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慈臉色鐵青,默不作聲。


    半晌後,他甩了甩袖子。


    於是又有一名黑衣武僧走上了前來。


    蘇望亭望著對方雙手握著的子午釘,點頭道:“果然,也是適合速擊的短兵器。”


    武僧單掌行禮:“施主,還是不用刀?”


    蘇望亭搖頭:“我不喜歡殺人。更不喜歡殺出家人。”


    武僧冷笑道:“那貧僧先謝過施主的不殺之恩?”


    蘇望亭扔掉了手中的斷棍:“若你非要謝,那我便不用棍子。”


    “哦?為何?”


    “若萬一失手,就算是棍子,也殺得死人。”


    武僧冷聲道:“你空手?”


    蘇望亭笑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最好別打。空手,也能殺人。”


    於是武僧立即就犯了嗔戒,怒了,一把扔掉了手中的子午釘。


    “你可敢比試內力!?”


    蘇望亭眉頭一挑:“哦?那敢情好,我正愁自己不會拳法。若是王八拳甩起來,場麵怪不好看的。”


    武僧深吸了口氣,緩緩伸出單掌:“來。”


    蘇望亭走近幾步,也伸出了手,貼上對方的手掌。


    此時於殿前觀望的普慈嘴角揚起了笑。


    比試內力,正合他意!


    鐵山寺的門派內功之紮實,是武林中公認的。


    其宗門內修功法—《長虹貫日心經》,被譽為是武林內修之巔。縱使各般兵器套路數千年來流出去的不在少數,可這套心法,卻是密不外傳。


    而此回下場比試的這名武僧的內功,在羅漢堂內名列前茅。而在整個鐵山寺的青年一輩之中,此人的內功,可稱冠。


    這是因為此人天生丹田較常人要雄厚開闊不少,先天條件極適合深練內功。


    說白了,便是天賦異稟。


    此時普慈暗道,這蘇望亭放棄自己擅長的快攻而答應比拚內力的行為,實在是愚蠢的很。


    他幾乎已經料定,蘇望亭的經脈必會被那名武僧震傷。


    鬧不好,還會經脈寸斷,成為廢人。


    雖說所謂的江湖懸賞令是由鐵山寺不放在眼內的天嵐峰所發出的,可若是鐵山寺出手製服了此人,其武學泰鬥的地位勢必會極大的得到鞏固。


    能憑此事再次睥睨武林一回,倒也是樂事一件!


    正如此想時,隻聽那武僧輕喝一聲,一陣勁風自二人之間迸出!


    饒是距二人較遠的普慈,身上的袈裟也是被刮的呼呼作響。


    “還不錯。”蘇望亭點頭道。


    那武僧見蘇望亭的臉上非但未流露出半分難色,並且還微笑著誇讚自己,心中暗自詫異。


    “還不錯,是麽?”武僧試探道。


    蘇望亭滿麵誠懇:“確實還不錯。”


    “哼,你誇早了!!”


    隻聽武僧大喝一聲,額頭青筋暴起,一股更強勁的氣浪自二人貼掌處迸發開來!


    蘇望亭再次點頭,笑道:“你的內力的確可稱的上雄厚!”


    “倒要你誇!?不知所謂!!”


    武僧再次大喝一聲!


    “轟!”


    塵土飛揚。


    二人腳下的地麵竟塌陷了下去寸許!!


    蘇望亭這回沒笑了,神情看上去嚴肅了起來。


    武僧牙關緊咬,持續釋放著內力:“如何!!現在如何不笑了!!看你能撐到幾時!!!”


    蘇望亭緊盯著武僧那張因用力過度而顯得猙獰的臉,沉聲道:“你這是…奔著震碎我經脈、取我性命而來?”


    “是又如何!?不知天高地厚,竟敢來鐵山寺撒野!!!”


    “轟!”


    二人腳下的地麵再次向下塌陷,已形成了一個淺坑。


    然而蘇望亭的臉上卻並未泛起武僧預料之中的驚恐,非但如此,他的嘴角再次揚了起來:“若想殺我,則必須有賭上自己性命的覺悟。”


    蘇望亭與其對掌的那隻手,突然抓住了對方的手掌。


    武僧大驚:“你…你做什麽!!說好的對掌比拚內力,莫非你想耍詐!!”


    “比內力,是麽?”


    話音剛落,呼嘯的氣浪停止了。


    塵土落定,鴉雀無聲。


    蘇望亭的手,仍抓著對方的手掌。


    那武僧隻是雙目瞪圓,半張著嘴,一動不動。


    “承讓。”


    蘇望亭鬆開了武僧的手掌。


    而武僧,仍保持著出掌的動作,似乎被定格了。


    普慈見狀大為不解。


    他蘇望亭竟然說了句承讓?


    可武僧仍完好的站在原地,並未被蘇望亭的內力給震飛。


    適才的場麵看上去可一直是武僧在輸出著磅礴的內力,而他蘇望亭的身上卻並未迸發出任何氣浪,怎麽看,都是武僧占據著主動。


    可這廝竟莫名其妙的道了句承讓?


    他幾時贏了?


    譏諷的笑剛爬上普慈的臉,隻見一直未動的武僧緩緩放下了手掌。


    “噗!!”


    一大口鮮血,自他口中噴濺而出!!


    “你……”武僧按著胸膛,單膝跪了下去。


    “我什麽?”蘇望亭冷眼俯視著他。


    “你到底是……”


    “何方神聖”四字還未出口,武僧雙眼一翻,一頭栽倒在地,沒了動靜。


    普慈大驚,急掠了過來,抓起武僧的手給他號起了脈。


    蘇望亭冷冷道:“他對我起了殺意,我本可還以顏色。但念在是出家人的份上,我收了些力道,若不然,他的經脈此時已碎。”


    普慈放下武僧的手,呆望著蘇望亭。


    此人,內力竟如此強悍?


