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倒鬥男子所說的方位,聶雲飛果然在豐源村南頭的荒草地中找到了那顆禿了皮的大鬆樹。


    撥開鬆樹四周的荒草,很快便見草叢中出現了一個可容一人的漆黑洞口,從周圍所翻出的新土來看,此洞必定是不久前才被人挖開的。


    聶雲飛盯著洞口冷笑了一聲,暗道倒鬥的那廝也是個人才。此地非但荒草從生,並且地麵上也無任何隆起的土堆,就這,都能被他發現下麵有墓葬。


    取下隨身的長劍放於洞旁,聶雲飛從懷裏摸出一個火折子,跳進了那個黑洞。


    洞底並不很深,下來就是墓道。


    墓道也不很長,前方被打開的墓室門一眼便能望見。


    貓著腰走進不大的墓室卻發現,除了腐朽的棺木和一具枯骨以外,別無他物。


    正如倒鬥男子所說的那般,此墓,還真的隻有那條玉帶值些錢。


    正在聶雲飛失望之際,突覺腳尖碰著了一凸起的硬物,低頭仔細一看,原來是一方青石板,上麵密密麻麻的刻滿了文字。


    墓誌銘。


    火折子的亮光微弱,於是聶雲飛便帶著那塊青石板出了墓穴。


    蹲在鬆樹下低頭仔細辨識墓誌銘上的字半晌後,聶雲飛猛的抬起了頭。


    他的臉上,抑製不住的泛起了笑。


    “果然,被我猜對了!!”


    聶雲飛興奮的連連擊掌,仰天大笑了幾聲後一劍將墓誌銘劈碎,遂急匆匆的掠了出去。


    原來這方墓誌銘上,倒還真記載了與天機九章白玉片相關的事跡!!


    從墓誌銘上得知,此墓的主人名叫孟璽,是五百餘年前一個沒落世家的少爺,手持一枚家傳的天機九章白玉片。


    此人年少時自持耍的一手好槍棒,便四處與當時的一些武學世家比試,倒也是難逢敵手。


    可最終,卻敗在了暮州樂平城西郊的穆姓世家手中。


    當時年少輕狂的孟璽自然是意難平。


    此後孟璽閉門苦練,三年後,再次尋到了穆家。


    可無論孟璽如何央求,穆家卻拒絕再次與之比試,到後來甚至大門緊閉,不再理會於他。


    氣急之下,孟璽拿出家傳的天機九章白玉片,放言若是能贏下自己第二次,那便將此寶物雙手奉上。


    穆家聞言大驚,自然是滿口答應。


    可這一戰,孟璽仍是敗了。


    這枚白玉片,自此便輸給了穆家。


    四十年後,病重時的孟璽對於年少時丟了白玉片一事仍耿耿於懷,自覺無臉去見列祖列宗。


    遂令家人按照天機九章白玉片的樣式,製作了一條滿鑲玉片的腰帶,給自己陪葬。


    換言之,這枚白玉片如今極有可能還在穆家後人的手中!!


    他聶雲飛得知了這條線索,怎能不欣喜若狂?


    當然是直奔墓誌銘上所記載的樂平城西郊而去,去打探那穆姓世家如今是否安在了。


    ……


    話說杜鵑兒離開鐵山寺後,蘇望亭按照約定,於大雄寶殿內靜坐冥想。


    香煙嫋嫋,在眾僧禮佛誦經聲中,前塵往事竟不自覺的湧上了心頭。


    一向淡定從容的他,竟幾度落淚。


    能讓人落淚的往事,必定是不堪回首的。


    而不堪回首的往事,往往會造就兩種人。


    一種人,便是從此沉淪,自甘墮落,甚至瘋狂。


    另一種,則會莫名變的豁達,似是看透了紅塵諸事一般,無欲無求。


    截然相反的兩種後果。


    普空也時常親自給他講解佛理經文,敦敦善誘。蘇望亭虔誠傾聽,漸漸地,心中倒也覺得釋然了不少。


    見身為鐵山寺的住持親自為自己解惑,除了受寵若驚,蘇望亭心中更多的是感激。暗道這天下第一大寺的住持果然非同凡響,除了精通於佛理,心境也是超凡脫俗,一言一語、舉手投足之間,無不透露出其極高的素養。


    蘇望亭甚至覺得與普空相見恨晚,若能時常向他請教,必定獲益良多。


    三日後的傍晚,一聲阿彌陀佛將蘇望亭從冥想中驚醒,抬眼一看,隻見一名身著黑色僧衣的羅漢堂武僧正雙手合十立於身前,說住持有請。


    蘇望亭一想,也是了。三日已過,想必普空是要與自己道別,明日一早自己便可離開鐵山寺,啟程趕赴雙塔鎮與毒郎中和慕容雲岫匯合了。


    想到這裏蘇望亭精神一振,道了聲有勞引路,起身隨武僧而去。


    至住持禪房外,武僧讓蘇望亭自行推門入內便可,說住持方丈正在內等候,說完這名武僧帶著一絲驚慌匆匆離去。


    蘇望亭皺眉望著一路小跑的武僧,心中暗道了聲怪哉,遂輕敲房門三聲,靜候普空的回應。


    可半晌,禪房內無人應答。


    “方丈,在下蘇望亭,失禮了。”說著蘇望亭推開了房門。


    進入禪房,便見普空正背朝門口,盤腿而坐於塌上,麵朝牆上掛著的一副釋迦牟尼像。


    見普空未轉身,蘇望亭隻道他正在默念經文,便輕手輕腳的將門關上,默立於一旁,安靜的等著。


    一炷香的光景後,普空仍一動未動。


    “方丈……”蘇望亭輕聲喚道。


    仍無回應。


    “方丈,在下蘇望亭。”蘇望亭抬高了聲調,躬身一拜。


    普空仍未動半分。


    蘇望亭猛的抬起頭!


