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桅杆也沒入了海中。


    三人,飄於海麵之上。


    白葵四下張望著:“他們人呢?就我們三個?”


    渡邊修一哭喪著臉說道:“別找了,我剛看的很清楚。那鯨魚的大尾鰭正好呼在了眾人的頭頂,就算…他們沒被拍成肉渣,也必定重傷沉海裏了。”


    話畢,渡邊修一振臂對天高呼:“我們扶桑十二勇士今日雖死猶榮!!我們已完成了阻止鴉片流入扶桑的任務!!武士道精神長存!!!”


    “武你奶奶個腿!”蘇望亭一巴掌呼他後腦勺上去了,“再給我扯什麽武士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摁海裏去?你個喪門星。”


    “現在如何是好?”白葵問道。


    蘇望亭眯眼眺望著遠方,喃喃道:“適才在桅杆之上,似乎隱約看見東北方有座島嶼,也不知看錯沒。”


    渡邊修一點頭:“沒看錯。我們一早在船上看海圖時就知道了,約二百裏外有座海島。”


    “啪!”


    蘇望亭又是一巴掌呼向了他的後腦勺。


    “知道不早說!?”


    渡邊修一苦著張臉說道:“就算說了,那也意義不大。二百餘裏的距離,就算運起輕功點水而行,以我的內功修為,隻怕堅持不了三十裏就會氣力耗盡而沉入海裏。”


    白葵附和道:“他說的沒錯,一口氣下來我也至多能堅持三十餘裏。”


    蘇望亭微微頷首:“不錯,在海上一旦氣力耗盡,隻怕連漂都漂不起來。可若是不放手一試,我們必死。”


    白葵咬牙道:“隻怕是……必死。二百餘裏的距離,無論如何嚐試都無法達到。”


    “誰知道呢。”


    話畢,隻聽“刷”的一聲,蘇望亭從水中躍起,運起輕功朝東北方點水疾行。


    “喂!!”


    渡邊修一和白葵麵麵相覷。


    “不管了!!死便死了!!”


    白葵也一躍而起,追了過去。


    “武士道精神長存!!”


    渡邊修一大吼著躍出水麵,點水追去。


    廣袤無邊的深藍海麵之上,三道人影排成一列,點水疾行,如履平地。


    點點白色的水花在他們腳下泛起,在海麵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軌跡,宛若銀帶。


    疾馳三十餘裏之後,忽隻聽身後傳來“嗚哇”一聲,蘇望亭回頭一望,白葵正趴於海麵之上,緩緩下沉。


    她氣力已耗盡。


    “刷!”


    蘇望亭急急倒掠了回去,一把將白葵提起,讓其緊抓自己後背。


    於是蘇望亭背著白葵,繼續點水而行。


    仍在咬牙強撐的渡邊修一很是詫異,暗道此人三十餘裏過後竟麵不改色、口不喘氣,此時即使背上了一個人,腳下的速度卻絲毫未減。


    內功修為,駭人!


    又往前掠出了幾裏,渡邊修一撐不住了。


    “我…我隻怕是不行了,你們且去……我去陪我那十一名同伴了……”


    渡邊修一揚起蒼白的臉望向扭過頭來的蘇望亭,露出了一抹疲憊的笑。


    “不管你是否真是血修羅……你…你這九州人,還算不錯……”


    話畢,渡邊修一突然全身僵直,停止了動作,一頭向下栽去。


    可當他的臉幾乎快要碰觸到海麵時,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放…放開我,你帶著兩個人,無法前行的……”


    蘇望亭眉頭一擰:“少廢話!!”


    隻聽蘇望亭輕喝一聲,繼續點水而去!


    他的後背,趴著白葵。


    他的右手,拖著渡邊修一。


    可他腳下的速度仍未減慢半分,堅毅的眼神直直的盯著東北方。


    百餘裏後,蘇望亭的速度,放慢了下來。


    大口的喘息。


    他終於感到了力不從心。


    可他的嘴角已揚起了一抹笑。


    隻因前方,那座島嶼的輪廓已清晰的出現在了視線之中!


    甚至依稀還能看見盤旋於島嶼上空的海鳥。


    “放下我們……你自己去……”


    白葵那虛弱的聲音自他後背傳來。


    而渡邊修一,已仰麵暈了過去,任蘇望亭拖著他在海中移動。


    “你覺得,我會眼睜睜的看你去死麽?”蘇望亭回頭望向白葵。


    一行淚,自白葵的眼角滑落:“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不怪你。快些…放下我們……總比都死了的強……”


    “我當初就該隨若薇一起跳下去!!!!”


    莫名了吼出這麽一句之後,蘇望亭渾身上下傳來劈啪作響之聲!


    一陣勁風自蘇望亭周身迸發而出!


    開四脈!!


    隻聽啪啪點水聲不絕於耳!


    蘇望亭的腳下,步伐更快!


    ……


    當渡邊修一緩緩睜開雙眼之時,他看見了在天空中盤旋的海鷗。


    掙紮著爬起身,發現自己身處一片白色海灘之上。


    而不遠處的白葵,則靠著一塊礁石閉目養神。


    “我們…我們成功了!?”渡邊修一不敢置信。


    白葵緩緩睜開眼,虛弱的點了點頭,指了指身旁。


    蘇望亭,正仰麵躺於沙灘之上,呼呼大睡。


    天色漸暗。


    極度疲憊的三人也顧不上尋一個更好地方,就在沙灘上沉沉睡去。


    ……


    第二日清晨,白葵悠悠睜開了雙眼。


    略帶腥味的海風輕拂麵龐,頭頂不時傳來海鳥的鳴叫聲。


    起身,伸了個大懶腰。


    頓覺渾身氣力已恢複。


    隻見不遠處的海灘之上生起了一堆篝火,篝火旁插著的幾根枯枝之上穿滿了海魚、海蟹,甚至還有幾隻大龍蝦。


    正烤著。


    而渡邊修一則挽起了褲腿立於海水之中,手持一根一頭被削尖枯樹幹。


    隻見其一杆戳下,再拿起來時,杆頭上便多了一尾被刺穿的魚,渡邊修一麻利的取下魚扔向身後的沙灘,不多時,又是一杆下去。


    幾乎杆杆不落空,杆杆都有收獲。


    “好香啊!”白葵欣喜的跑至篝火旁,望著正烤著的各種海鮮咽了咽口水,“我說你這扶桑武士的手藝可以呀,一戳一個準,哪兒學的?”