    竟可輕鬆震暈鐵山寺後起內修第一人?


    “放人。”蘇望亭再次重複道。


    普慈瞥了眼不遠處地麵上的那柄窄鞘長刀,默不吭聲。


    他明白,若是此人重拾長刀,並大開殺戒的話,倒下去的弟子會不在少數。


    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在住持閉關期間!!


    “做夢!!”普慈怒吼一聲,將那柄長刀一腳踢開了老遠。


    吼聲剛落,數十道黑影出現在了蘇望亭的周遭。


    皆是羅漢堂的武僧。


    鐵山寺敢於輕視其他三大派的底氣,除了住持方丈和一眾高僧的驚人修為以外,便是倚仗著這羅漢堂了!


    能入羅漢堂的,必是武僧中的精英。


    而適才與蘇望亭交手的二人,不過是鐵山寺的後起之秀,與羅漢堂內的中堅力量相比,還是稍顯稚嫩。


    羅漢堂中能與其他三大派掌門實力相當的高手,不在少數。換句話說,單從羅漢堂中隨便拎出一人,便可震懾住任意一大派。


    若是被數十名此等高手所圍住,無論是誰,怕是隻能哀嚎。


    亦或是感歎命如螻蟻。


    可蘇望亭,卻冷笑連連。


    “看這架勢,是要我的命?”


    普慈沉聲道:“殺戒,本不該破。可你這種禍害,當誅!”


    蘇望亭眼中有寒光閃過:“就是說,非但不放人,還要殺我?”


    普慈並未答話,隻見他眉頭一擰,對眾武僧微微頷首。


    意思便是,“殺”!


    於是蘇望亭立即消失在了原地。


    當眾武僧再次看到他時,他出現在了自己的長刀旁。


    蘇望亭彎腰拾起長刀,掛回腰間,冷望著眾武僧緩緩道:“我說過的,若是想殺我,則必須賭上自己的性命。”


    話畢,眾武僧之中響起陣陣輕喝聲。


    一時間,演武場上是氣浪四起,數十道雄渾的內力竟相外放!


    就連大雄寶殿的屋頂上,金色的琉璃瓦也在哢哢作響,似乎快要承受不住這些四處疾竄的氣浪而被掀起。


    蘇望亭深吸了口氣,緩緩側過身去,雙膝微曲,上身向前微傾。


    隻見他左手扶住了刀鞘,右手緊握著刀柄,一雙漆黑的眸子緊盯著蠢蠢欲動的眾武僧。


    拔刀式。


    不比以往那懶散的站姿,此回,他擺出了拔刀式!


    麵對數十名掌門級別修為的武僧,他看上去似乎認真了起來。


    “住手~~~~~”


    一道雄渾的聲音突然響徹山間。


    “好內功!”蘇望亭忍不住讚道。


    眾武僧皆是一驚,扭頭望去,隻見大雄寶殿的屋頂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人影。


    看上去是一位白須飄然的和尚。


    隻見此人身形不似普慈那般魁梧高大,雖清瘦卻顯得精神矍鑠。其內裏也是一件黃色的海清,外套一件紅色的袈裟,手持一柄九環禪杖,俯視著演武場內的眾人,神態肅穆。


    普慈見狀立即雙手合十,躬身行禮。


    而羅漢堂的眾武僧則嘩啦啦的跪下了一片。


    “恭迎普空方丈出關!”


    普空飄然自殿頂落下。


    普慈忙上前兩步,指著蘇望亭說道:“方丈師兄,此人他……”


    “不必說了,前事我已盡知。”普空打斷了普慈的話。


    “是。任憑方丈發落此人。”


    普空微微頷首,對台階下揮了揮袖子,羅漢堂眾武僧紛紛起身,快步離開了演武場。


    “普慈,為何幾次三番都說你不服,仍要打那天機九章的主意?”普空沉聲道。


    普慈連忙拜道:“方丈,如今天機九章白玉片有兩枚已落入惡人之手,倘若被其得到奇經,怕是會塗炭武林。”


    普空眉頭微蹙,甩袖道:“無論是何原因,出家人四大皆空,怎可起貪念?本寺曆代住持都曾叮囑過,遠離世間紛爭靜心修行,若非得入世,則隻為弘揚佛法。莫非你忘了!?”


    普慈垂下了頭掩飾著臉上的不忿,低聲道:“是,貧僧謹記方丈所言。”


    普空點了點頭:“你且先退下。”


    普慈道了句阿彌陀佛,瞥了眼蘇望亭,輕哼一聲,離開了演武場。


    此時普空緩步走下台階,走至蘇望亭的身前,雙手合十笑道:“善哉善哉!多謝蘇施主手下留情,若不然,隻怕此時已是屍橫遍地。”


    蘇望亭拱手拜道:“在下見過主持方丈。非是在下有意冒犯,隻是……”


    普空笑嗬嗬的擺了擺手:“蘇施主勿須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小沙彌已告知於我。”


    “那可否請方丈高抬貴手,放了杜鵑兒?”


    “該放!無論是何原因,佛門淨地都不該出現強行留人的行為,若是這樣,那豈不與江湖門派無二?”


    蘇望亭聞言大喜:“多謝方丈!”


    普空撚了撚白須,又說道:“雖說普慈不該為難於你,可畢竟羅漢堂是本寺的根本,如若就此讓你將人帶走,恐羅漢堂眾僧會心生不忿。貧僧作為住持,也總得給他們一個交代才是。望施主能體諒貧僧。”


    蘇望亭聞言一怔。


    聽這話,莫非又有變數?


    還是不肯放人?


    “那敢問方丈,在下如何才能將人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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