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遍曆朝曆代,也沒見過這麽離譜的皇帝,換上便服,帶著幾個侍衛就這麽偷偷溜出宮禁,要不是暈船,自己此時怕還不知曉此事。


    說偷偷似乎也不太對,畢竟皇帝也是寫下了旨意的,除了在聖旨中玩了個文字遊戲,他的行為似乎也沒什麽可供指摘的地方。


    皇帝的寢宮之外,首輔申汝默內心滿滿當當的都是憤懣,次輔張白圭,李皇後以及太子則是在安靜等待。


    暈船算不上什麽大毛病,首次登船,或多或少都會有些不適。可像皇帝這樣,因為暈船而昏撅的,實在是很少見。


    煎熬的等待過後,終於,背著醫箱的醫官從皇帝寢宮推門而出。


    “王醫官,我父皇龍體可還安好?”太子急切上前,一把抓住王醫官的胳膊問道。


    太子的態度讓在場眾人很是滿意,父親身體不適,做兒子的本就該最為關心。


    至於太子是出於孝道還是什麽別的東西,在眾人口中,都隻會稱讚句,太子仁孝。


    “太子不必擔憂,陛下龍體尚安,隻是有些虧空,微臣已為陛下施了針灸,不用幾個時辰陛下便會醒轉。”


    “有勞王醫官,您可還有什麽別的囑咐?”太子深呼一口氣,似是如釋重負。


    “微臣再開上幾副藥,陛下按時服用即可,此外,陛下臨幸宮中娘娘的頻次,也要注意些。”


    沒辦法,醫官職責所在,就是宮闈之事,也幹涉的這麽硬氣。


    醫官可以,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妄議宮闈秘事,但如果哪天皇帝有什麽過分的舉動,上表參他一本沉湎酒色,好像也沒什麽毛病。


    此時,申首輔與張次輔都是老神在在的模樣,好似沒有聽見醫官的話。


    還是李皇後對著二位說道:“有勞兩位柱國來此,既然陛下已經無事,兩位事務繁多,本宮也就不多留兩位了。”


    這二人也不磨嘰,朝著太子與皇後拱拱手便結伴離開。


    李皇後這才說道:“太子,去將你的弟弟妹妹們都喚過來,你父皇暈過去,他們想必也很是擔憂。”


    “是,母後。”


    隨後李皇後喚過一個內侍,令他與錦衣衛遞個口信,陛下龍體無虞,切莫做些傻事。


    陸指揮使帶著昏迷的陛下匆匆自太倉港趕回之後,雖然並沒有人去追究他的責任,他還是第一時間便自囚於詔獄之中。


    又過了一個時辰,皇帝方才悠悠醒轉,睜眼一看,便見自己的兒子女兒都正眼巴巴的看著自己。


    “皇兒們今日怎還都在此處,不用進學的嗎?”


    皇帝陛下語氣嚴厲,大有斥責之意。


    “父皇容稟,父皇此次神遊仙境,身子睡得沉了些,兒臣與弟弟妹妹又從未見過這般場景,隻當父皇龍體有恙,心中擔憂,便守在此地,等待父皇醒轉。”


    出言的自然是太子,既在此位,便擔其責。


    聽了太子的解釋,皇帝麵色稍緩,想著到底對著自己的孩兒,皇帝陛下麵目轉為和善。說道:


    “原來是朕錯怪了爾等,大漢以仁孝立國,你們個個的表現,俱對得起夫子的教化,朕心甚慰。隻是進學之事不可耽誤,切忌自滿而心生懈怠,父皇無事,你們各自回去後尋夫子討教學問便是。”


    “父皇身子康健,那我們便放心了,兒臣這便帶弟弟妹妹回去進學。”


    太子擺手一招呼,這些年幼的皇子公主便聚在他身旁,說到底,太子這個兄長,在諸位皇子之中還是極有威信的。


    整整齊齊的站成一排,整齊劃一的施禮,對著皇帝說了句,“兒臣告退。”


    “去吧去吧。”皇帝擺擺手,示意孩兒們盡管離去。


    待這些皇家貴胄都走出寢宮,皇帝麵目陰沉,喚過內侍侍候自己更衣,同時遣人請胡先生進宮相見。


    胡先生早就做好了進宮的準備,事實上,他等這個時機等的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兩人的相見並沒有想象中那般的劍拔弩張,而是十分和氣。


    為皇帝把過脈後,胡先生很自然的說道:“陛下身體無甚大礙,丹丸藥石也發揮了應有的療效。”


    “胡先生,你與太醫所言分毫不差。隻是那日,朕眼見蔚藍波浪,便不自覺的神遊太虛,還請先生解惑,這可有什麽別的含義?”


    《皇帝的顏麵》


    聽聞此言,胡先生麵上的歡喜之色似乎都能溢出來。


    “陛下當真已到了神遊太虛的境界?聽您之言,真是讓我又驚又喜,陛下的資質果然遠勝貧道,當年貧道修行之時,十年方才摸到這個門檻。”


    隻要不要麵皮,多離譜的吹捧話都能說的出來。


    皇帝陛下也咳嗽了兩聲,這麽明顯的馬屁,實在讓人有點難以消受。


    “可能與先生所想有些不同,朕畢竟是俗世君王,與道或許並不相近。”


    這話說的胡先生滿頭霧水,天子代天牧民,怎會與道相遠?


    長吟一陣,“貧道倒是與陛下的見解有些許的差異,帝王稱天子,可不是隻為了這虛名,而是在與道的親和之上,陛下本就優於這天下任何一人。”


    “可朕實在想不起那日夢中的記憶。”


    “仙人之事,本就不能顯於人間,國有國法,仙有仙律,人間有天子統轄,仙人顯跡,便是犯禁之事。”


    此時的皇帝陛下,其實早已不再相信這位胡先生的鬼話,之所以現在以禮相待,不過是為了維護自己的顏麵。


    那株平凡的小草仍在堅強的生長,死而複生的魚兒也在不斷地遊動,當日對這個先生的禮遇,也依舊曆曆在目。


    眼見帝王眉目間有了戾氣,胡先生卻是不慌不忙,臉上帶著玩味的笑容。


    “陛下,貧道請斬敬事房太監!”


    胡先生的大膽嚇了皇帝一跳,往常這個裝作溫柔恭謹的方外之人,如今露出獠牙,竟是如此的富有侵略性。


    忍住憤怒,皇帝緩緩說道:“先生何以至此,這敬事房太監又何罪之有?”


    “與陛下開個玩笑,貧道一個方外之人,何敢幹涉宮闈之事。今日興致已盡,貧道告退。”


    “先生自便。”


    含怒的目光一遍遍掃在胡先生的背後,胡先生卻渾然無事一般,表情閑適的出了宮門。


    這日,胡先生接受朝中重臣邀請,過府赴宴。


    敬事房太監無事,那個口不擇言的小太監卻沒這麽幸運,被侍衛杖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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