    渡邊修一撓了撓頭,站於海水之中訕笑道:“扶桑是島國,我們自幼便在海邊抓魚抓蝦,這沒什麽。雖此時我們沒有別的食物,但至少餓不著,這魚蝦蟹什麽的,我保證每日管夠。”


    “蘇望亭呢?”白葵啃了一大口烤魚,含糊不清的問道。


    渡邊修一對沙灘旁的樹林努了努嘴:“說是去探查一下島上的地形,一大早就去了。”


    “哦……”白葵大快朵頤,吃的是滿嘴是油。


    當她解決了兩條魚、正在拆一隻龍蝦之際,蘇望亭的身影緩緩從林中走出,來到篝火旁坐下。


    “還好,我們死不了。”他鬆了口氣,也取了一隻烤魚吃著。


    “死不了?”白葵不解的望著他。


    蘇望亭點頭:“這島不算大,有些樹木,但不茂密。穿過林子便可見島中央有一處隆起的石山,半山腰的泉眼中有水冒出,山腳下還有一汪水潭。我嚐了嚐,是淡水。”


    蘇望亭咽了口魚肉下去,笑道:“有淡水,便死不了。否則,我們會活活渴死。”


    白葵聞言直呼大難不死,遂大笑著猛啃龍蝦。


    而渡邊修一卻沒碰烤熟的海鮮,隻見他拔出武士刀,手腳麻利的切了一堆生魚片,抓起就往嘴裏塞。


    蘇望亭撇了撇嘴,問道:“這生的,好吃麽?”


    渡邊修一猛點頭:“好吃、好吃!這海鮮麽,我們扶桑人大多生著吃,為的是品嚐生肉中那原始的鮮甜味。”


    白葵滿臉的鄙夷:“茹毛飲血,野蠻!”


    渡邊修一對白葵翻了個白眼,繼續大口嚼著生魚片,可吃著吃著他的麵色卻突然黯淡了下去,盯著生魚片默不作聲,滿臉的委屈。


    “怎麽了這是?想來碗米飯?”蘇望亭問道。


    渡邊修一仰麵籲了口氣,搖頭道:“若我的那罐瓦薩米沒丟,佐於這生魚片一起吃下,嘖嘖嘖……那可是人間美味。”


    蘇望亭聞言一把甩下手中的烤魚,跳起身對著渡邊修一就是一腳。


    渡邊修一慘叫一聲,一頭栽倒在了沙灘上。


    “你還敢提瓦薩米!!!我們流落荒島全拜它所賜!!!”


    “哈哈哈,好、好!我不提了便是!”


    “狗日的你還笑?我踩死你!!”


    “啊唷!!啊唷!!”


    飽餐過後,三人並肩坐於沙灘之上,呆望著汪洋大海,陷入了沉默。


    三人腦中想的是同一個問題。


    如何脫身?


    等往來的船隻?


    想都不用想,以此獲救的概率極低。


    通行於九州與新羅、扶桑間的船隻本就少,而即便有,也不一定會靠近這座海島。


    漁船那就更加不可能,無論是新羅或是九州的漁民,都不會太過深入海洋捕魚,大多隻在離海岸線兩百裏範圍內活動。


    沉默良久,渡邊修一開口道:“看來隻能自己砍樹造筏子了。”


    蘇望亭搖頭:“不行。大洋不比江河,筏子是絕對禁不住大風大浪的。”


    而白葵則抱著雙膝,繼續沉默著。


    她的眼眶紅了。


    此時她的心中,一團糟。


    她擔心仍在被軟禁中的爹娘是否安好。


    這好不容易尋著了蘇望亭,眼見救人有望,誰料卻會流落於這荒島。


    鬧不好,一輩子都得耽擱在這裏。


    莫非此生同爹娘,果真是生死兩茫茫了麽?


    想到此處滿胸的悲涼泛起,幾顆淚珠,滴落沙灘。


    蘇望亭看在眼裏,輕拍她的肩頭,以示安慰。


    “傻丫頭,與其暗自神傷,倒不如暫且去那石山腳下的水潭旁先安頓下來,再做打算。既然老天讓我們大難不死,那咱總會找到逃離升天的法子,你說呢?”


    白葵抹了把淚,點頭:“我聽你的,走。”


    於是三人起身,往樹林走去。


    這片林子內的樹木很稀疏,林中也並無見著有任何獸類的蹤跡。


    連猴子也沒有。


    不過這也難怪,這座大洋中孤零零的小島與世隔絕,除了海鳥,哪裏會有陸生動物能抵達。


    也許這落難的三人,是亙古至今首次出現於這座島上的陸生動物也不說定。


    不多時,三人走出了樹林。


    隻見一座不太高的石山突兀的聳立著,山腰可見有汩汩冒水的泉洞,而山腳下,是一汪清可見底的水潭。


    白葵蹲下,掬起一捧水淺嚐了一口,遂仰麵望向蘇望亭,俏臉上露出欣慰的笑。


    “這水,好甜。”


    可蘇望亭卻出神的仰望著石山的山腰,眉頭漸漸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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