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至西寺之時,雖然僅僅是下午半天,從安西歸來的隊伍便依舊停下腳步,開始準備紮營。


    之所以停下的原因自然很簡單。


    西寺距離長安的距離二十來裏,不太近,卻恰恰又不太遠,屬於一個急行軍便能在個多時辰便能抵達長安的距離。


    雖說在城外,除了看熱鬧的或者如魏明等這種別有用心的,幾乎沒有太多的人關注這些遠征歸來的隊伍……


    但朝廷,明顯不可能不沒有半點表示。


    不但城內的商賈百姓們,便是朝中大臣,甚至聖人們到時,都會出城迎接,以示隆重。


    停在西寺,便能對雙方的行動進行有效調節,以確保雙方都能在合適的時間,出現在合適的地點。


    隊伍剛剛停下,便不斷的有來自長安的驛員傳送各種公文,其中有同仁問候的,自然也有各種事務協調的……


    隻是對於這些,高仙芝明顯興趣缺缺,反而是對於依舊停留在軍營之外的一群人充滿了好奇。


    這些人,自然就是白天他便已經見過,白日裏舉著條幅隨軍奔跑了幾十裏魏明等人。


    “這些家夥白天跟了我們一路,到現在都不肯走,也不知道究竟在搞些什麽名堂?”高仙芝問。


    “他們在軍營外搭起了灶台烹煮酒肉,言要免費犒勞我等!”幾名將軍道。


    “雖說百十裏恭迎也算有心,但借我安西軍歸來宣揚店鋪名號之意,卻也是昭然若竭!”


    高仙芝冷哼,心說即便其間因有左將軍府和匠作署的人,自己不至於懷疑這幫人居心叵測,但也絕不會相信他們有那麽好心!


    “緊守營地,一概人等,不得隨意外出!”高仙芝下令道。


    要還在安西,高仙芝自然是令出如山,誰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惜現今,軍營中的絕大部分人都前途茫然,更不斷有不少得到消息的軍卒家眷前來尋人……


    看守軍營的軍卒們雖得嚴令,但對偷溜出營的人,也全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直當沒看見。


    也是因此,在魏明等搭起的幾座灶台之前飄起酒肉香氣之時,便開始不斷有軍卒鬼鬼祟祟的湊了上去,巴巴的道:“某等可免費吃喝,可是當真?”


    “諸位壯士遠離故土,浴血安西!”


    魏有林大虎等齊齊拱手之後,紛紛從鍋灶內取出熱騰騰的炊餅,臭豆腐,油汪汪的肉片等等給予解饞……


    在最後方,則是青紅月如舉壇斟酒。


    雖說酒肉分量都不多,但這麽一番下來,卻也足以解饞,紛紛抱拳道:“工興精鹽專賣,魏記瓷廠,某等記住了,將來若有機會,某等定然多多光顧!”


    有了這些人的宣揚,在天色漸暗之後,幾口灶台之前,便開始人頭湧動!


    於是在一眾軍卒吃完不多的酒肉之後,後方便又增加了些許環節……


    “諸位勇士此回,可有從安西帶回一些關中未有之稀有之物?”


    魏明道:“金玉不要,隻要各類稀奇之種,諸位若有可拿出換錢,若是有稀罕物種,小子更是願意高價收購……”


    遠遠聽到這話的幾名不良人不禁莞爾,回頭對張小敬道:“就知道此子肯定別有所圖,不然絕不會舍得拿出如此多的酒肉——現在果然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雖說別有所圖,但能真金白銀的收購,卻也算是良心未泯!”


    張小敬說完道:“別愣著了,趕緊幫我一起打聽童寬特等的下落!”


    “明白!”


    知道童寬不但和張小敬親如兄弟,同時更救過張小敬的命,幾名不良人在點頭之後,紛紛向一眾軍卒打聽道:“敢問你等可曾聽說過一個叫童寬的人?他是河東人士,曾參加過小孤城血戰!”


    “沒聽說過……”


    “不知道!”


    不少人紛紛搖頭,表示此次歸來的人,要麽就是年老體衰,要麽就是傷重不宜繼續軍伍,屬於東拚西湊起來的隊伍,而非成建製歸來……


    所以大多之間根本不熟,就更別說是幾千號人全都認得了。


    在張小敬等人鍥而不舍的四下打聽的同時,郭晞也在打聽郭曜的下落。


    相較於張小敬等人所找的隻知道姓名的童寬,郭曜卻明顯要好找的多,畢竟他不但是左衛將軍府的嫡長子,同時更已累功至少節度府辟署,一路負責各軍協調事宜。


    雖說官職不大,但知名度卻是頗高。


    “大兄,可算是找到你了!”


    眼見郭曜過來,郭晞興奮不已道:“阿娘和嫂嫂,可都想死你了!”


    “阿耶阿娘和你嫂嫂,身體可都還好?”


    郭曜詢問一番,這才肅然指指魏明等道:“我郭家乃是軍功之家,你不好好操練,怎生跟這等狡詐商賈混在一處了?”


    “他的事我以後告訴你!”


    郭晞擺手的同時道:“不知大兄在安西,可曾參加過什麽戰役,可曾斬殺幾個膽敢犯我大唐邊境的奴兒——快快跟我說說!”


    “高將軍嚴令禁止外出,要不是白天看到你,某都不會出來見你!”


    郭曜白眼道:“好了,有什麽事待到明日回府之後再說,我得趕緊回去了……”


    就在郭曜準備返回軍營之際,張小敬幾人卻從旁而出,拱手道:“可是郭辟署?”


    “正是某家!”


    郭曜道:“你等何事?”


    “想跟辟署打聽個人!”


    張小敬道:“他叫童寬,乃是某軍中好友,聽聞年初蔥嶺血戰他也曾參加——不知辟署可曾聽說過?”


    蔥嶺大敗,萬幾許人的隊伍僅有兩三千人殺出重圍而歸,其中絕大部分都身受重傷。


    知道隊伍之中的確有幾個蔥嶺傷卒的郭曜道:“如果他真能從蔥嶺活著回來,並跟隨隊伍此次返回長安,那麽相信應該在傷兵營內!”


    一聽到傷兵營三字,別說是張小敬等人,就連聽到這話的所有人,都是忍不住的心頭一顫!


    畢竟他們很清楚,相對於那絞肉機般的沙場喋血,軍卒們更怕的反而是進傷病營……


    可以說,大唐的每一次征戰,死在傷病營內的軍卒,絕對都數倍於戰死在戰場的軍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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