我這就去叫人備好馬車!”


    李昭失笑,沒想到她對自己還挺信任,自己一說她就信,但他還是說道:“還是我自個兒去吧,寶姑娘回去安撫好薛夫人,等我的好消息。”


    寶釵想了想,倒也沒有再要求,她一向是很理智的,哪怕是這個時候,其實如果不是薛姨媽一直纏著讓她來尋李昭,她應該是會先去找應天府報案。


    但如今李昭都這麽說了,那她也暫且壓下來,不過心裏卻也不免疑惑,“他好端端怎麽會跑到城外去,而且還徹夜不歸,莫非是去了賈家的莊子?”


    李昭笑道:“等到時候我把他尋回來,你自己問問他吧。”


    寶釵看他的笑容,好像是知道內情的樣子,但李昭不說,她也不好再多問,隻能懷揣著疑惑,心事重重的回返。


    李昭說的沒錯,她得先回去安撫好薛姨媽,別到時候薛蟠那裏沒鬧出什麽事情,薛姨媽反倒先出事兒了。


    她出來的時候薛姨媽已經緊張兮兮,再耽擱沒有消息怕不是得哭成淚人了。


    而李昭則是不慌不忙地先去了衙門裏點卯,又說了自己要出城辦事,直接借了一匹馬騎著出城而來,順著那符籙所指引的方向,一直來到了一個有人圍觀聚集的地方,才停下來。


    下馬走上前去,撥開人群,卻正看到裏麵有個人在躺在一個深坑裏麵昏迷不醒,不是薛蟠卻又是何人?


    “大、大人……”


    那幾個看熱鬧的百姓注意到李昭,再看到他身上衣服,頓時都是心裏一顫,忙慌著躲開來。


    天子腳下過活,哪裏能不知道這一身飛熊玄衣代表著什麽,而李昭也沒有在意他們的表情,反倒是掏出了兩吊錢,對左右的人說道:“誰下去將這漢子給本官抬上來,這兩吊錢便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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