    不對勁!!


    “方丈!!”


    蘇望亭上前輕拍普空的肩頭,隻見普空的腦袋突然向下一耷拉,身子歪向了一旁,倒在了塌上。


    蘇望亭雙瞳猛的收縮,一把將普空翻過身來,伸出二指去探他的鼻息。


    死了!?


    再探他的脈息。


    蘇望亭倒退了兩步。


    死了!!


    武林第一大派—鐵山寺的住持,竟突然死了!?


    強壓內心的驚恐,蘇望亭觀察著普空的麵色,很快,他便得出了中毒的結論。


    又扯開普空的衣襟,赫然隻見一枚紫黑色的掌印出現於其胸口!!


    “先中毒喪失了反抗之力,隨後被人一掌震碎心脈而亡……”蘇望亭很快便推測了普空身亡的過程。


    此時兩行黑血,自普空的鼻孔流淌而出。


    突然吱呀一聲傳來,隻見一名黑衣武僧推門而入。


    “你…你殺了方丈!!!”


    武僧摔門而逃。


    很快隻聽門外傳來陣陣急促的腳步,隱隱可聽普慈的吼叫聲在由遠及近。


    “不妙!”蘇望亭冷眼望向門口,心下立即明白了個大概。


    話音剛落,隻聽哐當一聲,房門被粗暴的踹開。一眾羅漢堂的精英武僧魚貫而入,團團圍住了蘇望亭。


    隨後,便見普慈撫須踱了進來。


    “為讓鐵山寺名正言順的爭奪天機九章,你竟然對住持方丈下此毒手。”蘇望亭眼放寒光,緊盯著普慈。


    普慈怒喝道:“混賬!!大膽狂徒,我寺方丈善對於你,你這廝卻不識好歹,竟出手殺人!!你可知殺了鐵山寺的住持方丈是何等的大事!?”


    蘇望亭默不作聲。


    因為他明白,在人家有意設局冤枉自己的前提下,再如何辯解,都是無用!


    此時若是辯解,徒勞,且愚蠢。


    蘇望亭望著普空那張慈祥的臉,搖了搖頭,歎道:“普慈,你是修行多年的得道高僧,我萬沒料到你的心腸竟會毒如蛇蠍!枉你的法名中帶有一個‘慈’字,連自己的師兄都下得去手!!”


    “住嘴!!你犯下此等滔天大罪,天地不容,當誅之!!”


    話畢,普空大手一揮。


    眾武僧齊喝一聲,手中兵器呼嘯著向蘇望亭揮去!!


    “轟!”


    瓦礫掉落,塵土飛揚。


    蘇望亭消失在了原地,頭上的屋頂,出現了一個大洞。


    破頂而出!


    “追!!”


    普慈的怒吼聲從禪房內傳來。


    剛掠出屋頂站住腳,卻見有三名武僧已在屋頂等著。


    “哼,早就包圍了此處麽?”蘇望亭的手,扶住了腰間的刀柄。


    三名武僧沒有言語,齊齊輕喝一聲,渾身勁氣外放,三柄戒刀如閃電般的劈出!


    這出刀的速度,竟絲毫不比聶雲飛遜色!!


    怪不得那日在葉家時,他聶雲飛在三名羅漢堂武僧的圍攻下險些脫不了身。


    蘇望亭瞬間便被一片寒光籠罩。


    隻幾個呼吸間,百餘刀便已掠過蘇望亭的身軀,四竄的刀氣將屋頂的瓦片掀的漫天飛舞!!


    “停!”一名武僧突然大喊。


    三人停止了揮刀。


    因為他們發現,眼前蘇望亭的身影已漸漸渙散開了。


    “殘影!?”


    三名武僧麵麵相覷。


    “一群惡僧,該死。”一道冷冷的聲音突然從三人頭頂傳來!!


    三人還來不及抬頭去看,隻見一道身影嗖的一聲急落在了三人的中間。


    “哐當、哐當哐當……”


    碎瓦自空中落下的同時,那道身影站起了身。


    那五根修長的手指,鬆開了腰間的刀柄。


    “撲通、撲通撲通……”


    三名武僧,先後栽倒。


    那六隻眼睛,仍在瞪圓著。


    三顆光禿禿的天靈蓋頂,各有一道細口。


    深可見腦的細口!!


    隻一瞬間,三刀由上而下,直刺入三人的頭顱之中!!


    此時又有十來名武僧掠上了房頂,見房頂上倒下的三人先是一愣,隨即齊齊望向蘇望亭腰間那柄未出鞘的長刀。


    “你們的惡行,自會遭到天譴。”


    話畢,蘇望亭透過腳下房頂的大洞,對著下方普空的遺體深深一拜。


    隨即眾武僧隻覺眼前一晃,蘇望亭不見了蹤影。


    “追!!!”


    普慈的吼叫聲在山間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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